室。
流言从二十楼住下传得人尽皆知,崇岳毫不在意,而念愚,她在意,只是莫可奈何,毕竟纸包不住火,她只能在他见不到的地方哀叹。
终于挨到会议结束,十二点二十分,已经损失了近半个钟头的午休时间。崇岳斤斤计较地想着。
铿锵有力地说出“散会”,他一整场会议就这两个字说得最有精神,迈着一双长腿走得比谁都急的冲出会议室,留下结束报告还来不及坐下的欧洲区经理茫然不知所措,和一群知情掩嘴暗笑的主管。
走进秘书室,看念愚安坐在椅上等候着,他急躁的心安定不下来。
他走到座位分将她一把拉进怀中,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一下。“今天的会议迟了好久,我们午休延长半个钟头,好吗?”他央求着。
念愚看了一眼时钟,十二点二十一分,他那期盼的眼神让她不忍心拒绝,轻点了下头。
“嗯。”
崇岳如逢大赦。想想自已这个情人真当没有尊严,她虽然不反对成为他的女朋友,却又跟他约法三章。上班时间不谈私事且不许有任何亲密行为;午休时间不得提前或延后;下班以后及假日不约会且不许过问她的私生活。备注是任何一个条件都不许打折扣。
为了她,这些严苛的条件他暂时接受了。
严格说来他得到的是中午两个钟头的女朋友,而这位午间情人唯一的让步是喊他的名字,而不再以职术相称。
他的名字由她口中吐出,胜过任何交响曲。他的眼睛像青春期谈恋爱的小傻瓜,在每一回她走进他的办公室时追随着,若是整日同处一室,只怕他什么公事也办不了。
这样短暂的午餐约会,崇岳自然是不满意的,但碍于已签下不平等条约只得忍耐。晚上不行,假日不行,只好在上班时间假著名目拐她出去玩一天。七夕已过,西洋情人节还远得很,可是她是位称职的秘书,陪老板外出,无论公事与否,勉强都算是工作之一吧!
念愚疑惑地坐在前座,墨绿色的房车平稳地从公路开人一条产业道路。两边的树影越见浓密,路低走越窄。低低的引擎声夹杂着乌鸡的调嗽,路上无人烟与车迹,车窗开启,凉风带着青草与森林的气息拂面而来,不染一丝市嚣尘埃。
一大早进办公室,崇岳便吩咐她取消所有的行程,午休时间拉了她坐进车子开了便跑,快得让她来不及提出任何疑问或有机会反对。
不是不知道他的不耐烦,所以她对取消他今日的行径倒也不太意外。
视线从窗外转了回来,她微侧着头专注地凝视他的脸孔,一组发丝被微风吹落在他额前,她本能地伸手把它拔开。
察觉到她轻轻的抚触,崇岳转头给了她一个微笑,然后专注在他的驾驶工作上,山道路况不佳,容不得丝毫的闪失,需要他全部的注意力。
念愚继续凝视着他,那结不驯的发丝又滑落他宽广平滑的额前,往下是挺直的鼻梁,颇有希腊罗马神抵的味道,坚毅的唇角微微上扬,仍维持着方才微笑的弧度,稳定地安置于方向盘上的双手,是许久之前她曾仔细端详过的。
她记得那略微粗糙的指尖滑过她肌肤的每一分战傈的感觉……
那一天的每一个细节镌刻在脑海中是一幅永不磨损的浮雕,原以为那是见他的唯—一日,命运似不满意于一场独幕的悲剧,非要将剧情往下延伸,只是剧本封面既已标明类型,又如何能演出一个不同的结局?
即使有欢乐的部分,也只是短短的一景。
今日便是那难能可贵的一景了。
四周的虫鸣鸟儿,不同的虫声,只是不同的乐器重复着相同曲词的悲剧。
车子穿梭过茂密的林木,在一处空旷的平地停下,眼下是幽深的山谷,层层的山峦因为距离的远近在阳光下呈现出由绿到蓝的不同色调,纯净的蓝天飘着几朵雪白的云,这是一幅用色浓烈的风景画,没有一处暧味不明的颜色。
念愚走出车子,深吸了一口气,此处有好风、好景、好山,又有良人为伴,确是一个世外桃源,只是自已怎么也算不得是良家妇女了。
她的眼神黯淡了下来,心底的酸涩不由得浮了上来。
崇岳敏锐地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
“怎么了?你不喜欢这里吗?”他柔声低问。
“不,这里很美。我觉得自已好像是闻人仙境的武陵人了。”压回沮丧的情绪,她含笑而答,“这座山叫什么名字?”
“这可问倒我了。这个地方是我无意中发现的,小路出去接着的产业道路再往上走半个钟头的车程是一处度假山庄。几年前我到那儿去,回程时发现这条小路,一时好奇,便转进来看看,结果看到这样一个地方,视野比上头的度假山庄好,又清静,后来我有空便会来这儿走走。”
“这儿倒是神怪小说中道士隐居修练的地方,敢问阁下是否见过任何异象?比如说仙人乘着白鹤在山谷中翱翔?”她打趣地问道。
“就算有仙人,见着我这市侩商人,也要吓得把地盘让出来了。不过你我是俗人,只怕山间的露水是喂不饱我们的。”他边说,边从行李厢取出一只大藤篮。
望着他排出的阵仗,她的眼睛越张越大。一张蓝格子塑料布摆上三明治、蛋糕、水果、生莱沙拉、柳橙汁和保温壶,最后取出的是一组精巧的咖啡杯,银匙,奶精,同花色的糖罐,一应俱全。
她失笑地看着那十分脆弱易碎的瓷杯,没见过谁家野餐还这般考究的。
“这是鸿门宴吗?或者还有你这火眼金睛见得着,我这凡胎肉眼看不到的佳宾?”
“火眼金睛?我是孙悟空吗?就算我是齐天大圣会七十二变,也早就被你这如来佛抓得牢牢的,怎样也逃不出你的手掌心,也不想逃了。”平素精明锐利的双眼,此刻以毫不掩饰的爱意直直盯着她。
在他的目光下,念愚习惯性地又想躲避,崇岳温柔而坚定地握住她的下巴,不让她把头转开或垂下,只能回应他的视线。
四目相对,各自眼底的火焰燃烧成熊熊大火,谁都逃不开了……
崇岳已不需要她言语的回答。
办公室的若即若离,私生活不许越雷池一步,往日的挫折都在此刻得到回报。
将她柔顺的身子拉进怀中,她头顶的发丝摩擦着他颈间
的肌肤,有些痒,可是他舍不得移开,注首紧靠着他的胸膛,一定也听到了他逐渐加速的心跳。
念愚数着他心房有力的震动,一下,两下……林间千百种鸟唱出失去了意义。她的世界中唯一的天天籁是发自他胸膛的美妙旋律,是男中音最缠绵的咏叹调,她的心跳也以同样的速度应和着。隔着衣衫她依然感觉到他的肌肤急剧加温,她的也是,那种热度既让她十分留恋,又有几分难受。
从他怀中抬起头来,她稍稍拉开两人紧贴的身躯,凉风吹过,让那热度稍微冷却下来。
“我饿了。”她转移注意力。
“我也是,饿了许久许久了。”正确地说,是两年又两个月的日子。
他的双手一刻不离地轻抚着她的背,念愚瞪他一眼,对他的双关语皱眉。
“我想你准备了这么多食物,不是要宴请虫蚁鸟雀吧?”
崇岳打量了地上的食物一眼。他的胃的确也是空荡荡的,两人都还没吃早餐呢!虽然他此刻迫切盼望的不是食物。
两人往地上一坐,念愚先伸手打开保温壶的盖子,浓醇的咖啡香风散开来,她取过在打算先倒一杯给他,又改变主意,先替他倒了杯冰凉的柳橙汁。
以目前的状况,能降温的冷饮恐怕是比较适合的。
崇岳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端起果汁喝了一大口。
那意味深长的目光,让念愚的心跳再度乱了节拍,行板加速成了快板,紊乱的乐章不成调,毫无规则可循。
规则,他们之间从一开始便谈不上任何规则。
在彼此还是不知姓名的陌生人时便有了亲密关系,这对男人而言大概只算是一场飞来艳遇,有的只是记忆深处一个美好的片段,若非命运让他们重逢,那短暂的序曲也就是终曲了。
要再度从他身边逃开是不可能的,初次的逃离已是凝聚了毕生最大的勇气,就像自杀的人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便再也下不了手。
下一回走开的将会是他,世间没有永久的秘密,她能有多少日子?现在的甜蜜将要以往后加倍的苦涩做为代价,但是一个鸦片症者怎样也拒绝不了眼前一口让人心醉神驰的迷烟。
是沉沦也罢,在办公室见到他的那一刻,她既没当机立断的走开,便再也离不开了。她告诉自已是为了损失不起优渥的薪水,但她深知其实以她的业绩要在别处找到同样的工作并非难事,再见的惊喜有九十九分,远远超过了一分的疑惧,既然通不过试练,就只有用它去!
草地的野餐解决了一半,她心中的矛盾也消解了大半。
手中的咖啡杯泛着热气,撩人的香味同散在风中。蓝天、绿野、草软、风清、这样一处别致的露天咖啡座教人因连再三,舍不得离去。
舍不得的岂只是地方,更是命定的那个人。
念愚软软地靠人他怀中,不想再挣扎了。
阳光从头顶上的枝叶中筛落,金色的光彩在崇岳的发间跃动。他微俯着头,深远的眼眸像两盏聚光灯专注地凝聚在她脸上,仿佛天地间唯她一人别无其他。
念愚主动用双手揽住他的颈项,双唇印上他的,他立即化被动为主动,惊喜地回应,并且越来越放肆地扩张领土。舌尖往她的唇内探索与她的舌纠缠不休,双手从颈间往下缓缓地让她躺平在草地上,空出一双手急切解开她的衣衫,此起彼落的虫鸣鸟唱,应和着时而激切、时而低抑的呻吟在林中传递。
第六章
“念愚,日升公司的合约书放哪儿?”早上的办公时间才过了一半,内线电话第七次响了起来。
“你的办公桌右前方的第一份卷宗就是。”
十分钟前刚送进去的合约哪有可能找不到?两个钟头内她已经进了崇岳的办公室找过三次资料,送过两次咖啡,后来她主动换成了清茶,太多咖啡对胃不好,绿茶可以防癌。
“念愚,请你进来一下好吗?这是命令。”他连藉口都不找了。念愚认命地走向门口,一点也不怀疑会有什么结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