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仰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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俯仰之间-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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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几天,连二嫂她儿子所在幼儿园的阿姨们都知道了。她去接他,那些阿姨远远地看她,窃窃私语。 
儿子问她:“妈妈,你生病了,我怎么不知道?性病也要打针吗?” 
气归气,她略一想,心中就有了数,那对杀猪卖肉狗男狗女的小儿子不是也在这家幼儿园吗?真想上门大闹一场,但毕竟现在有病在身,还授人以柄,底盘不太稳,弄不好自己要遭殃。再者,省些力气吧,在老公那边还得拒理力争呢。 
想到这些,她就咬紧牙关说自己是去不干净的公共厕所用了不干净的坐便器才染了不干净的病回来,就这样说! 
可理由显得牵强,她悲哀的情绪涌上来,下身也不合时宜地又疼又痒,只好连连跺脚。转念想到家中的存折都在自己手里捏着,又有了些许去面对的勇气。 
她不禁一放松,两股脓水顺着大腿根由胯间缓缓地蜿蜒地流至脚后跟。 
三姐和大嫂结了伴去看她,她比已往柔和了很多,送了大嫂一件她嫌大但没穿过的衣服。大嫂当场试了试,二嫂对三姐说:“你看,真合适,就像为大嫂定做的,咱们大嫂越发福相了,两个儿子也长得跟招财童子没区别。” 
三姐说:“二嫂,我看你跟一种妖精真像。” 
她知道现在夸女人漂亮流行说“妖精”,就不好意思地笑着问道:“那是什么妖精啊?” 
“马屁精。”三姐刚说完,大嫂就把那衣服甩了两米远。 
大嫂似乎很悔恨,说那衣服肯定有病毒啊,要是有怎么向自家老公交代啊。还非要她小姑子给她证明清白,不然只有跳黄河、喝农药、吊房梁了,她单就忘了自己有刀,割脉切腹都够锋利。 
此番对二嫂的奚落很让三姐满意,对大嫂也怀了些感激,当日就买了一件确定没有病毒的价格不便宜的新衣服送了大嫂。 
三姐在红粉美发屋卖肉跟在家门口卖肉也差不了多少,有不怀好意的女邻居对我妈说:“你们家卖肉的可真多,了不起啊,要直奔小康了吧。” 
我想起那句我妈多年前说的“有其母必有其女”、“这样的女人是嫁不出去要当老姑婆的”,竟有点戚戚然。 
我爸不但是瘸子,还临时扮演起了瞎子和聋子。   
难念的经9   
这就是我的家人,生我养我的父母,一起长大的哥哥和姐姐。别指望在民生巷这样的地方能出个科学家、政治家、军事家……也别指望我会出淤泥而不染,以后大有出息。或者我只是不小心被父母造了出来,他们对我完全不抱希望,就像他们所生的前三个孩子一样,一个比一个让他们操心。到了我这里,他们也懒得来操心。操再多的心,到头来还不就是几个祸害吗?他们习惯了,我也麻木了。 
后来一个意外让我考上了柳城最好的中学,全家人终于另眼相看过来,试图培养我。再后来,我考上了大学,却又得面临另一种境况。我明白了,生活总喜欢开各种小玩笑,而我只是它用来娱乐的小丑。 
而弄明白这一切后我才发现,我所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一点。   
招摇过市1   
而柳斋,你则一直以鲜活的状态出现在我黯淡无光的生活里。那鲜活是一条刚刚被开膛破肚的鱼,你掏出鲜红滴血的鱼鳃,再一脚踩破鱼鳔,酷似气球爆炸的响声随之而来;那鲜活是一只刚刚被阉割的公猪,你提着它热气腾腾的睾丸,捂着鼻子称赞那东西臊气扑面;那鲜活还是一只刚刚被拍死的苍蝇,你举着苍蝇拍手舞足蹈。你带来的鲜活就是这样血腥味和破坏性十足的残忍。 
你和我,我们都是残忍的,而且我们比任何人都来的残缺。 
许多年以来,我印象最深刻的居然是19岁那年我们一次无聊逛街的场景。后来,我和所有女人逛街都变得很无聊,而之后的无聊都加起来再乘以100都敌不过和你一起的一次无聊。原来,无聊也是分等级的。 
记得那是夏末秋初的某个普通下午,我左脚上的假耐克破了个洞,脚指头呼之欲出。有人说我运气真好,右脚那只没有破,也许那只是真耐克。我不管这些,你这样富贵人家的女儿都穿着拖鞋逛街,我这穷混混到底还算穿戴整齐。尽管后来你告诉我你的拖鞋价格相当昂贵,但我一点不脸红,因为我右脚那只耐克看上去至少像真的。 
于是,我们很悠闲地逛了一个下午。   
招摇过市2   
抛。 
抛弃,抛开,抛物线,抛砖引玉,抛头露面。 
对,就是这个抛。它叫小抛。 
卖玩具的男人把目光从你胸口挪开,翻了你一个特别明显的白眼,就像我想翻的那种。 
你18岁,不是8岁;你看上去23岁,不像3岁。 
任凭你穿了印有流氓兔的鲜红T恤、黄色的丁字拖鞋;任凭你把又烫又染的长发编成两条麻花辫,试图模仿张柏芝的清纯;任凭你挂着练习多遍的你14岁照片上的笑容,灿若春桃;但你已经老了。 
岁月对你无情,是你先辜负了它。 
你手上那玩偶叫天线宝宝,有红色、紫色、黄色和另一种你忘记了的颜色。没有关系,你说自己偏爱红色那种,这玩具摊上也只有红色的。它们出现在电视上的频率挺高,产地不是美国就是英国,是教小朋友学说话的人偶。教的是国语还是英语还是二者皆有,你也讲不清。 
这是你的习惯,越不知道的越要装知道。结果,你不知道的越来越多,别人知道你的也越来越多。 
显摆让你落了个坏名声,和你的放荡相得益彰。   
招摇过市3   
红色,你的嘴唇,你的T恤,你的发夹,大概还有你的胸罩和三角裤。现在,你又狂爱上这红色的天线宝宝。你原本想如它的同伴一样唤它小Paul,可一口气堵在舌后,你随机应变地叫出了“小抛”。 
你的聪明在于明明把错误的发音吐了出来,还要弄得自己标新立异,奇思妙想,打破常规。 
你可怜的英语成绩和你可怜的数学成绩只有加在一起才能偶尔及格,比人家考满分的几率都小。 
英语这颗鱼雷能炸死一个大池塘所有的鱼,数学那颗鱼雷又能炸死另一个大池塘所有的鱼。两颗鱼雷炸了你初中三年你还健在,已是奇迹;可炸了你高中三年你仍幸存,便成传奇。 
炸不死你,被炸死的成吨的品种多样的鱼的冤魂也不放过你,你能保证池塘里没有鳄鱼出没? 
看你印堂发黑就知你有祸降临。 
抛。 
抛弃,抛开,抛物线,抛砖引玉,抛头露面。 
这位幸运的女同学,你还知道一种叫抛物的活在数学书里的线,并用它把几个动词和成语串了起来,果真起了线的作用。数学老师表扬,语文老师赞赏,后现代诗人自叹不如。 
梅花鹿一样的眼睛,林黛玉一般的眼神,王熙凤一模的眼角。运用了一种动物和两个名女人的特征,你试图要我为你买下小抛。不贵,以你自命不凡的砍价功夫,顶多5块人民币。 
你身上的钱可以买上一车,然后送给一所大规模的幼儿园,人手一个,小朋友们和阿姨们都有。不要着急,看门的老伯也会发到。 
你等着我买,我故作不知。卖玩具的男人从翻白眼变成了翻《读者》,我顺手拿起玩具摊上一本《知音》,仔细地看,打算记住几个煽情的故事,转述给器重我的数学老师,软化她有些坚硬的理性思维。 
你跺着脚,幸好你富家小姐的拖鞋质量上乘。你狠狠地甩掉手里的小抛,它静静地落回到玩具摊上,它始终含笑。 
你喜爱它,却不若它有教养。 
你的红T恤上不印流氓兔,人家便知你女流氓的品性。你看帅哥绝对不脸红,根据他们鼻子的大小来判断他们生殖器的大小,观察他们走路的姿势来推测他们是否拥有童男之身。 
殊不知,认识你的男人们早把你研究透。你初夜的时间、地点、人物和背景固定不变地被传颂,但故事情节屡次更新,每次都融入新的元素,永葆活力,动感四射,跌宕起伏。茶余饭后,娱乐大众。 
教育子女的坏典型,少女叛逆的好榜样。 
那些不认识你又回头看你的男人,他们的身份是未婚、已婚、离异、丧偶,年龄在18岁到80岁之间。 
吸引他们的是你像刚做完丰胸手术刚生完孩子刚做了人流的非比寻常的双乳。未婚打颤不已,已婚自悯自怜,离异春心荡漾,丧偶欲火焚身。 
18岁以下的不敢看,敢看也不能看,他们更年期的母亲或青春期的女朋友会及时转移他们的视线,直到你离他们百步之遥。 
80岁以上的更不敢看你,你最好也避开这些干巴萎蔫的老男人。否则,他们因心脏病或高血压当场毙命,你有完全责任。就算他们中有身体超级好的,能勉强在看完你后还撑着回家,大约也活不长。 
他们会用自己虚乏的拳头去砸同样虚乏的胸口,少时不风流,老来捶心头,要么捶死,要么气死,不过总归是老死在床上。但追究起来,你还是逃不了干系。 
如果他们中不幸有党内人士,你还要背个反革命的罪名。 
乳房大不是你的错,都怪其他女人乳房太小;招眼惹火也不是你的错,都怨现在男人没有见过世面;男朋友多更不是你的错,都说他们先勾引的你(你容易上勾是你心肠好,不忍心拒绝)。   
招摇过市4(1)   
然而你来勾引我,你错了。柳斋,你真的错了,而且够离谱。 
我合上《知音》,把沉浸在16岁纯洁少女被强奸前幸福生活里的自我拉出来,虽然强奸后的惨景我更想看,但再惨也惨不过你。 
要是你此刻高喊一句:“强奸我吧,有劳了!” 
交通堵塞,人声鼎沸,男人们蜂拥而至,女人们团团围观,卖玩具的男人连忙推销库存已久的望远镜。 
我,我呢?趁机把《知音》捞回去恶补我贫乏的情商,卷书而逃。 
尽管我心如明镜地知道,你只是想让我来强奸你,继而我们通奸。 
然则我心如止水。心如死水。 
男人想强奸一个女人远比女人想被一个男人强奸简单。强奸至少需要一点爱和勇气,想被强奸需要很多爱和勇气。 
你离开货摊,我也离开。那卖玩具的男人快速揪住我,说道:“《知音》,打折价,1元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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