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蜻……蜓?”好奇心压倒一切,戎月早忘了该摆出泫然欲涕的表情继续逼供,全副心神都被血螭引到新话题上。
“不是你想的那小小只飞来飞去的,血蜻,血字十卫,你该听过吧?”轻蔑地一撇唇,血螭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嫌恶,“一个很惹人厌的臭女人,只会玩阴的,歹毒的程度不亚于老在你螣哥身边转的那位胧大美女。”
和大多数人不同,比起伪君子他更讨厌这些背地里搞鬼玩阴的真小人,因为不胜其扰,伪君子至少台上还得端着架子顾面子,真小人却是根本不知分寸不要脸。
对付这种人他向来和对付虫子般,一把捏死了省得烦心。
“好像听过……可是没见过。”没在意血螭话里的嫌弃,戎月只自顾自地努力回忆着,可惜数来数去十卫里人与名配得起来的也只五个,另外一半长的是圆是扁他这个当人国主的却是全然不知。
不由地哂然一笑,戎月摇了摇头,这等离谱事天底下大概也只会发生在他这个不称职的王身上,正阳殿的位子果然早该换人坐了。
“别一脸可惜的样子,等会儿你就可以一次看个够,不只血蜻,血蝶还有那个麻烦的血皇臭老头应该也一道,他们三个黏惯了,何况既然已经知道你这只肥羊身边有我看着,那两个女人谅他们也没胆敢自己来。”
“……很厉害吗?嗯,和血胧比呢?”
“你问哪个?那两只母的?没打过,半斤八两吧。”耸耸肩,血螭不感兴趣地应了声,奈何这样敷衍的答案完全满足不了戎某人的好奇心,两道望眼欲穿的目光几乎要在他脸上盯出洞来。
“唉,别以为血字十卫血胧居首就表示她本事最大好吧。”挨不过那双大眼里的殷殷期盼,血螭再懒也只有认命地细说从头。
“真要比的话……应该我和血皇居冠,之所以拱手让贤嘛是因为我人懒又老不见踪影,另个家伙则是爱端架子八风难请,这才轮得到那妮子说话,其他人是看在你螣表哥的面子上不计较,否则单论本领,那两只蜻蜓蝴蝶的可不比她差多少,这样回答够清楚了吧?”
“血蜻、血蝶、血皇……老头?”数到这儿戎月不禁皱了皱眉,一个白发苍苍、骨枯背驼的老者身影随即浮现在脑海,想想连祁大哥那个九叔血螭都还只叫声大叔,这个血皇想必是真的很老了。
“血字十卫有这么元老级的啊,我还以为那个叫血鸢的已经是个中之最了,年纪一大把还东奔西跑……喂,你笑什么?”
“噗!哈……”噗啪一声,已是浑身窣窣轻颤的血螭再也按捺不住地捧腹笑倒在林干枝桠间,闷沉的笑声听得出他已经很努力克制。
“……老……哈哈……你……应该……哈……说给……哈哈!”竭力忍了又忍,笑到东倒两歪的人话还是说不全一句,徒留竖耳听话的人一脸茫然。
“咳咳……哈……不……咳……不行再笑了。”笑咳地猛拍着胸口,血螭大力吸了口气屏住,片刻后总算在戎月一脸古怿的神色下止住了呛咳。
“小月,你不会要我敬老尊贤让那老小子三分吧?”眨眨眼,血螭一个大仰身正襟危坐,双臂有力地搭在戎月肩膀上,一切行止正经八百,只除了眼里笑意犹存还带了点促狭。
“血蜻血蝶那两只虽然不是二八少女也还正值花样午华,血皇那小子如果老到打不了架,那两个女人早就鸟兽散各觅良缘了,嗯,没记错的话,血皇‘老头’恰恰比在下‘老’上个……呃,我算算……个把月吧?”
装模作样扳着指头数,直到吊足胃口才轻轻吐出让人傻眼的答案,看着那张俏脸从一脸认真转为一脸疑惑再转成恍然回神地满脸羞恼,血螭忍不住又扬起唇角笑了出来。
晴空朗朗白云悠悠,好久没这般畅意了,这些日子闷在心口的郁气尽吐,真是痛快!放松了背脊靠向树身,血螭交臂枕在脑后欣赏着大好风情。
“拐我?和你同年你还叫他老头!”扑上前作势掐住血螭的脖子,戎月忿忿不平地抗议着,他根本没见过这个叫血皇的庐山真颜,若非某人左一句老头右一句老头的,他哪会受骗上当。
“那是因为……喏,你瞧。”一把捉住在颈上逞凶的两只手,血螭目光瞥向树下小径的另头示意,一顶明黄大轿正由十六名大汉抬着徐徐行来,轿前一青一绿两名婀娜多姿的貌美女子开道。
青衣的丰姿绰约艳如桃李,两臂宽袖迎风翻飞飘飘若仙;绿衣的却是梳着双髻俏丽可人,奇的是竟没穿鞋,一双如玉白足同两腕般套着饰环,走起路来叮当轻响甚是特别。
“大袖子的是蝴蝶,不穿鞋的是蜻蜓,让人抬着走的就是我说的老头啦,好手好脚偏喜欢坐轿,不但茶来伸手饭来张口全由人伺候着,而且华衣锦食衣要轻暖如羽食得无骨无刺,你说这不叫老头要叫什么?”
“这么大阵仗……找我的?”疑惑地回过头,身旁人却是偏首逃开他询问的视线,然而仍是被他捕捉到漆眸里一瞬流露的凛凛杀意,戎月霍然明白了这些人所为何来。
“……何必这么大费周章,她还有什么好不放心的……”自语般低喃着,澄澈的晶瞳掠过一丝黯然,戎月不禁自嘲地泛开抹苦笑。
他都已经毒伤沉重命在旦夕了,难道连这最后的几天也不肯让他好好地活过吗?就真的非要亲眼见他入土才安心还是……真的就这么恨他姆嬷吗?恨到连他最后片刻的安宁也不愿放过。
“放心?开玩笑!那女人心胸狭隘地容不下粒米,她怎么可能会大大方方地放你回那达找她叙旧。”
当然明白戎月话里未竞的语意,血螭却只径自找了个合理原因解释故作不知情,对于毒杀这个敏感话题他躲都来不及了,哪可能自掘坟墓找麻烦,他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抱歉,又是因为我……”
“嘘,没有的事,我和那臭老头早不对盘,互看不顺眼很久了。”长指轻抵住戎月歉然微启的红唇上,血螭缓缓摇了摇头,面具未掩的薄唇欢愉似地微微上扬,然而勾挑出的浅笑却是让人打心底感到颤栗。
“以前是井水不犯河水懒得搭理,这回可是有人嫌命长不想活了,送上门的……总没道理不收吧。”伸舌轻舔干涩的唇瓣,血螭敛睫遮去眼底的嗜血杀欲,不经意流转的风情尽是说不出的邪佞。
怔然望着眼前散发出魔魅气息的男人,戎月不由地呆了,震慑于这份移不开眼的难喻吸引,更震慑于这份似曾相识的感觉。
不是第一次了,这男人有时给他的感觉,真的像极了那个目空一切的表哥戎螣,狂妄的像他、邪肆的也像他,两个人都有种让人害怕却又倾羡的独特魅力,愣愣地大睁着眼,倒映着狰狞木面的晶瞳满是困惑的迷茫。
“好啦,打架时间到了,小月乖乖在这儿等我,坐好喔,手抓这边,脚可以抵这边,万一不小心滑了就喊我,不要真等掉下去了才考我反应,记得了吗?”
上一刻还冷厉若鬼叫人退避三舍,转眼间却唠叨地宛如市井村妇?戎月忍不住地把眼眨了又眨,思绪完全断线接不起来。
“喂喂,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回魂啦!”伸手贴上俏丽的容颜,血螭不由笑叹地拍抚着,这种时候还能神游九天,真不知该佩服这弯月牙临危不乱的过人定力,还是该感谢他对自己的赌命信赖。
下头那三个可不是吃素长大的,全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狠角色,虽然扎手但若在平时倒也还不放在他眼里,偏偏现在受制于戎甄的杰作出手有所顾忌,一个大意阴沟里翻船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倚着微凉的掌心,戎月仔细观察着眼前人的一颦一笑,半晌后终是挫败地低垂下头,那双带笑的凉眸始终如口古井波澜不兴,连一丝邪肆的余韵也无,真搞不懂干嘛还费事戴着那张面具,对这种变色龙而言这小玩意根本多余无用。
这男人想藏的,只怕剥皮拆骨也找不出蛛丝马迹,反观他自己,藏得再小心露马脚也只是迟早,就好比……身上的毒……
事发时是混乱得什么也没法想,满心只执著着一个原因一句解释,这几天慢慢整理思绪时才发现整件事处处都透着怪异,他几乎要忘了事情的开端正是他毒发的时候。
以血螭这种人的阅历怎么可能没察觉不对,然而接踵而来的却是一连串违背常理的作为,过后这些日子即使两人间关系有着裂痕,但不可能对他的毒连提都不提一句,越想他就越觉得玄机暗藏。
抬头迎上那双若潭深幽的漆眸,戎月下意识微微蹙起了眉。
总是这样,每每凝税着这双眼,总觉得里头暗潮汹涌包罗万千,一点也不若表面那般宁静祥和,然而看得懂的始终只有男人愿意让他知道的,其他的则永远沉在那片墨泽里一片混沌。
“怎么了?”
“没……”敷衍地虚应了声,思维仍徜徉在那片无底的墨泽中,陡然才省起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放心。我不会掉下去的。”拍拍树身表示自己会留意,戎月暗自下了个决定,澄澈双瞳霎时迸出逼人的耀眼神采。
决定了,他不能老担心这儿惦挂那儿地裹足不前,不能总只是偷懒地故作大方敞开心扉,然后坐等着别人投桃报李裸裎以对。
美其名他这种人不探人隐私不强人所难堪称谦谦君子,说穿了实则不过是个……胆小鬼罢了。
他只是,一点也不敢去究底了解所谓的“人”。
旁人总以为他太相信人,对人太无戒心,心若赤子难免会吃大亏,就连那个心如海深的男人似乎也这么认为……
只有他自己知道,给予的信任不过是他狡猾的手段。
身为王者,尤其自小就在尔虞我诈的深宫内苑里成长,他其实谁也不敢相信,对于背叛更是忌惮甚畏,看得太多懂得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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