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早上的,没刷牙没洗脸的不都这声儿吗?”
“哦,那就好那就好。我以为你昨儿晚上跟外头冻着凉了呢!”
“外面儿?我昨儿没出去啊!”
“哦,哦,没什么没什么。对了,有一回你跟我说你们做实验需要用酒精,那你们实验室里有没有硫酸哪?”
“有吧!我也不太清楚,你问这个干吗啊?”
“有硫酸?那,那,那太可怕了。你以后做实验一定要小心点儿啊,千万别一不小心弄自己身上!更不要随便把硫酸这种危险物品带在身上!小心还没伤着别人先伤了自己!”
“我说这位,大早上的你又哪根儿神经短路了?你一天到晚地不盼着我好。昨儿下午刚打电话把我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今天一大早的你也不放过我,看着跟关心我似的,仔细一咂摸这不冷嘲热讽吗?你到底想干吗啊你?你成心要逼疯了我啊你?!我不是吓唬你,人在睡眠不足的情况下随时会发飙啊!”
“哎,别,别,别,你冷静点儿,咱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啊,你周六来我们家吃饭吧!来吧!咱好好说啊好好说!”
“你这一大早的抽什么疯啊?昨天说死活不让我去,今天又说让我去,你颠三倒四的,昨儿晚上失眠今天出现幻觉了吧?”
“狐狸哥真是神通盖世赛诸葛——不打扰你了,咱周六见啊!”
虽说搞定了这档子事儿以后心里稍稍踏实了点儿,不过我总觉得,自打我认识了这个叫狐狸的男人以后,真是人逢倒霉精神差,成天也不知道干吗呢,比如说今天上班儿吧,又碰上件烦心事。哎,事情是这样的,大家都记得我那高利贷表哥要挟我还钱的事儿吧?就从这儿说起。中午吃罢午饭,我一下儿就窜进会议室里完成我那艰巨而又无聊的还钱使命。啊哈,没错,就是那盆儿!哎?怎么看着那么大啊?我把装着五十块钱的信封往胳膊底下一掖,就蹲下来想把那花盆儿搬起来。咦,怎么这么沉啊?这什么榕树啊,铁树吧,这么沉啊?二百斤了吧?我起,我起,我再起,我还是起不来。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很有磁性的声音在我背后说到:“嘿,干吗呢你?”
我一惊,一下儿就站起来了,还刚好磕到那个人下巴上。
“哎哟,疼死我了!你整天忙忙叨叨干吗呢?”那人道。
定睛一看,原来是表哥啊。
“我忙忙叨叨?我这不是给高利贷还钱来了嘛!”
“行了行了,甭塞树底下了,直接给我吧!”
“给你给你,自己当面儿点清楚啊!以后咱俩就算两清了!”
我表哥拿出信封儿里的五十块钱,塞到钱包里。
“还不抓紧时间对着亮儿看看里面有没有人头啊?”
“不用了。好歹兄妹一场,要照也不能当着你的面儿吧,那多伤和气啊!”
“哼,还怕伤和气吗你?不像你的一贯作风啊。”
“你别老觉得我这么做不好,我这可是用心良苦地培养你。你看你现在工作了,难免会跟别人有钱上的往来,今天你管我借一百,明天我管你借五十,这种事儿都很平常,我就是要让你知道,你要是欠钱不还,别人可没我这么好心提醒你,人家肯定都跟背后指着你脊梁骨骂你。”
“你这叫好心提醒吗?你这叫恶意威胁!再说了,我那会儿管你借钱的时候你当着露露(我表哥一直穷追不舍的酷似梅婷的美女,现已成功被其收至麾下)的面儿怎么跟我说的啊?你说什么时候有钱什么时候还,要是没有就算了,反正也就五十块钱。现在怎么改口啦?你才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虚伪的家伙!”
“我懒得跟你说了,我要回去了。反正你好自为之吧!”
“切——少来这一套,我小8抠是抠了点儿,穷是穷了点,可是从来不占别人小便宜。你以后少诋毁我名声就行了。”
这又是一场不欢而散的见面,后来我想想,我们俩唯一没怎么大闹的一回就是他结婚那次。这都是后话,以后会慢慢写到的……
他从前门走,我从后门出,俩人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相……
整整一个下午,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有好几双眼睛若隐若现地盯着我。是不是真的因为睡眠不足出现幻觉了呢?也不是吧?还是去洗手间擦把脸清醒清醒再回来工作吧!这么坐这儿耗着也什么都干不进去。就在我走出办公区的一刻,前台那管我借漫画儿的小姑娘嗖地一下儿就跟过来了。“小8,嘿嘿,去洗手间哪?我也去我也去,咱俩一块儿吧。”她神神叨叨鬼鬼祟祟的,不知道要干吗。
“那去就去吧。”
哎,像那种公共场所,又不是我们家开的,也不是我小8专用,她想去我也拦不住啊。不过女生之间这个恶习似乎从上学时候就已经养成了,没事儿上厕所也成群结队的,又不是打狼去,不用弄得这么声势浩大吧?!
我对着水龙头猛冲了好几回脸,还是觉得头脑发胀。“小8,你怎么了?洗好几遍了。”
“咳,昨晚上没睡好,今天一天都困,头晕得厉害。”
“是吗?失眠啦?!”小姑娘像发现新大陆似的看着我。
“怎么了?你有好法子治这个啊?我最近一直睡眠不好。”
“我告诉你,失眠其实是一种心理问题。你是不是最近心里装着什么事儿啊?”
“嗯,是啊是啊 。”
“心药还得心来医,解铃还需系铃人啊。”小姑娘意味深长地说了这两句话,我怎么突然觉得这姑娘那神态那么像太白金星啊!
“那你倒是说说,我该怎么办呢?”
“你要是想彻底解决这个问题,就要老实回答我的问题,我就告诉你该怎么办!”
“行,问吧,我一向厚道你们都知道。”
“好,我相信你。老实说,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她突然把眼睛瞪得溜圆,吓了我一跳,感觉就跟大半夜里看见只狼似的。“啊?”我一阵紧张,顿时倍儿清醒——这死孩子不会那天偷听到我和小翻译打电话了吧?
“说啊,是不是啊?”
“你先往下说吧。”
“好,那我就当你默认了啊。” 她心满意足不怀好意地冷笑了一下儿。
“嗯,接着说。”
“那你是不是还属于暗恋期,有点儿暗示了却又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她问。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啊?”我奇怪道。
“呵呵,那当然了。我是谁啊?人送外号江湖小百灵啊。”她十分得意。
“我看你叫八婆小灵通还差不多。”我喃喃着。
“你说什么?说什么?”
“噢,没什么没什么,我就随便念叨念叨。江湖小百灵,名字好啊,好啊,比我的外号好听多了,好听多了。你接着说,那我到底该怎么行动啊!”
“嗯,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先要打探对方的意思,看看人家怎么想的,这个,不用我说,嘿嘿,你已经做到啦。”
我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哎,真是没有透不过风的墙啊!我的保密工作做得这么好,还是被某些人发现了。“你也不用紧张,我会为你保密的。嘿嘿,不过你得好好跟我说说,到底你看上他什么了?”
当一个女人信誓旦旦地跟你说“我会为你保密”的时候,那你就等着最迟一周后闹得满城风雨吧;当她说“你得好好跟我说说具体情况”的时候,那不用一礼拜了,最晚明天此事就会如同长了翅膀一样,估计连平日里你看着最不八婆的同事都会对此耳熟能详。而且最令人不齿的就是:她们在一传十、十传百地散播这种小道消息的时候,往往都会说一句:“我跟你说件事儿,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
眼看着我那还未萌芽的爱情就要葬送在这群好事者的手中,我心里就不禁升起一股悲凉:哎,我跟小翻译真是一对可怜的怨偶,纵有千般柔情在,无奈如今被世俗所累。我悲,我叹,我悲悲叹叹;我凄,我惨,我凄凄惨惨。“行了!赶紧说啊!别磨叽了。其实你就是不说也好多人都知道了。”
“啊?好多人?这都怎么知道的啊?”
“行了,小8,咱俩私下说啊。”小姑娘左瞄瞄右瞅瞅,确定四下无人,凑到我耳朵边儿说,“小8,你昨儿中午吃完饭就偷偷回来给人家打电话,我们都看见了!今天俩人又见面!不是我说你!搞办公室恋情一定要做地下工作,别跟单位弄啊,万一让老板知道你就死定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单位的规矩。”
我们那儿有个明文规定,有亲属关系的俩人绝对不能在同一个单位待着。我觉得可能是领导考虑这样容易造成抱团儿啊、集体跳槽之类的问题。当初我表哥2000年毕业的时候通过我爸关系进来了,我2003年毕业的时候工作巨难找,无奈之下也到那儿上班去了,但负责人说让我一定要保密,要是被发现了肯定有一个人必须离开。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单位里肯定不少这种情况,就是大家都隐藏得比较深。我觉得现在找工作你要是没什么关系还真难,工作确实是太不好找了,人家那儿也不是缺你一个就不转了,我又是初来乍到,所以还是收敛点儿为妙,这也就是为什么后来在和我表哥的关系问题上出了那么多的娄子,我始终保持着“打死我也不说”的态度。
“什么跟什么啊?你说什么呢?什么办公室恋情啊?”我奇怪地看着小姑娘满脸堆着坏笑的样子,有如消瘦版的胡汉三。
“行了,到现在还死不承认!不就是跟经济版的小聪吗?我们都看见了!你俩今天中午还在会议室腻味了半天呢,你给人家写情书了是不是?你可真够傻的,现在都什么年代了?电子邮件多保险啊?您还来手写的,是不是显摆你字儿写得好看啊?”
我愣了大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也真的无话可说。不过被她这一折腾,确实弄得我一整个下午再不犯困,仿佛自己处于一种近乎癫狂与神经质之间的状态。自此以后,我晚上再没能睡上过一个安稳觉。之后,我的偶尔失眠成了一种职业疾病,且久治不愈,这也是后话了。
下班儿的时候,我准备在附近的报摊儿上买一本儿最新的《瑞丽》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