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看着天空,脸色很苍白。”
什么意思?我问。我的心跳得很快。
“我想,他大概是得了什么病活不下去了。我一直在想,他是你什么人,是你情人?是你老公?如果都不是,我不知道他以什么样的理由来劝住我。”。
“然后他指指楼下的公园,告诉我,雨天,那个女人就会出现在那里,你每个雨天都在那里等她,一定可以得到回应。”
“为什么我一定要这么做?我问。”
“你连死都不怕还怕去救一个人?他笑了笑。”
“然后他说道,就当是我作为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的请求。”
长长的桌子真的成了流水,水声已经将他的话语淹没。
我问:你是不是想告诉我孤人没有走,他还在这个城市?
我问:你是不是想告诉我孤人已经不能走,他现在脸色苍白,还在想着救我?
我问:你是不是想告诉我孤人已经不能走,而我,却什么也做不了?
他抬抬看看我,问道:你爱他吗?——我爱他吗?爱吗?真的爱吗?
第十六话 迷途
世界在我面前形成一个叹号,我是叹号中最后一点。
叹号往往容易让人迷失方向。
我感觉到了重量,像只被雨淋湿翅膀的飞鸟,不断下坠。
当你突然得知有人对你付出,想要再次呵护他却无处寻找时,你是不是像我一样,成了叹号的最后一点。
我眼前的男人,戴着眼镜,像是一个拯救我的使者。
而我,却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被拯救。
而我,却不明白我为什么还能安然坐在他面前,听着另一个男人的故事。
而我,居然把这称之为故事。
我觉得我要走了。我说。
去哪儿?他问。
我必须得找到孤人。我说。
他看看我,像看着一片快要凋落的叶子。
他说,好吧,我们一起找。
他说,反正我和你一样,不过在拼命寻找活着的理由。
我在寻找活着的理由吗?
我活着的理由就是找到孤人吗?
他付了钱,我在门口等待。我知道他不会像孤人一样,转身就不见了。
可是,我突然迷了路。在这个十字街口,任心痛穿越我的胸膛。左边,是去哪儿呢?好象是我上班的地方,我还要回到那儿去吗?右边,是我的房间,我还能回到那儿去吗?前面,是那座公园,我是不是还有理由躲在那儿哭泣?
我听说,鸟儿之所以不会迷途,是因为它们习惯了流浪。
我听说,人类之所以不会迷途,是因为他们从没想过走什么样的路。
我迷路了,是因为我失去了一个男人。
走吧。他说。
去哪儿?我问。
去找孤人。他说。
去哪儿找?我问。
他摇摇头,却迈开了步子。
可是,我却看见那条斑马线的尽头站着一个吸烟的男人,他看着车来车往,眼光迷离。过道的灯绿了,他还是没有走。我奔过去,我忘了今天穿的是高跟鞋,忘了今天身边还有第二个男人,忘了所有一切,我是那么匆忙,在人群中挤挤撞撞,仿佛是一条逆流而上的小鱼。
他冲我一笑,转身走了。
人群不断擦过我身边,毫无感情。我听见他们穿过时响起的风声,那么冷酷,充满了嘲笑。
我看看前后左右,都是失去了颜色的人群、建筑、车辆。在我面前展开一张线条杂乱的素描,你知道吗?失去感情的人往往容易得色盲。
我也嘲笑着自己。我的高跟鞋已经断了跟,头发被风吹得早已如缕缕烟丝。
我真的看见他了吗?
他真的朝我微笑了吗?
戴眼镜的人从我身后走来,我发现自己倒在他的怀里。
你这么找他,是不是因为他对你付出了很多?他说。
第十七话 投入
几天前,孤人和我说,我是这样一个女人,有一天,有个男人娶了我,然后我替他生了孩子,然后我的男人有了第二个女人,然后我发现了,我却不敢闹,因为我怕我的孩子受伤。
他也许只猜对了前半段。他说,然后扶了扶眼镜。
你又如何知道。我说。
因为我想成为你的男人。他说。
我已经失去了一切,老婆、地位,我什么也没有了,现在我只想成为你的男人,然后给你一个幸福的生活。他说。
可是……
可是你不会抽烟。
可是你走进我的房间,我还是感觉不到温暖。
可是闹钟还是响,我清楚得听到。
可是空气还是凝固的,我还是无法呼吸。
可是你不是孤人。
我把那么多话咽下去。
我无法再爱另一个人。我说。
可你已经失去他了,今天我们找了一天。他说。
是的,我失去他了,可我还是无法再爱另一个人。我说。
无论我怎么做都不行吗?他问。
我点点头。
他离开了。
现在,只有那本孤独的书可以听到我的哭声。我也感觉到了它的泪水,就像当初看到它并把它捧在手心里一样。
我的眼泪滴在书上,打出几个斑点。
我发现上面有几行字是红色的。
“你怕受伤害吗?你确定你爱他吗?每月初一凌晨一点一分,把你的名字写入日记本,然后烧掉。第二天,如果你会忘了你爱人的名字,说明你确实爱着他。只不过,从今以后,你再也想不起他是谁。这样,他还愿意守在你身边吗?”
署名是爱神。
那是孤人,在某个城市旅行中写下的几行字。
我看了看日历,明天就是初一,再过一个小时,就是凌晨一点一分。
我拿出日记本,坐在那里等着。
孤人,我想相信你所写下的神话。
孤人,我想证明我到底有多爱你。
闹钟孜孜不倦地响着,替我打发这还有记忆的时间。
如果,明天醒来,我会忘了你,你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我在日记本扉页写下:
“韩素芬,请你一定要找到一个叫孤人的男人。虽然在你看到这些字的时候,你也许已经忘了他。但请你告诉他,你已经忘了他。”
我把笔一放,闭着眼睛,随着闹钟的声响数时间:一秒,两秒,三秒、四秒……3599秒,3600秒。我睁开眼,迅速在日记本上写下自己的名字:韩,素,芬。
午夜的钟声敲响了,在我倒在床上的一霎那,世界只浮现出孤人的微笑。
第十八话 遗忘
醒来。还是这么无聊的早晨。外面下着雨,就像下着眼泪。
该上班了。
我起床,我奇怪我并没有脱过衣服。
地上有一堆灰烬。
我昨晚有烧过东西吗?
桌上有一张纸,是从日记本里撕下的。我不记得我有写日记的习惯,可我清楚地记得这是从日记本里撕下的纸。
时间已经来不及了,闹钟在急着告诉我一个事实:我睡过头了。再晚去上班,那个新主任会严厉的呵斥我。
她真是变了一个人。所有人都这么说。
我记得她和我喝过一次酒,流过一次泪。
但那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现在我要做的,就是撑开伞,围上围巾。
我路过那座公园,但内心却有一股想法阻止我进去。也许是因为太迟了。
穿过公园,对面有个餐馆。我觉得很熟悉,当然,我经常来这里吃饭。但我觉得感觉又不太一样,我觉得它在雨中对着我微笑。
然后是书店。
然后是冷清。
早上总是很少有人来这里,但不久就多了,因为今天下雨。不知为什么,下雨的时候,书店的人就多了,但生意却不见得好起来。
主任来了,她冷冷地问我昨天上哪儿去了。
我想不起来,我昨天没有来上班吗?我问。
她没说话,看着我摇了摇头,然后指指墙上。
我看见墙上写了两行字:
今天工作不努力,
明天努力找工作。
我抽了口冷气。这两行字总是能对像我这样一无所长却想活下去的人产生作用。
于是我承认我昨天没来,我生病了。
我知道我在找借口。
她也知道我也在找借口。
因为她说:以后少生病。
我点点头,然后换上工作服。
我在书柜中间打转,我总觉得这里有一样东西我很熟悉。我想起来那是一本书,现在还放在我床头。
但我不知道它为什么如此熟悉,甚至不明白我为什么买了它。
为什么呢?
我上班时候想,下班时候也在想。回到家了,我还是没能想明白。但那本书,就在床头,已经被我翻了好几遍了。我竟然开始佩服自己的认真劲儿了。但我始终回想不起书里的内容。我一翻,里面的文字全都不认识。
为什么呢?
那张纸还在桌上,它就这样在桌上躺了一天,像个等待人宠爱的孩子那样,看着我。
第十九话 回想
纸是空白的。
我不明白为什么有一张空白的纸放在桌上。我发现我有越来越多的事情不明白。我问我自己,是不是生活有些改变,我想不出。
我努力回忆些什么。
看看周围,除了空气,除了寒冷,剩不下什么东西。
我感到一阵寂寞,就像心里多了一个缺口,却不知是被谁取走的。
我好象在傻傻地等着,那个拿走我一块小小心瓣的人会回来。
可是,是谁呢?
我突然想起曾经有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在我面前出现过。在那个公园,在书店,甚至是在这个房间。
他确实出现过。
是他吗?
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和这个男人发生过什么事,我再次仔细地回忆,但一无所获。
看看桌上,还有一张CD,上面是郑智化疲惫的面容。
我有听郑智化歌曲的习惯吗?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这张CD。我下意识地将它放入播放器。
里面传来沙哑的声音。
“是否记得我骄傲地说,这世界我曾经来过,不要告诉我成熟是什么,我在最灿烂的瞬间毁灭。”
我眼泪流了下来。
我怎么会流泪呢?就是因为这首歌?
我记得我在哪儿曾经听过。
在哪儿呢?
我似乎要确定我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我到处寻找。
我找不到,只能躲在房间无助地哭泣。
于是,我想起那个男人,也许我该去问问他。
可他在哪儿呢?他叫什么名字呢?
是我忘了,还是他从来没告诉我?
可是,内心有种声音告诉我,我和他之间一定没什么关系,他不是取走我那一块心瓣的人。
我走到镜子前,对着镜子仔细地观察。
我叫韩素芬,大学毕业后我直接来到这个城市。在这个城市,我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更没有恋人。我每天穿过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