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她答应,他走向梳妆台,而她的动作更快,抢在他之前拿起吹风机,结果他不小心握住了她的手,那只小手的温度低得让他心悸。她一向手冷脚冷,但今天不只是冷而已,如果不知道那是她的指头,他会以为自己碰到的是冰棒。
她的脸在烧,手指如冰,还跟他抢着吹干狗毛?
他应该拔光小狗的毛,丢到锅里熬成大补汤,肯定比姜义彬妈妈熬煮的猪心汤来得有功效。
「先去洗澡,把湿衣服换掉。」
他心里一急,不由自主的摆出命令式的口吻,并且试着想把吹风机从她手里拿过来,但是她握得死紧,就是不肯放,一副死不屈服,存心跟他对抗到底的模样。
不过她很没用,能够对抗他的蛮力,但就是对他那双像蓝黑色深海的眼睛没辙,当他凝视她的时候,总让她感觉到深不可测的无限深情。很可笑,对不对?明明知道是她自己的眼睛有问题,感觉有问题,却不得不对那些错误的感觉投降。
在他面前,她总是先投降的那一个。
「小心,那只狗看起来很温驯,其实脾气不太好。」欧蜜娜颓丧的放开手,不再跟自己的感情拉锯,就让吹风机落到他的大掌里。
「放心,我对小动物很有一套的。」他勉强摸了摸那只狗。
小狗看着他,好像在想,它怎么会沦落到让这个笨手笨脚的男人照顾它?
「仔细看看,这小家伙跟我好像还有点像耶!」他不是没发现那只狗眼中的不屑和迷惑,但是为了多争取一点留在这里的时间,他不得不睁眼说瞎话。
「哪里像?」她看看狗,又看看他。
「它的眼神跟我一样……」他想了想,「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狂野和苦闷。」
「我以为你指的是它的长相。」
「长相的话,我应该比它帅多了上
「从狗的眼光看来,也许你才是畜生。」
拐着弯骂他一声畜生,似乎让她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见他黑着一张脸不说话,她耸耸肩,迳自走进浴室去洗澡。
房间里终于只剩下狄先生和狗先生。
总算让他等到了喔,狗眼看人低的家伙,欧蜜娜不在,他不好好的整一整它才怪。
吹风机一开,他就朝狗脸猛吹,结果小狗像是被炮弹射中,没头没脑的乱跳乱窜着从梳妆台上跳下来,逃出房间。
「喂,先生,你不把毛吹干,如果感冒了,我可不管。」
狄拜伦追到客厅,东翻西找,好不容易发现它躲在沙发底下,瑟瑟发抖。
「先生,你不出来的话,惹火了欧蜜娜,下场自行负责。」
「汪汪汪汪……」它发出一连串的叫声,好像在告诉他:是男人的话,就别把惹毛欧蜜娜的罪过推到一只狗的头上。
「好,你好样的。」他趴在地上,用跟它同样的姿势和高度,进行一场「人狗高疯会」,没错,就是高度疯狂会议,疯了似的对它说:「你这只小色狗,在欧蜜娜的屋子里鬼鬼祟祟几天啦?」
「汪汪汪。」
他的脸绿了,没想到自己原来真的听得懂狗话。它好大的狗胆,汪汪三声,意思就是:要你管。
它不要他管,他偏要管。
「你这个卑鄙的家伙,把我的蓝色浴巾都夺走了,接着咧?」他龇牙咧嘴的问:「你想用我的餐盘吃饭,用我的马克杯喝水,还想跟我一样睡在欧蜜娜的床上吗?」
那狗果然心虚了,没吼没叫,缩在那里不吭声。
「还是你根本就已经跟欧蜜娜同床共枕了?」他更疯狂的质问它,「好家伙,你不说话代表我说对了,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闷哼,「说,你对欧蜜娜做了什么?」
可怜,那狗被他连珠炮的质问逼得哑口无言,连叫都叫不出来。
它确实如他所言,跟欧蜜娜同床共枕了好几天,但它敢对天发誓,自己什么也没做,它是狗,不是人,虽然名字叫先生,其实还是一只刚满两个月的小狗,不知道这个大男人气呼呼的在跟它计较什么。
但是它打定主意,绝对不能出来,那男人光用目光就可以杀狗,要是落到他的手里,他肯定会想办法要了它的狗命。
结果它不出来,他就趴在那里絮絮叨叨个没完没了。
欧蜜娜洗完澡,走出浴室,看见他脸趴在地上,臀部朝天,再听他满口胡乱质询,质询的内容比闹烘烘的国会闹剧更可笑,从「蠢材」骂到「无赖」什么的,未免也太疾言厉色了点,对象还是一只不管他怎么骂都只会汪汪叫的弱势小狗而已。
「狄拜伦,你欺侮一只狗,算什么英雄好汉!」不假思索的,她立刻选择跟小狗站在同一阵线。
糟糕!
他把这阵子于公于私累积的怨气全都发泄到这只狗身上。
俗话说:打狗也要看主人,骂狗应该也不例外。他急忙从地上弹跳起来,果然看到欧蜜娜一脸不悦的瞪着他。
「没事、没事。」他终于从「人狗高疯会」里回过神来,并且为自己刚刚失控的言行感到羞耻,「我刚刚只是在跟先生开玩笑而已……」
「汪汪汪。」小狗连滚带爬的跑到欧蜜娜的脚边,委屈的控诉:他骗人。
「先生,好乖。」欧蜜娜弯腰,温柔的把那受尽辱骂委屈的小东西抱在怀里。
那双狗眼得意洋洋的看着他。怎么样,欧蜜娜比较喜欢抱我喔!
「你少神气。」狄拜伦忍不住又对那只狗龇牙咧嘴。
那只狗怕恶人,连忙把狗头埋进欧蜜娜的怀里。
他顿时觉得火冒三丈,满肚子的怒气却无处可发泄。
「你又在发什么神经?」他一向大而化之,她从没听他对研发部的同仁大小声过,今天却对一只狗生这么大的气,还没完没了的乱骂一通,「你是吃错药,还是忘了吃药?」
「该吃药的人是你。」他豁出去了,大声吼道:「你发高烧不好好休息,还牵着这个小笨蛋去便利商店买雪糕,」这下他可发觉邱栩峰的好处了,不然他怎么可能知道欧蜜娜做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你小孩子啊?生病就应该吃药休息,还照顾什么狗?帮它洗什么澡?简直莫名其妙!」
「请问,你说完了吗?」她抱着狗,冷冷的睨着他。
「是。」他颓丧的垂下头,「说完了。」
「那么可以请你出去了?」
「如果你坚持的话。」
「我很坚持。」
如果他以为她会跪下来抱着他的大腿求他别走的话,可就大错特错。虽然她确实头昏脑胀,浑身无力,很需要有个坚强的臂膀来依靠一下,但是他看起来一脸不悦的样子,她情愿病死,也不想靠一个不情不愿的男人。
「我知道了。」如果他留在这里会加重她的病情的话,不如走人比较好,至少她不用花力气跟他生气。
谁知道他连争都不跟她争一下,掉头就走人的决定让她更加恼火。
「你走之前,请把钥匙留下来。」欧蜜娜坚定的嗓音里多了一丝尖锐。
「知道了。」他长叹一声,慢吞吞的把手伸进口袋里,拿出那个纪念品,不舍的磨蹭几下,放在桌上。
拿出最后一点自尊,狄拜伦无言的自动往大门方向移动,只是速度慢得不像人,反而像在跟乌龟和蜗牛比慢,心存侥幸的奢望她可能会出声唤回他。
硬着头皮,他一路慢慢爬行到门边,不得不打开门了。她还不出声,他只好硬邦邦的迈开脚步,把自己沉重的身体拖出去。
砰!
无情的关门声,震得他脑门发麻。
唉,早知如此,刚刚他绝对不会乱骂那只狗,说什么也得把那长毛小家伙当成老祖宗一样的哄着,就算他天生对长毛动物过敏,但是如果他肯委屈一下,跟那只狗打好关系,或是在东窗事发之后肯涎着脸说两句好听的道歉话,事情也许不会搞得这么僵。
但是现在就算他屈膝跪在她和狗先生的面前忏悔,也没人肯听了。
失去那把钥匙,他自觉像个被迫缴械的士兵,失去战斗能力,只能坐以待毙。
垂头丧气的下楼,他的心情就像下楼梯一样,愈来愈低。
下到一楼转角口,一个男人跟他擦身而过,他没抬头,却隐约觉得那人身上的味道很熟悉。
「阿伦!」
狄拜伦抬头一看,叫他的人果然是高孟尘,也就是欧蜜娜的男朋友。
「是你啊!」他扯了扯领带,从来不曾在高孟尘的面前如此不自在。
自从小高跟欧蜜娜交往之后,他就处心积虑的避着他,避来避去,老朋友终于还是免不了要碰头。
「你在这里干嘛?」高孟尘看起来也怪怪的。
「欧蜜娜生病了,我这个上司礼貌上应该来探望一下。」说出之前就编好的理由,狄拜伦忍不住隐约有种罪恶感。小高跟他是拜把兄弟,但是他竟然天天在想拜把兄弟的女朋友,还找了这么个烂藉口来看她,谁规定上司有探望生病的下属的义务?何况只是寻常的伤风感冒而已,又不是车祸受伤或重病住院。
「欧蜜娜什么时候生病了?」高孟尘一脸疑惑。
「你不知道?」疑惑像传染病一样,从高孟尘的脸上传到狄拜伦的脸上,「她病了四天,你不知道吗?」
四天前,他还打电话通知小高到公司去接欧蜜娜,原本以为小高没接到人,一定会连夜赶到这里来照顾她,她就是因为淋了那夜突如其来的一场雨而伤风感冒,可是小高却一脸茫然,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欧蜜娜没告诉我这件事。」高孟尘抓了抓头。
「四天前的深夜,我不是打电话叫你去公司接她吗?」小高明明在电话里答应他会立刻赶到的。
「可是我开车到公司又接到你的电话,说欧蜜娜先回家了,后来……」高孟尘想了一下,才四天前的事情,他却一副想不起来的样子,「你挂断电话以后,欧蜜娜又打电话告诉我,说她已经搭上计程车了,所以……」
「所以你乐得轻松,干脆开车回家睡大头觉?」狄拜伦紧握拳头。
他一直以为小高会来陪她,结果没有,那个下着大雨的夜里,小高竟然让她一个人搭计程车回家。
计程车是欧蜜娜这种女人该搭的吗?她这么危险致命,小高竟然放心让她一个人搭计程车回家?!
「也不是这样啦!」高孟尘又抓了抓头,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支吾了一下才说:「那天晚上我有别的事情要忙,所以……」
「谁管你忙个什么鬼!」狄拜伦忽然对老友失去了耐性,他不想听他解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