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着,伸手去拉他,林子健的脸突然如泡沫一般破灭了。屋子中只有一个似乎是从遥远的国度中飘渺而来的声音,那声音撞在墙壁上,破碎了,变成了无数声的“我走了,不要哭。”
我下床,用力敲击着电脑屏幕,可林子健再也没有回来。
这时,外边下起了暴雨,天空暗得就像用一块黑色棉布遮住了一样。寒风夹杂着苦雨猛烈地吹刮着树木与房屋,一片白茫茫的雾气笼罩住错落的几条马路。只是一会儿,街道上就积满了雨水,被冲刷的街道形成了一道道让人悬晕的银色光带。
葬礼那天,林子健的父母哭得肝肠寸断,李思琪在一旁搂着几乎昏厥的孙静,我和郝康只是默然地看着远方。过了一会儿,我打破了沉默:
“子健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郝康回头看了看孙静,没有说话。在我们回去的路上,他才把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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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坠落在十八楼的终点站(6)
有一天,孙静看见林子健和一个陌生女人在一起,便问林子健那女人是谁。林子健说,只是公司的同事,一个普通朋友。孙静不信,就天天和林子健闹。
有一次,林子健终于忍无可忍,气愤地说:“你爱信不信,要是这么不相信我还处什么,分手得了。”
于是,就把孙静一个人扔在家里,连续两天没回家。孙静给林子健打电话也不通,结果孙静一气之下也走了。等林子健回来的时候就开始找孙静,可人没找到却看见孙静挽着另一个男人的手在大街上逛。
这次换林子健问了,孙静说:“这是我男朋友,咱俩分手吧!”
林子健恼羞成怒:“你可别后悔。”说完就扭头走了。
第二天,林子健却后悔了。傍晚,他给孙静打电话说:“你别和我呕气了,是我错了还不行吗?我向你道歉,咱俩和好吧。”
孙静听电话里有“呜呜”的风声,问:“你在哪呢?怎么电话里都是风声。”
“我在我们公司顶楼呢,你要是不答应和好,我就跳楼。”
电话里林子健的声音含糊不清,听上去像喝了很多酒。孙静说:“喝了点儿酒你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还要跳楼!就你,全世界的人都去跳楼了你也不会跳。哪凉块儿哪呆着吧你。”
林子健急了:“我怎么了?我……难道我在你心目中就这么不……堪啊!”
孙静知道林子健喝多了,就说:“你挂了吧!我还有事儿。”说完,她并没有挂断,她只随口说说,就像以前她和林子健吵架时总说的话一样。
孙静说完就等着林子健再说些好话,她好原谅他,她并不是真的要和林子健分手,只是要吓吓他,让他知道自己的重要性。可这时,电话那头却没了声音。孙静说:
“得了,别以为这样就能吓到我。”
电话那边还是没声音,接着就是盲音。孙静喂、喂、喂了数声还是一片盲音,看事情有些蹊跷,孙静急忙赶去林子健的公司。结果,她看见公司楼下有一大滩子的血,等她再看见林子健的时候,林子健人已经停在医院的太平间里了。
郝康说完长长地叹了口气。我沉默了一会儿问:“郝康你觉得人生像一场戏吗?”
郝康说:“人生就是戏剧性的。”
“你相信林子健真的会跳楼吗?”
郝康疑惑地看着我说:“他不是已经在地下长眠了吗,还有什么不信的。”
“以我对林子健的了解,我相信这事并不那么简单。”我若有所思地说。
“难道是有人在后边把他推他下去的?”郝康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问。
“算了,就当我什么都没说。”我想,还是不要把自己的想法告诉郝康,说我根本不相信林子健真的想跳楼,说这里边一定另有隐情,我不敢想象郝康听完之后会有什么样的过激举动。
生命的终点是死亡,十八楼的终点站是坠落。无论林子健是自愿跳下去的还是无意中坠落下去的,我都很想知道,林子健在坠落的过程中都想了些什么。不管他当时喝了多少酒,我想,无论是谁,在那个时刻,都会醒酒的。所以,我确信,林子健在这个过程中一定会有遗言的,或许,他还来不及想什么,只剩下遗憾了。因为,我一直相信林子健是不小心掉下去的,要不然,他死的时候不会睁着眼睛的,也正是此刻我才真正理解什么才叫做死不瞑目。
我想起了那天曾看到林子健在电脑屏幕里冲着我笑、还跳着舞。也许那是一种错觉,也许那是真的,是林子健来向我告别。我至今也无法忘记林子健当时的笑,那种笑是我从未在他脸上看过的一种笑容——凄凉的笑。我没有告诉郝康林子健真的来和我告别了,是他的灵魂。那样,郝康会哭。
回家后,我在QQ上给郝慧冰发信息,告诉她林子健死了。过了好久,她才在回复:
有一种花叫“死马海竽”,它是世界上最奇臭无比的花,能发出腐尸的气味;有一种叫丽蝇的飞虫很喜欢这种气味。“死亡”就像奇臭无比的死马海竽,而人就像那只丽蝇,义无反顾地喜欢这种“死亡”的味道。但我觉得,它更像另一种花——曼陀罗,花朵是纯白色,非常艳丽,却有具毒,不小心碰到它们就会中毒。可人们总是经不住它的诱惑,就像经不住“死亡”的招唤一样。
我轻轻的敲击着键盘,把我没有告诉郝康的想法却通过服务器一字一句地发给了郝慧冰。五分钟后,郝慧冰发了一句话给我:流水下滩非有意,白云出岫本无心。
我看着这两句话发呆,郝慧冰的QQ头像早已变成了灰色。
第二年的四月二十五那天,我和郝康一起给林子健烧了些纸钱,还有几本当下最流行的歌曲光盘,是郝康最喜欢的。从此以后的每个四月二十五,我们都将会为林子健这样做,直到永远的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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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彩色生命(1)
3月1日周二晴
在那满心欢喜的日子里
黎明已渐渐苏醒
黑暗渐渐枯萎
被不幸浸透的生活已开始萌芽
生命之花正伸展藤条
攀附着阳光尽情绽放
我看到一缕有如面包般新鲜的阳光从黑暗中透出,它刺破了不幸,把我从漩涡中解救了出来,我知道我胜利了,我从“病魔”这个丑恶的灵魂中赢得了坚强、勇气还有自信。我回头看了看它:
“你去死吧!”我痛快地呐喊出了我心中的话。
正文
林子健死后的好一段日子,我和郝康都沉浸在一种虚拟的生活中。因为我俩根本不相信郝康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他的歌声与舞蹈总会出现在我俩的眼前。我总会问郝康:
“是不是林子健真的没有走,是他的灵魂也和从前的我一样,徘徊在一个特定的空间。”
吃饭时,我总会让母亲炒上一盘“菠萝鸡丁”,是林子健最爱吃的菜。他就像这道菜,给人的感觉是微咸但新鲜、果香浓郁,色泽淡黄;林子健是值得让人永远回味的一个人。
和郝康偶尔的相聚时,我俩也总会在无形中带着林子健。这就像是一种习惯,而习惯的特性就是很难改变。
吃饭时,服务员会问我们:“先生,几位。”
“三位。”我和郝康几乎一口同声地答道。
郝康和我的座位旁总会有一个空位。无论是点菜,要餐具,一律都是三个人的。有时,我们还会自然地对着只有空气的座位说话。这样做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饭店里的客人和服务员均用一种无比恐惧的目光看着我俩,可我和郝康还是旁若无人地对着空空的座位说话,弄得服务员离我们远远的。
吃完饭后,桌上也会一如既往地剩下林子健所爱吃的东西。表面上,那份菜和酒是完好无缺的,但郝康和我知道,林子健已经像他曾经那样,吃完了他所有的食物,喝完了他所有的酒。
郝康也总是不厌其烦地重复着一句话:“也许,也许他真的没走。是和从前的你一样,灵魂徘徊在宇宙的另一个空间。”
这个时候,我只有点头但是无语。
但人总要走出一个圈子,这个圈子是一种锁,锁的不是一个人的身体,而是一个人的心。直到林子健死后的好长一段时光,我俩的心才被打开,并渐渐地走上了正常的生活轨道。
前日,接到了刘老师的电话,她说我的事她都知道了,问我为什么不告诉她。我笑着说:“因为我怕你哭啊,我可不愿意看见老师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一定很丑。”
电话那头,刘老师的声音有些颤抖:“你可真是目无尊长,竟然和老师这样说话,怎么越来越像林子……”
接着,她便在电话里抽泣了起来。我第一次听到刘老师哭,也是第一次听到一名老师在自己的学生面前哭。听到她哭,好久以来也没掉眼泪的我也跟着哭。这时,适当的沉默可以胜过一切言语,因为没有什么能比一个人所流下的真心的泪水更宝贵的了。过了半晌,刘老师终于镇定了下来,说: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郝康、林子健和你是与众不同的人,因为你们仨有着别人所没有的真性情,我从心里往外的喜欢你们。林子健走了,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命运。可你还活着,无论你的人生是怎样的不堪,你都是完整的。就好像一面破碎的镜子,虽然它有许多碎片,但你随意拿起每一片,都会发现,镜中的你还是完整的。虽然你的生活也像这面破碎的镜子一样,可你最终一定会发现,那个破碎生活中的你一定是完整的,也一样能够照相馆出一个光鲜亮丽的灵魂。”
“伊浩,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你一定会为生活、为自己创造出奇迹的。你要等待,并让奇迹在等待中升华。”
刘老师即将挂上电话的那一刻,我哽咽地说了句:“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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