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三个男人已经有一段距离了,他们的脸已经模糊不清了。她站下来,向后看了看,才停下脚步。她不知道为什么答应来这里,也许自己太寂寞了,也许她太需要遗忘了。既然自己无法解决,既然时间也无法帮她,那么让外边的世界帮她吧!
整整玩儿了两天,阮蓉感到收获最大的便是心情。尽管这三个男人一个比一个让她瞧不上,但他们确是她最好的玩伴。他们哄她,宠她,护她,仰慕她,几乎让她有了当公主的感觉。尤其是猴了吧唧的卞成龙,对她几乎到了垂涎的境地。这让她一开始极为不舒服。直到星期六晚上打牌,卞成龙输得脸色通红时,她突然从这小子头上冒出的汗水中,滋生出一种怜悯心。这是一个社会底层的人,就像她的家人一样,甚至像她身处贫寒境地时的心境一样。因为贫穷而被社会遗弃,因为不甘心现状而对社会不满,因为不满而对社会的不公平充满仇恨。也许是想起自己的出身,她突然感到自己与这个有着营养不良面色的男人亲近了一步,接下来,她便连续为他放了几把炮。或许卞成龙已经感到她的用心,当天晚上临睡前,他竟然虔诚地为她端来一大木盆洗脚水。看着那么大一个木盆,以及卞成龙瘦弱的背影,阮蓉一下子产生了某种想法:这个男人是一条可利用的狗。只要有食可喂,他就会效命。因此,在第二天中午吃饭时,当卞成龙可怜巴巴地表示希望范正章给他找点事儿干时,阮蓉便顺口说了一句,如果正章这里不好找,你如果愿意的话回头可以来找我。也许我可以在我的厂里给你找点事做。
卞成龙惊得忘乎所以,他做梦都没有想过她会关照他,更不想相信她会让他到她的身边工作。但是他分明看见阮蓉在说这些时没有丝毫开玩笑,或者欺骗他的表情。在范正章和蒋德仕都缓过神表示祝贺时,卞成龙才相信这不是梦,并咧着大嘴高兴地千恩万谢起来。
22
范正章有点急躁,已经是下午四点半了。按计划,吃完晚饭,蒋德仕和卞成龙将陪阮蓉赶回省城。眼看这初次出击,收获寥寥,范正章当然着急。多好的机会呀!田野、绿树,蓝天、白云,俊田靓女,可惜有这两个宝贝在眼前晃着,什么都不能做。尤其是自从阮蓉许诺要给卞成龙找工作后,他差不多变成了一条时刻护卫主人的狗,在阮蓉的左右四处逡巡。范正章真有点后悔让这两个没眼色的家伙过来,本来他是让他们当灯泡用的,可惜这俩人,尤其是卞成龙几乎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大有喧宾夺主之势,仿佛范正章让他来这儿完全是为了成全他似的。看见卞成龙亦步亦趋随着放风筝的阮蓉四处奔跑的奴才相,范正章简直想冲过去给这家伙一个绊子:
你让我吃不着阮蓉,我先让你啃一嘴泥。
这时阮蓉好像累了,就地坐了下来。在这当儿,卞成龙也紧倒腾着两条罗圈腿傻哈哈地跑过去,甚至脱下外套,塞在阮蓉的屁股下。
操,范正章愤愤不平地骂出了声。
几乎同时,在范正章旁边的蒋德仕也毫不犹豫大声骂了一句,并大声嚷嚷着,这小子是怎么啦?
范正章扭头看了看蒋德仕,反问了一句,你不知道他怎么了?
蒋德仕抬眼望着前边坐在地上的阮蓉和手舞足蹈的卞成龙,嘟囔着说,这小子快成狗啦!
不是快,已经是啦!范正章一脸的不满意,心里感觉醋坛子已经翻了。他想,我还没有如此献殷勤,怎么轮着你狗日的啦?
蒋德仕已经看出端倪,抬头看见风筝正在低头向下俯冲,灵机一动,迅速离开范正章向着前边的俩人跑去,并且嚷嚷着,风筝快落下来啦!
风筝是卞成龙搞来的,那是一个龙的造型。也许他是为了自己名字里的“龙”字。但是,当风筝飞到空中,越升越高的时候,那条纸做的龙就像一只花里带斑的虫子,抖动着软软的身子在逃窜。一开始卞成龙听到蒋德仕取笑这只风筝,他还不服气。看得多了,他发现蒋德仕的话不无道理。尤其是风筝在平行滑动时,就像爬在白薯叶上的绿色“芝麻虫”。这是当地的一种叫法,具体什么学名,卞成龙也不知道,反正除了颜色不一样外,形神都像。或许这就是自己的未来。像一只可怜的虫子四处逃窜,可凭着一只虫子的能量,能逃到哪里呢?最终就像他在收白薯时踩死“芝麻虫”一样,早晚也得被人不费吹灰之力一脚踩死。
蒋德仕远远地跑来,身上钥匙的丁当声也越来越近,就在离他们不到十米左右的距离,蒋德仕突然脚一歪,“扑通”一下摔到了地上。然后,大声“哎哟”着叫嚷起来。
几分钟后,蒋德仕终于被卞成龙搀着离开了这片田野,回到住处疗伤去了。田野安静了下来,那只风筝也像一只无辜的虫子还在空中荡着,没有丝毫落下来的意思,阮蓉也没有收线的念头。到此时,范正章才明白了蒋德仕这个把戏的用意所在,不禁有所安慰地赞赏道:看来这小子要比卞成龙强,还知道自己是个灯泡!终于有这样独处的机会了,他可不能再错过。
一旦剩下他与阮蓉单独在一起,他突然变得有些不知所措了。他抬头看看风筝,扭身看一看阮蓉那头飘逸的长发,仍然不知道从哪里开头。是上去开门见山搂住就亲?还是含蓄地抒一会儿情?前者虽然粗鲁,却往往奏效,不过自己毕竟有一定身份,尤其被打一耳光让农场里的手下看见可不是闹着玩的,更何况眼前这个女人可不是没有思想的。思索再三,范正章决定采取后者。风比刚才大了一点,阵阵泥土的清香,夹带着成熟庄稼的浓香不停吹来、飘去,飘去又吹来。他不知道阮蓉是否还喷着香水,总之当他走近阮蓉,站在她旁边低头看她时,又一阵迷人的香气像一股电流一样冲进他的鼻腔,然后击中他的身体。他感到自己僵硬而愚蠢起来。不但身体不再灵活,脑子也变得木勺一般,一点思想也产生不出来。怎么回事儿?都活了这么一把岁数,四十不惑了,什么路没走过?什么风雨没经过?什么女人没见过?到现在竟会在一个女人面前惶恐不安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啦?是这个女人让自己又回到了青春期?还是自己太老了变得不会面对感情啦?
你怎么啦?阮蓉一阵手脚忙乱地放线,等风筝飞得更高一截平稳下来后,扭身一眼看见正在出神的范正章,大声叫起来,你在想什么呢?
听到阮蓉的问话,范正章一愣,就像突然间还了魂一样,思想变得灵敏起来,并换上一副嬉皮笑脸样说,我想什么,你关心吗?
当然关心了,阮蓉一副兴奋的样子顺口说,周末没回家,肯定是想老婆了吧?
你错了,那还真不是我刚才想的事情。
那你想什么?
想吃一个菜。范正章一本正经地说,多年前,我出差到一个南方城市,见过一道非常精致的菜。当时点时饭店说已经没了,让我第二天去。可惜第二天我便走了。一直到现在,我一饿了便经常想起那道极其精致的菜。
阮蓉兴趣大增,凑到范正章身边,一脸真诚地问道,那是道什么菜?
章丝蒜蓉!
什么配料呀!阮蓉显然不明白这是道什么菜,不禁好奇地问道。
这时,他们已经走到一架机井旁,机器已经被拆走了,旁边有一个半人高的土墙,土墙上绿葱葱地长着一蓬蓬梅豆秧。浓绿的豆秧开着琐碎的紫色小花,并带着一些将熟、未熟的豆荚爬到墙顶,然后伸出去,架在扎在土里的几根木棍上,形成一个小小的遮阳篷。范正章一把拉过阮蓉说,在这儿坐一会儿歇歇吧。
看来这里是经常有人来歇息的,除了头上这片美丽的风景外,墙下还蹲着几只磨得很光滑的石头凳子。阮蓉高兴地“嗷”一声冲了过去。也许是被这原始的绿色帐篷所吸引,她一边把风筝线拴到一根木棍上,一边利索地在一个石凳坐下来。她首先四处看了看这里的自然风光,然后再瞧了瞧仍然站在旁边的范正章,像想起什么似的,重拾刚才的话题,问道,正章,那是什么菜呀?是鱼,是肉还是蔬菜呀?
范正章脸微微有些发热,不知道如何向下演去。只好伸起胳膊从头顶上摘下一朵紫白的小花和一只刚刚长成的嫩绿豆荚,放到阮蓉的手里。阮蓉仍然满怀希望和好奇,仰着脸认真地等着范正章的答案,并且不断重复着说,说呀,是什么呀?
风吹起范正章的头发,午后的光线变得暗淡下来。也许黄昏快来了,因此再也没有时间耽搁了。范正章咬了咬牙,一弯身,将头低向阮蓉的脖子处,低沉但坚定有力地说出了近些日子里越积越多的感情:
那道菜的内容就是“我想你”!
阮蓉手里举着的紫白小花突然间掉在了地上。一瞬间她没有反应过来遇到了什么事情。除了想起几年前范正章对自己的追求外,她脑子里迅速转弯想的是范正章刚才说的“章丝蒜蓉”。在范正章沉吟着没说答案之前,阮蓉自作聪明地猜测那是一种鸭掌蒜蓉或者鹅掌蒜蓉,但无论如何不会想到真正的谜底竟是这样。尽管范正章一脸认真,甚至是一脸含情脉脉,但阮蓉还是为刚才自己的猜测乐了起来。
梅豆架的花香味很浓,伴着阮蓉脖颈处的体香不停地在范正章的鼻前流动,流进身体则变成一股湍急的溪流奔涌在身体的各部位,让范正章浑身燥热起来。几乎同时,他还强烈地感到心脏的跳动声也加重了,像有重锤敲击一样,不禁对自己恼怒起来,心里骂着,操!这么一把岁数,竟还有青春期的反应,真是越老越骚。阮蓉的笑声慢慢停了,一面向外推着范正章向前的身体,一面想站起来。但是范正章的身体越推越重,像一堵墙一样纹丝不动挡在阮蓉面前。阮蓉手足无措,脸潮红起来,呼吸声也变重了。这些微小的变化不但一点都没有逃脱范正章的眼睛,而且正像一针针催化剂催化了范正章的激情。在阮蓉推开范正章失败以后,范正章像一只凶猛的豹子突然发力,张开胳膊将阮蓉抱在了怀里。
不要拒绝我,不要拒绝我。范正章的声音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