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建的郁香交给别人。基于这种信念,在大头娃娃事件结束后,甚至在听到郁香乳品公司总经理一共有三个人申报竞争此岗位,其中包括方怡飞的时候,他仍然没有太多的担心。
之所以如此放心,他是有着充足理由的。就像韩之凤跟他一起分析的一样:方怡飞一个女流之辈,管理这个正在开创市场的郁香,明显不占优势。其中包括她的学历,经验,魄力,成绩等,都无法与范正章相比。范正章学的是经济管理专业,工作后有大量的有关经济改革、农业发展、农场管理等方面的论文刊载在国家核心期刊上,在这个圈子里已经有了一定知名度和影响。尤其是郁香乳品投产后,他结合实践经验,撰写了大量有关乳品行业发展的文章,成为乳品行业发展的著名企业家和学者。再加上近年创建郁香乳品的成绩,以及由此带来的各种荣誉等都成了他竞争这个岗位的有力后盾。而方怡飞,师范学校毕业,小学教师出身,农场这几年的工作也没有什么特别出色之处,怎能与范正章相比呢?另一个申报者郝健,才任厅里农业处副处长两年,更是瞎凑热闹。因此,不管是他范正章还是韩之凤,以及他的其他副场长,都毫不怀疑范正章的竞争实力。因此,当蒋德仕在一个周末夜里,提着两瓶酒和高级烟,像一个夜贼灰不溜秋潜入他的宿舍,提出帮他搞定这个职务时,被他不假思索地拒绝了。
蒋德仕一脸黄瘦,憔悴不堪,看来是经过一段时间的痛苦挣扎。这一脸的表情曾经一度让范正章心里柔软了下来。但是当蒋德仕提出他的建议——先搞掉与他最有竞争力的方怡飞,然后再将他的票数搞定时,他的心里顿生无名怒火。这使他想起自己来农场时,蒋德仕采用的恶劣手段。对于那件事,范正章到现在每每想起都感到气短和无地自容。
范正章阴沉着脸,一向聪明的蒋德仕由于利欲熏心,而导致了判断的错误:他以为范正章的沉默是在思考,甚至是在默认。于是他说,他已经想好搞掉方怡飞的办法了,就是利用机关里搞人的最常用手段——生活作风问题,来搞臭这个女人。
范正章一直忍着怒气没有发作,他一再告诉自己说,从现在开始,尤其是现在不能再得罪这个小人。因此,他一直沉默地听着蒋德仕的谋划,直到听到蒋德仕厚颜无耻地要求范正章在拿下这个职务后,想办法重新把他弄进来,或者给他谋一个与郁香有关的差事时,范正章终于忍无可忍地愤怒了。他从办公桌后走出,走过蒋德仕,走到门口,推开办公室的门,低沉而严厉地说:
蒋德仕,我现在告诉你三点:第一,这不可能;第二,这不可能,第三,还是不可能!
蒋德仕的黄脸突然间一片泛青,他尴尬地放下手中的杯子,从范正章的身边挤过。在经过范正章的身边时,范正章怒视了他一眼,这一眼让蒋德仕高瘦的身体一时间像突然被裁去一截一样,矮了下来。
蒋德仕灰溜溜地走了,除了给范正章留下几天的恶心外,便是心中一缕疙里疙瘩的担忧。然而,这毕竟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在他的心里掀起的也只是一丝微小的波澜。当这缕担忧随着春天的骚动越来越弱时,范正章的心已经被郁香新的蓝图鼓舞得志满意得。因此这个小小的插曲如阳光下某个角落里的一点积雪,很快在春风的吹拂下烟消云散了。在他的竞争者都忙着为处级岗位拉选票,四处活动的时候,范正章却将全部心思和精力投入到了新一年的工作中了。他相信有大厅长这样清正的官员,这些小人的活动是不会有什么效果的。
春风日渐,繁花盛开,范正章所进行的新一轮市场推介也如鼓荡的东风,吹遍了华阳内外,郁香乳品的市场声望日益看好。在这种情况下,范正章又开始落实建立新的奶源站,以及新的奶牛养殖户,同时着手新生产线的投入计划。随着天气的日益转暖,工作的日益顺畅,范正章对未来,包括对自己的前途,对郁香的将来,都充满了无限的期待和日益高涨的希望。因此,无论是对各种繁杂的手续,或者层出不穷的行政性事务,都充满了激情。尤其是在着手新生产线的过程中,他需要不停地来往在华阳和农场之间,有时一周达到三四次。正值万花吐蕊,春芽萌动的时节,春风得意的范正章再次像一只发情的公猫,开始频繁出入阮蓉的公寓,并与阮蓉一次次演绎着越来越高超,越来越激情的交融。
阮蓉自从与大款胡大拴有了初次交爱以后,便迅速达到了如胶似漆状态。春节长假期间,阮蓉以回老家为借口,背着范正章一路飞向海南,在胡大拴的怀抱里,整整度过了半个月的浪漫时光。这一段交往的直接收获除了那辆天籁小车外,便是海南城郊一座价值十五万的公寓。直到胡大拴因工作出国,她才收心回到华阳,一方面开始专心打理生意,同时,与范正章接续着原来的关系。她深深明白,像胡大拴这样的男人,随时都可能因为宠爱新的女人离开她,因此,她除了从胡大拴处搞点实惠外,并不指望能够将终身依托给他。到目前为止,唯一可依托终身的男人,阮蓉筛遍周围男人,还是觉得范正章是最佳人选。因此,除非有新的更好的对象,她绝不能断掉范正章这根情线。
这个春天肯定是不同寻常的,就像范正章心里少有的激情一样。不知什么原因,自从大头娃娃事件结束后,他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极度的自信,甚至崇拜。说起来可笑,但他就是这样认为的。在他的眼里,整个农业厅,他筛遍所有的人物,他发现自己,无论智商或者才能,都在数一数二之列。因此,对他来说,不但即将竞争的总经理不在话下,他甚至觉得三五年之内,晋升副厅长也应该是大有希望的。按他的想法,如果副厅长的职务拿不下,他准备将郁香乳品做大,成立集团。这是一个太大的梦想,一个太狂妄的梦想。但他觉得那并不遥远。在这种心态下,他与阮蓉的每次相聚和做爱,几乎都成了为实现这个梦想而拼搏的宣泄。
一切是如此美好,而美好的事情往往达到极致时便会伴随灾难发生,尤其是男女之间的情爱悲剧往往就是在这样的巅峰中发生的。当范正章与阮蓉双双出入时,发现了离他们不远处正有一瘦一胖两个人尾随着他们。而且,不时有相机的闪光灯在闪烁。范正章知道有人在跟踪他们了。
74
范正纹对孙占山的一记耳光扇过去后,基本上意味着扇掉了他们多年的关系。这使范正纹为此懊恼了一个晚上。但是经过两天的考虑后,她最终仍然觉得自己没有做错。如果事情重新发生,她觉得仍然会重复这样的行为。尽管形势险恶,她认为有些东西永远不能让步,不管她的处境如何艰难,她做女人的基本原则,永远不能妥协。逢场作戏,嬉闹玩笑都可以,唯有为前途去对没有感情的男人进行性贿赂她坚决不干。在接下来的日子,她虽然一如既往地寻求关系,甚至曲意逢迎,但一切看来已经没有什么回旋余地了。因为省委一位机要部门的处长要来担任宣传部长的消息在机关里传的越来越盛了。最最让她感到大势已去的一个明显证据,就是市里有些领导对她的态度已经变了。这种改变也许外人谁也看不出来,因为他们跟她说话的时候永远都是和善、理智的,只有当事者范正纹才能够从他们那难以觉察的笑容和音调里,以及他们的语气中明白,他们已经不把她当作部长人选了。除非奇迹发生,那么,范正纹原来所存的部长希望恐怕已经打上句号了。所以在许多夜深人静的时候,她除了考虑退路和揣摩领导们对她的安排,便是把主要精力放在对女儿严严的寻找上。
在收到严严的信后,范正纹已经拜托孙梅按照信封上的地址寻了去。那是一座风光秀丽的江南小镇。在这个秀丽的小山镇及其附近,孙梅在奔波了将近二十多天后,终于打听到了一条有价值的线索。据当地一个开着小百货店的中年妇女说,有一段时间她曾经见过一个酷似孙梅手中照片上的女孩。那个女孩在她的小百货店附近的小招待所里曾经住过几天,还偶尔到她这里来买东西,黄昏后那个女孩喜欢独自在附近的山路上溜达。后来有一天这个女孩就不见了。不知道去了哪里。当中年妇女听说严严是离家出走时,她一下子好像想起什么似的说,会不会到山上出家了?因为她家邻居小伙子曾经议论说,那个山,那个离小镇二十公里的山上尼姑庵里多了一个漂亮的小尼姑。
孙梅有些恐惧,她甚至不敢证实,便把这个消息打电话通知了范正纹。此时范正纹正对自己的前途感到无奈。因此,接到这个消息后,她几乎马不停蹄直奔机场上了路,并且在第二天下午,到达了孙梅所住的招待所。
这是一个不寻常的午后,天空飘着凄冷的雨,使山风显得更加寒气逼人。走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各自撑着一把雨伞的范正纹和孙梅一前一后沉默着,想着各自的心事。这是两个婚姻均失败的女人,也是两个在感情上孤独的女人。不管是重于事业,一心经营仕途的范正纹,还是重于家庭,将全部精力致力于家庭的孙梅,都在人到中年时,受到了婚姻和感情的挫折,可谓是殊途同归。这到底是中年女人的悲哀?还是中年女人们的宿命呢?
山路很窄,雨越下越大,潺潺的小溪在她们的脚下如一条白色的丝带曲曲弯弯地挂在山间,这本应该是一个美丽的山景:山清水秀,鸟鸣花香。可这两个女人的心里却充满了悲哀:她们既希望在山上能看见严严,又怕看见严严。如果不见严严,范正纹心里将是如何失望呀?可看见严严,范正纹将又是如何痛苦呀?
时间随着雨水的加大一点点在山间流逝,而脚下的山路也在不知不觉中一点点靠近那个目的地。当山上那座渗透着肃穆和寂寞的青砖蓝瓦建筑,像一个湿淋淋的沉默巨人慢慢站在她们跟前时,范正纹突然发现自己的腿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