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是可爱亲的,有十分好的气质,是那种令人愉快的开朗女孩。难得有这么高的高度,五呎八吋在一般女孩子中属太高了,他却欣赏这类型。家俊真是好运气。
从小家俊都好运气,无论哪方都一帆风顺,无往不利。家杰没有,却也从来没羡慕过,各人头上一片天,他有属于自己的一切,一直很满足。可是今天──家俊能拥有一个像卓依这样的未婚妻,心中竟有丝酸溜溜。
卓依配家俊,看起来满了矛盾。她是纯朴、自然、简单,充满野的气息,平凡中有丝动人的傲气。
家俊喜欢卓依什么?他自己绝对入世,一流的享受、一流的排场、一流的地位、一流的朋友──卓依全然不是他的要求,两人怎么合得来?或者就是那句,爱情盲目,没道理可说。
躺在床上,他竟失去了睡意。
他想起童年时与家俊一起的情形。家俊在家尽得父母、祖母宠爱,做任何事都优异,既敬爱教顺长辈,又听话,更有一张讨人喜欢的脸和会说话的嘴,所以论在任何情形下,他都被家俊压在下,黯然无光。
幸好他内心和,性格低调,从来不妒忌、不争、不抢,是他的就是他的,何必争抢?父母不是不爱,他只是在太光芒的家俊身边,他显不出那珍珠般的内蕴光华。
他也以家俊为傲、为荣。三十岁的俊能做到今日的名成利就,绝对不是件简单的事,他是成功人士。
只是,成功后家杰仿佛就夫去他的哥哥。
家俊极少回家,难得回家也匆匆吃顿晚饭,或只对公母及祖母说声“哈啰”,又匆匆离开。大家只知道家俊成功,他成功的背后是些什么?
他又做过些什么?他结交的朋友是谁?大家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问。如果不是这次车祸意外,谁也不知道他已有这样的一个未婚妻。
未婚妻──卓依,家杰下意识地摇头,真的不能把这两个人连在一起,好像格格不入,好像风马牛不相及。
他记起来了,有一次在乡村俱乐部吃晚饭,出来时远远地看到家俊和一位女士正要上车,那女人很高──这是对的,却丰满又浓艳,绝对不是清瘦骨感卓依,肯定不是。那是多少日子前的事?多久?半年?四个月?记不得了,仿佛很久又像只是上个星期──是不是卓依?明天一定得问问。
初见卓依时,他很震惊。她像个非常熟悉的老朋友,存在记忆中好久好久,甚至久远到上一辈子。她又可亲可爱,纯朴自然,他们居然谈得极融洽,融洽得望着卓依,他像看见镜子里的自己。
家杰很想很想亲近卓依,可是不行,她是家俊的未婚妻,是未来的嫂嫂,他必须正视并面对这不可改变的关系。
有的时候──是,他觉得在压抑自己。
昨夜是那么好的机会,令他们很自然地同处一室,他看见她的真,她毫不掩饰的神情与作,她是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做么的人,但──谈到家俊,她仍是闪缩。
有原因吗?
忍不住又笑起来,看化想到哪里去了?他怀疑得毫无道理,必然是心中有鬼,──他是不是有点喜欢她?
吓了一大跳,差点从床上跌下来。怎能如此想?都不行,想都可恶。她是家俊的未婚妻,他要永远记住。
她对他好,对他友善、亲,切是因为家俊,必然的,因为家俊。他不能再有任何念头,否则对不起他俩──
他记起昨夜的情形。两人虽聊得很愉快,但倦意还包围了他们,她努力支撑,勉强睁大眼睛,看那辛苦状,他真不忍心,后来她终于睡着那种憨憨的微张嘴唇的样子很可爱,就像个无邪的婴儿。
他喜欢纯真、无邪、自然的一切,第一次在女人身上看到,可是那人却是未嫂嫂。
他警告自己,别多接近她,否则情不自禁,难以自拔就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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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然上课,心中却恒着一件事,就是放不下来。下课去接卓依时,他叹口气,今夜开始,将有两星期看不见她。
她仍在平日约好的地点等,他一身长裙,令她的身形更高、更苗条,更美好,然有不曾试过的或感觉──想吹口哨。
忍住了,在她微笑上车时。
“请假批准了。”她笑,“贺伯伯打电话到公司去。”
“很好。”他强忍心中芋些情绪,愉快的笑容还是忍不住浮上脸。
看见她,由心底涌出无比快乐。
“不知他们要把我藏到哪里,真有点紧张,像演电影。”
“就把它当戏来演,就不会紧张害怕。”
“等会儿都要沉得住气,不要露出马脚。”卓依说:“你怎么对家里解释?”
“你将赴日本受训两星期,公司派的,不能不去。”他故作正经状。
“日本啊!我一句日文也不懂。”
“我家人也不会,别担心。”他笑,“今2你对家俊多说这件事,说不定会剌激的神经。”
“我会。”心又沉了下去。
每次当她独对病床上的家俊时,她总是又惭愧,又无可奈何,她有什么话可对他说?既没往事也没将来,每晚对他念几页书,这会有效吗?天知道。
今夜坐在他床边时,倒是满肚子话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贺家俊先生。”她轻咳一声,为难地开了头,“这些日子来我在你身边念书、念小说,不知你听到没有?很对不起你,我冒充了你的未婚妻──也不是故意冒充,反正阴差阳错,一拖再拖,又误会、又扭曲,变成现在这么复杂的情形。请原谅我。”
家俊动也不动地着,十分平静。
“你有太可爱、温暖的好家庭,每个人都对我好,使我心生无比依恋。”她低喃地说:“我绝对没有任何企图,只想沾一点你贺家的那种──气息。我保证,等你醒来刻消失,不会打乱你的一切。我知你有真未婚妻,只是她为什么一直没有出现?她到底在哪里?”
俊自然不会回答,她低叹一声。
“是我把自己弄到这进退两难的地步,我不怪任何人,只怪自己。”她说:“请相信我,我绝对无恶意,当初只为好奇,谁知一错再错,你家人竟又偏偏喜欢我──你说我该怎么办?”
房门仿佛轻响,她吃惊转头,没有任何人。是她听错了吗?刚才进来时明明关紧了房门──是,一定听错了。
刚刚的话续不下去。
“有个陆世龙你当然认得的。”她又说:“不知道什么事他们找到我头上,连他们以为我是你的未婚妻,警方还说他们精明厉害哦,连点都分不出,真好笑!”
卓依真的笑起来,自顾自地。
“你与他们到底有什么事呢?警方好紧张,要把我藏起来保护。还有个陆小凤呢?好像在演武侠片,家杰要我当成演戏,我快将分不出真假了。”
她望着床上的家俊半晌。
“你长得真是好看,又是律师,我若真有这样的未婚夫倒真不错,做梦也会笑醒。可惜这一切只能在你沉睡昏迷时才能扮演,等你清醒──当然不得我啦!
我就像灰姑娘被打回原形。这没什么,我原没有企望,就当它是一部戏好了。”
她说得忘我入神,很自然地继续。
“我很喜欢你的家人,嫲嫲、妈妈、家珍、爸爸,当然还有家杰。”她摇摇头,笑,“这也只是戏中人物,当你醒来,一切都消失,我回到真实世界,我真实的生活中。不过──无论如何,因你的沉睡,令我有机扮一次公主,真的谢谢你啊!”
房门轻响,家杰推门进来。
“时间到了。”他作个眼色。
她连忙站起来,轻拍家俊的手,快步走出睡房。
“跟他们说了吗?”她问。
“嫲嫲叫你辞职,这种工不做也罢。”
“怎辞得起?”她伸伸舌头,“我要养活自己。”
“以后你是贺家人,贺家养你。”
“不──”她本能地反对,“那是以后的事,与现在不能混为一谈。”
“那么──”他看看走廊,没人,“从后门走,他们都在客厅等你,想说服你。”
“好。”她毫不考虑地跟他从后门落到楼下,她真的不想再见到他们,再向她们解释,那太为。难可是上了他的车就立刻后,“这样不辞而别是否不礼貌?
太对起他们?”
“所有麻烦交给我肩承担。”他做一个大力士的动作,发动汽车。
在约好的半山一个避车处,家杰把卓依交给陈警官和他的手下,迳自驾着车下山,在中环打个转又立刻回家。他的任务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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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陈警官在匆忙中塞给他一张纸条,他看看,是个地址,卓依的,默默念了几遍,牢记心中,然后小心地用火柴烧掉。
他忍不住笑起来,真是愈来愈像电影,还是间谍的那种。
明天他会再跟陈警官联络,他知道,没有特别的事不能随便去见卓依。或者,他该要一个她的电话。
“对不起!没有电话。”陈警官抱歉地说,“那地方与外面完全隔绝,我们要百分之百安全。”
“她等于被软禁。”
“不庇那么说。卓小姐牺牲两星期自由,对警方、对你们、对整件事有帮助。”
“什么时候我能去见她?”
“除非有极重要的事。”陈警官摇头,“昨夜卓小姐没回家,我们监视的人已见到对方的人马曾到过她的家里。”
“他们能进去?香港人还有人身安全吗?”
陈警官笑来,笑他天真。
“是你不了解陆世龙是什么人。”他说:“他手下的人才比警方还多。”
“你们面对的是什么?国际大犯罪集团?”
“极有可能。”陈警官做一个手势,“下次打电话给我时,尽量用不同的电话。”
“真这么严重?”
“你以为我们警方做的是什么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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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杰回家,面对全家的质问责备。
“你怎么回事?竟从后门带卓依走?看,她今天离开香港,这两星期怎么办?”
“家俊要醒来自然会醒来,若是不醒来卓依每天二十四小时守着也没用。”他忍不住说。
“这是什么话?”祖母变了脸色,“你不是──你不是不想家俊醒过来吧?”
“我们要理智些,卓依只不过是未婚妻,将来会不会是贺家人还不一定,她──会有自己的选择。”
“你发现了什么?!是不是?”母亲明玉又惊又急。
“不──我说事情要顺其自然。”
他忽然看见家珍露出个奇怪表情。为什么?
祖母语带哭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