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情况并不比夕卜头好多少,铺在前廊上的红色地毡老旧得看不出上头的花纹,木制的楼梯缺了好几阶,一踏上去还会发出“咿咿呀呀”的怪声。纯琬胆战心惊地肤着子真走上他的顶楼公寓。
“我……我能进去吗?”她站在门夕卜,迟疑地问道。
子真没回答也没当着她的面把门甩上,摇摇晃晃地走进屋里,打开暖气。
纯琬将他的态度认定是默许,跟着走进屋里,轻轻把门带上,一回过身却对上他专注的眼。
他斜倚着墙,目光瞬也不瞬地定定看著她。
“呃……,你要喝水吗?我帮你倒。还是你想吃点东西,不进我只会弄微波食品,我看你这边好像没有微波炉……。”纯琬被他认真的眸光看得乱了方寸。
他浅浅叹了口气,背过身试着用左手脱下长大衣。
“我帮你。”她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替他脱下长大衣后,赫然发现他里头的高领白色羊毛衫的右手袖口早被血濡红了一片。
纯碗心虚地瑟缩了一下,微微抬眼看他,“我帮你换下来洗一洗?”
他点了下头。
她先替他脱下左半边的衣服,跟着一手撑开他右边袖日,一手则伸入他衣服下轻握着他的手肘,轻柔地替他除下右边衣抽,以免碰到他的伤口。
指尖传来他平滑的肤触和微热的体温,她竟然有些舍不得移开手。
好想抱他!突如其来的念头吓了她一大跳,连忙收手垂眼,故作忙碌。“你要不要我帮你换件轻松一点的衣服。”
“不用了,谢谢。”子真同祥垂低的目光锁定她忽然变得迫切的神情。她在想什么!
“那……”纯碗捏紧手中他换下的脏衣服。“我帮你把血渍洗干净。”说完,她也没等他回答,就拿着衣服往浴室走去。
裕室里所有的东西都是单数,显然并没有其他人跟他共用这间浴室。意夕卜地,她竟然为了这个“无聊的”发现感到愉快。
待她洗净衣服上的血迹盾,子真已经在简陋的木床上睡着了。她将衣服晾在木椅的椅背上,走到床边倾身俯他恬静的睡脸。
一股难以言喻的怅然涌上她心头。曾经她以为就算他一辈子都不原谅她当年犯了的错,她也能够坦然接受,毫无怨言,但是直到今天她才明白,她是如此在乎他对自己的看法,她希望他原谅她,她希望他能紧紧抱着她,柔声对她“我不怪你。”
酸涩的感觉微微红了她的眼眶,她连忙捂唇,抑下哽咽。她当年的偏执真正伤害的人只有他吗?还是……连她自己都没放过?
“原谅我……”她哑声呢喃,冰凉的指尖轻轻滑过他的脸。“我知道很困难,可是求你原谅我……我不知道为什么,可是你的冷漠让我心里好难受、好难受……”
子真侧过脸,翻身面向墙。
落空的指尖悬在半空中,纯琬抿唇涩笑,无奈地收回手。“你连在梦里都不肯原谅我。”
面向墙壁的星眸倏地睁开,又用力闭上。他不是圣人,她在他心上划下的伤还太深、太痛,还在淌血。
可是他还能抗拒她多久!他动动缠着纱布的右手,自嘲地一笑。如果真的已经不爱了,他怎么会在躲着她的同时,偏又矛盾地跟在她身后守着她!
太爱你,所以尽管心已被伤透,还是如此傻气而不堪地在你身后守护着你。
☆☆☆
清晨的微光斜射入屋内,柔和的金光照在端坐在床边一夜未眠的苍白小脸上,轻含上的浓长眼睫轻颤,缓缓睁开一双带着血丝的大眼。
纯琬掩嘴打了个呵欠,动动僵硬的四胺,蹑手蹑脚地起身拉上黄褐色的窗,不让晨光扰了床上安睡的人儿。
提腕看了下时间,她拿起放在木桌上的皮包,又回头望了床上的男子一会儿,才放轻脚步离开。
房门轻俏地关上后,原该睡得正熟的男人却翻了个身,同祥血丝满布的双眼晶亮地望着门板许久,才轻轻合上。
她还是走了……幽幽的轻叹在心底响起,连缀成伤感的安眠曲伴他入梦。
☆☆☆
“日安。”
纯琬上楼的步履一顿,回头望向声音来源。
盖文坐在客厅的沙发椅上,高挺的身子斜靠在椅背单手支着下巴,俊美的面容满是疲惫,身上穿的还是昨夜那套西装。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轻轻点了下头。“日安。”说完,便举步打算回房。
“你就这么讨厌我?”低缓的男声轻柔地不带半点威胁性。
她缓下脚步,有些心虚地轻声回道:“我不讨厌你。”
“只是怕我,恩?”
“我……我有点累了,失陪。”
“我等你等了一夜。”盖文捻熄手中的香烟,褐色眸凝着她。
“对不起,我忘了先打电话一声。梅琳妲睡了吗?我上去跟她说一声。”纯碗垂下眼,避开他的注视。
他涩涩一笑。“她吃过医生开给她的感冒药就睡了。”
“那就好。”
“不好。”
纯琬不解地看向他。
他站起身,但见她恐惧地退了一步,自嘲地一笑,又坐回沙发上。“你似乎从来就不懂……”
“不懂什么?”
“不懂爱。我昨晚开车在街上找了你一夜,担心你出事,担心你着凉,可是我做的一切对你未说似乎一点意义也没有。难道做错一次就再也没有重来的机会了吗?”盖文努力想保持柔和的语气,却仍是控制不住地微微扬高音调。
纯碗望着他,眨了眨眼,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老天,该死的!”他忍不住啐了一声,受伤的褐眸定定看着她。“朵拉。孟,你真是铁石心肠。”
控诉的古语传入她脑中换成了另一个温柔伤痛的声音,让她心头一紧,但她还来不及细想,另一个声音又将她拉回现实世界。
“朵拉,做现在才回来。”梅琳妲揉揉惺松睡眼,站在楼梯边看着纯琬。
“我……”她看著搂梯边的梅琳妲,又看著盖文,最后抓紧皮包冲上二楼。“我去洗把脸。”
梅琳妲看著纯瑰匆匆离开的背影半晌,才将目光调回兄长身上。“怎么了?”
“我回房去了。”盖文用力爬了爬头,疲倦地走向房间。
“一个去洗脸,一个回房间,那我呢?”梅琳妲喃喃自语道,打了个呵欠,又伸了伸懒腰,走向厨房。
“康丝坦,可颂好了吗?再给我一杯咖啡,要很浓很浓的。”
☆☆☆
“麦斯呢?”一头灰发的丹尼尔。肯恩望着门夕卜生面孔的调音师,诧然问道。
“麦斯轮休,所以老板要我过来看看。”戴着一顶深棕色法国扁帽的调音师半垂着脸,低声说。
丹尼尔不太信任地上下打量着他,最后目光落在他包着纱布的右手上。“你的手怎么了?”
“不小心被刀子割伤。”
“这么粗心大意。”丹尼尔嘴角一撇。“你的经验够吗?
我可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胡混过去的。”
“你放心,如果我的经验不够,老板也不会叫我来。”
“是吗。”丹尼尔仍是半信半疑,退了一步让他进门。
“钢琴放在起居室。”
走进起居室,调音师一见挂在墙上的裱框海报,立刻不动声色地将帽缘压得更低,几乎遮去半张脸,然而墙上的另一张海报却让他不由得驻足细看。
“她叫朵拉。孟,本来应该是本世纪最闪亮的钢琴家之一,只可惜她的手受了伤。”丹尼尔见他看得入神,出声介绍道。
“真是太可惜了。”调音师强迫自己收回目光,打开工具箱,掌出音叉,准备开始工作。
丹尼尔本来还想继续介绍,但看他似乎兴趣并不大,只得无奈地叹了一声,“知音难寻。”随即走进厨房倒了杯水给他。
“谢谢。”调音师放下手中的音叉,接过他递来的玻璃杯,喝了口水润润喉,便开始工作。
丹尼尔坐在一旁看了一会儿,最后忍不住开口。“你不需要用音叉确定音准吗?”
调音师这才注意到自己因为伤了一只手不方便一边拿音叉一边调音,所以根本忘了要拿音叉做做样子。
他垂眼望着搁在地上的音叉,顿了一会儿才道,“我的音感很准。”
“比音叉还准?”丹尼尔抛给他狐疑的一瞥。世界上自认音感好的人不少,不过他知道的人之中真正称得上音感极准只有两个,其中之一便是朵拉。孟,另一个则是失踪两年多的Zhon。
这个人会是他吗?丹尼尔打量着他垂低的面孔,还来不及细想,门铃忽地响起。
暂且搁下满腔疑问,他踱步前去应门。
“丹尼尔,我找到一个人可以帮我们录那张专辑,虽然他没什么名气,不过只要你听过他的音乐,你就会知道我为什么会选他。我保证他比起以前的朵拉丝毫不逊色,如果我们找他来,一来可以帮我们录好那张钢琴专辑,二来可以替他打响知名度,三来又可以替钢琴界发掘一个新的人才……”梅琳妲一进门就像连珠炮似的了一大串。
丹尼尔被她轰得头昏脑胀,只勉强抓到一个重点一她找到一个钢琴家。“那人叫什么名字??”
“希欧多尔?”梅琳妲瞪着眼前出现的人影。
凋音师垂着脸,对丹尼尔:“肯恩先生,你的琴调好了,如果你不满意,可以叫我们公司另夕卜派人过来。”
“恩。”丹尼尔随口应了一声,又转向梅琳妲。“希欧多尔?这名字倒不常见。那他人在哪儿?”
梅琳妲楞楞望着眼熟的调音师从身边走过,然后掩门离开。
“梅琳妲。”丹尼尔没好气地又唤了她一声。
她眨眨眼,一脸呆板地看着眼前的丹尼尔。“嘎!?”
“我问你那个叫希欧多尔的钢琴家在哪儿。”
她还是一副大梦未醒的呆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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