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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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藻花-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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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天让厨师煎着面饼,他招手让她过去坐在他的身边,递给苏惠一双新筷子,告诉苏惠这是红杉木做的。他笑着递了过去说:“做个记号吧,我们以后用自己固定的筷子,是属于你的。” 
苏惠伸手接了过来,等着阿天在自己的筷子上刻上一个记号,然后接过小刀,也在自己的筷子上刻上。她想,一家人是不是就是这样?自小就没有过家的感觉,竟然在这里找到。 
他们开始像一家人,她喜欢这样的感觉。她开始快乐,每天清晨,她都是这样的快乐着,简单的快乐着。 
看着他,她就觉得温暖,在他面前,她变得很乖巧,像一个小女子,一个有满怀甜蜜的小女子。 
他高兴起来,很兴奋地和墙壁那边的小妹对歌,她开心地大声笑,她知道如果她开心,他也很开心。 
她喜欢他这样轻浮的快乐,他在快乐,她也快乐。 
苏惠穿着阿天的红袜子,坐在他旅社门口的凉棚下。他翻开的英文书里有他做的笔记,她随手拿了起来,她喜欢看他写的字,他的字体很漂亮。看着他,她总有丝惋惜,他应该是一个很优秀的男孩子,在现代的都市里都应该算是的。 
而他在这里,气质已经与本地无异,他在短短的半年里,被本地人同化得很厉害。这个时候,她真的很想带他走,可他说,被教化的应该是她。 
苏惠胖了,夜晚和着风与月,她可以坐在凳子上冥想,想着想着就会笑,笑自己好吃,守在枇杷树下找熟了的果子吃。 
阿天一大早就跑出去,抓了四只娃娃鱼和一只螃蟹养在玻璃瓶子里送给苏惠,苏惠加了几条水草进去,很是漂亮。娃娃鱼的肚皮是红色斑纹的,苏惠用手摸了摸它的肚皮,很软很软。 
她早晨起床之后,会自己去厨房用柴火煮两只土鸡蛋吃。白水蛋,加了点葱花和猪油。这样让苏惠愁苦的面容在短时间内就舒张开来,阿天在抚摸她的脸庞时,轻声地笑了起来,说:“丫头,知道吗?看见你的第一眼,你好像是个假小子,一下冲到我的眼前,吓我一跳啊。” 
苏惠便假装生气说:“哦,原来你不是看见我一见钟情啊?我受骗了。”阿天便会一把抱住她,说:“妈咪啊,那是不一样的感觉。”   
海藻花第二十八章(一)   
2001年,唐婕呆在家中那杂乱的房间里,看着母亲在厨房进进出出,白发在光线下闪着悲哀的光芒。唐婕呆呆地坐在那里,就那样的姿势,一动不动地歪着脑袋坐在平时那只大龄的波斯猫占据的位置。唐婕听到母亲说:“不,我不同意你嫁给那个男人,形象太差了。” 
“哦,是的,自己不是和母亲在说要嫁人吗?”唐婕回过神来,有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在这段时间向唐婕求婚,唐婕说,我要和母亲商量一下。 
唐婕拿不定主意。 
唐婕和母亲刚才在商量这个事情吗?她对母亲说:“我已经决定,嫁给台湾那男人。他可以给家里一些补偿,我拖累家里已经很久了。” 
母亲哀伤起来,问她:“你跟爸爸有商量过吗?去那么远的地方,万一被人家欺负,家里怎么帮你啊?” 
她没有说话,嫁了自己,可以拿到一笔几十万的聘礼,留给家里,就算是这十几年,李浩与自己补偿给父母的一些歉意吧。父亲不过四十多岁就脑充血得了偏瘫,无非都是被自己气的,前途全无。母亲四十来岁,竟然就已经白发苍苍,不出卖自己,要等到何时,才会出现奇迹啊? 
她忽然就有了个冲动,想给自己最后一丝希望。她拨通了电话,爱过的他,10年了,他要自己怎么样才可以改过? 
他声音柔弱,气如丝须,他在电话里说:“很久没有你的消息,有想我吗?” 
唐婕迟疑了一下,手里的话筒想放下,她不过是垂死般的想找人说点什么,他的声音告诉唐婕,他一点都没在意她。 
那年,那月,那个季节。蔷薇花开啊。 
唐婕握住话筒迟疑半刻,说没有事情。只是自己准备嫁人了。 
她问他:“你会祝福我吗?” 
他没有回答。他在电话里懒懒地说:“给我点时间考虑。” 
唐婕挂了电话,心疼如刀割,她想,都这样了,他还不会决定舍弃,那么多年都过去了,他一定是被自己忍让的个性给哄习惯了。 
她终于提起了电话,快速定下去深圳的火车票,票几分钟就定下了。然后,她又打了电话过去,他很惊讶:“你怎么这样快速?” 
唐婕没回答。她说:“你要保重,不能继续护着你了,你要好好的。” 
唐婕没有掉眼泪,她终于明白,10年来,他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自己,哪怕在床上缠绵着也未曾有过。   
海藻花第二十八章(二)   
H市的火车站紧靠着船码头,人潮拥挤。航船的汽笛声,火车、汽车的叫鸣声混杂在一块。天色阴沉,天色总是阴沉的,自古就这样的天色,没有改变过。 
唐婕背着挎包,越过候车在站外广场的那些人群,鼻子里充斥着人体汗腺发出的浓烈气体,在这样的包围下,唐婕有些想呕吐。无论如何,人体上的气味是最难以忍受的,唐婕想象着那些气味是从带菌者口中呼出的。唐婕想到了自己会不会死去? 
已经步入老年的大姨陪同唐婕,在吆喝的人群里,不顾廉耻,奋身挤进了火车站的站台。身后传来一片四川人的叫骂声:“郎个噻,ⅹ你妈哟,插啥子队哟,别个就不要坐车喽。” 
唐婕有些脸红,却也顾不得许多。火车已经要开动了,现在的火车竟然也要提前一小时候车,自己呆在家中,是不明白外面的世界变化之快的。 
站台上的颜色是灰色的,唐婕的眼睛忽然失去了分辨色彩的能力。她只看见灰色的空气和灰色的车厢,冰冷地呆在那里。唐婕回身看看转身离开的大姨,在往越来越深的灰色中走去。 
唐婕木然地通过进站口检查,在站台上的时候,有丝莫名的忧郁。自己为什么又开始逃离?嫁了人就是彻底的放弃吧? 
为了李浩,放弃一切,放弃工作是什么时候了?与家庭闹翻是什么时候?与所有的朋友绝交是什么时候? 
不记得了,说过的话都可以不算的。 
唐婕想不起自己自闭有多久了,也许3年,也许5年,也许更久些。爱情是唐婕心中惟一可以沟通的东西,却伤得唐婕很深。这样的伤,不过是唐婕自己要找的。自虐,唐婕想起了这个词,是的,自虐,唐婕就是这样的,从心到身。唐婕手腕上那么多道突出的刀痕,就是那些日子留下的。 
唐婕上了车,坐定,看看四周,只有白色的床铺和被子,还有自己。唐婕发现车厢内人烟稀少,大部分的卧铺都在空闲着,去往自己要去的那个地方,需要24个小时,唐婕开始发现自己的寂寞。 
唐婕打开母亲为自己新买的背包,拿出旧照片。 
前几天里,唐婕禁不住自己绝望,她在保存的相集里挑选了好几张老照片出来,夹在钱包里,有母亲与父亲的合影,有自己小时候的,有自己年少时候的。 
人在很沮丧的时候,总是喜欢怀旧的,而唐婕也总是容易沉陷于往事中不可自拔。   
海藻花第二十八章(三)   
唐婕低头,仔细看照片上的母亲,不过是十几年而已,在照片上唐婕看见母亲由惊人的美丽女人渐渐衰老至目前的老女人,唐婕心底有一丝暗暗的疼。为母亲,为看见今日的母亲即是明天的自己,唐婕悲伤。 
唐婕看自己,幼时粉圆可爱的脸,稚气的神色现在已经是沧海桑田。她最后仍然拿起了李浩与自己的合影,手有些发软,“最后要告别了,爱情最终是要死亡的。”她手拿照片不由得叹气,脑海中还有挥不去的烦恼和忧伤,一切皆是因为他。她的眼前仿若又看见他,想起他的堕落,卑微和无耻。 
了解一个人到底需要多久?他的谎言是出于自卑,还是习惯?抑或两者或者多种可能都有? 
她微微想起便已是很疼,由心底撕裂引起的伤痛,而家人在这几日,并无察觉唐婕神色上的变异。 
唐婕知道自己仍然在期盼一个由腐败之花结出的美丽幻境。控制不住,尽管那么多年的经验告诉自己,那不过都是一场青春残酷的梦,只是如今能够可以继续做梦,唐婕已经很欣喜。 
他的卑贱与堕落,那么的没有人格的尊严,她黯然地看着他的所作所为,无能为力。 
有时候,唐婕会痛苦地想,他的行为,其实在某些时候同样存在于自己的潜意识中,自己不是也有想那样去做的冲动吗?比如:撒谎,没有信用,糜烂的性关系,吸毒,欺骗最亲的人,冷漠等等人性中最丑陋的习性。 
她最后一次凝视过这个给了自己深重的痛苦的男人的样子,缓慢地,咬牙切齿地,面无表情地撕碎了他的照片,惟一一张保留下来的照片。那些日子,那些痛苦,唐婕都决定挥手离开。 
唐婕在日记里写下了最后有关他的文字。她知道,他是永远不会看到这些文字了。“记得吗?我对你说过的话,我在电话里曾经和你谈起的以后。如果我先离开你,历尽人世中所有的贫苦和苦难后告别人世,请你把我火化,把我的骨灰撒入大海以及其他的山丘冰川。我不需要你用一个固定的黄土堆和墓碑来倾诉,我不需要留在你的视野中,也不需要让我的灵魂找到一个归处,我放弃我肉体的灰烬仍然在空间中出现的权利。我也不要像古老的那些传说一般,找一个肉体再次轮回投胎,然后仍然许下隔世的诺言,就算喝下了孟婆汤,也要在灵魂深处刻下一定要寻找回你的记号,来世还相爱。我不要,我不要下世,我不要来世。有一个中国古老的转世爱情故事,说一个女人如若嫁了一个男人,他一定是前生亲手埋葬你的那个人,这辈子于是嫁了你。若谁是埋葬我的男人,那他就是我下世的丈夫,我说‘我放弃下一世的轮回,有今生便够了,爱也爱了,苦也苦够了,不要这个来世的因缘相见也罢。这一生,爱了你,已经太辛苦。’”   
海藻花第二十八章(四)   
2001年的唐婕已经是个很市侩的女人,胸脯傲人,极喜欢穿高领紧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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