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染总觉得何融不爱自己。在谢染的记忆中,何融和老谢从来就没有亲吻过自己,或者拥抱过自己,她觉得自己不是他们的孩子。何融不喜欢谢染,应该与她外婆的那年去世有关,如果那年不生谢染,何融觉得还可以多陪母亲一些日子,并且谢染在某些时候的表现,非常像何融的母亲,太斯文,并且太善良。
何融觉得,母亲之所以去世得早,并且得上脑肿瘤,是她在教学的学校太受人欺负,压抑的郁结长到了脑部,也就是说,是被人气的。
谢染偏生就是这样的性格,何融觉得谢染太没有生存能力了,长到15岁,上街买棵白菜都被卖菜的农民欺负,给棵坏的菜给她拎回家。
何融这个时候就很急了,说谢染,你不是千金小姐啊,怎么摆的架子比你外婆还足啊,连个菜都不会买。
谢染的外婆不会吵架,被人骂了只会气得跺脚,发抖。
其实,谢染连外婆是什么样子都没印象,她有时候会拿出外婆的照片来看,怎么也没觉得自己像这个旧时就读过师范大学,大家族名门小姐的外婆。何融叫这个是隔代遗传。她觉得这样很不好,没有生存能力,就会被社会所遗弃。何融感悟出来的人生经验就是这样,像自己母亲那样的女人,只有早点死掉才会得到安息。
从那后,何融就让谢染没事做就在家炒菜做饭,保姆做的饭菜就给员工们去吃,自己家的饭菜都由谢染做。何融说,你不会做这些,以后怎么嫁人?
谢染在14岁就开始学习自己缝被子。有时间就做家人的饭菜。以至何融很多时候会表扬她,说只喜欢吃谢染炒的菜,每次说的时候谢染挺喜欢何融的,于是炒菜的时候就会很快乐,她觉得自己逗母亲喜欢是很快乐的事情。
可在这个冬季的夜晚,谢染更加觉得自己是个孤儿了。
谢染坐在床头的写字台上做着作业,忽然就感觉到身上一阵燥热,口开始发干,头跟着就很昏,鼻子里呼吸出来的气体像火一般,喉咙发痛。她准备出卧室找点水喝,可怎么也站不起来。挣扎了很久,她才站起身来往门口去开门,忽然发现连卧室的门都不能打开了。谢染以为没力气,便又接着再试,忽然发现卧室的门真的被母亲锁上了。
她感觉身体越来越热,呼吸越来越烫,她非常想喝水,可门锁上了。
她忽然间想死,她拉不开门,她喊不出声音,她感觉很恐惧。
她推开了窗户,面对大街,街道上没有行人了。只是临街的二楼,她有种很强烈的冲动,想从这楼上跳下去。
那天晚上,屋外无风,也没有月亮。
这夜,谢染很迷糊地昏了过去,高烧到39度,何融和老谢通宵未归。
谢染在清晨6点缓缓醒来。身体已经不发热了,清晨的空气也很凉爽,带些水分,带些清新的草香。谢染坐起身来,对着窗外的晨曦发呆。初三了,马上就要高中了,自己的将来会是如何呢?
谢染的成绩是班上排得上名次的,读书几乎就没让家人操心过。
可这个月,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谢染怎么也不能平静下来。
门锁咔地响了,脚步声穿过客厅,往谢染的卧室走来,是何融。
谢染听到声音,往床上睡下,又听见一声轻微的声音,何融把谢染卧室的锁打开了,推门进来,看看谢染。
谢染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等候着何融叫她起床。
海藻花第三章(四)(3)
她没有告诉母亲,说昨天夜里差点死掉。
谢染知道了母亲也经常不回家。她记起了上次去到店铺里,何融让她叫叔叔的那个男人。
那个穿着白色衬衣的年轻男人,有点胡子,约是30岁上下。谢染觉得这个男人长相猥琐,就算身高175左右,也气质不佳。
何融笑容满面地让谢染叫他叔叔,谢染直觉就不喜欢他,哼了一声,坐在他边上没看他。
那男人尴尬地笑了笑。何融有点生气,说谢染你怎么这样没礼貌。
那男人赶紧替谢染打圆场说,谢染还是很乖的孩子,以后我多教教她,就会和陌生人打交道了。这个是礼节。
谢染冷笑了一声,说:〃我要你来教,你是谁啊?〃歪过了头不再理会他。
谢染很生气,觉得自己的自尊受到这个男人的侮辱。〃他凭什么来我的家教训我?〃
何融对着装睡的谢染喊道:〃谢染,起床上学了。〃
谢染装着很迷糊的起身,说好。
她穿上蓝红色的毛衣,走出卧室,问母亲:〃妈,早餐钱没了。〃何融从钱包里拿出10块钱来递给她,转头回了自己的房间。
谢染走出了家门。她平生第一次没有正常去上学,她旷课了。
街上,骑着三轮车的人们往各个方向赶去,上班的人们骑着自行车,按着车铃叮当叮当的从谢染身边经过。谢染推着那辆红色的白鸽牌自行车,慢慢在街头走,看着同学背着书包从身边路过,打着招呼,谢染心里很难过。她一个人去到了湘江的堤边,看着浮满垃圾的河面和呜呜着响汽笛的船只,大声哭了出来。
哭完以后,她去到刘兵的单位门口,把自行车停靠在路旁,坐在上面等着刘兵。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地找到刘兵。
刘兵意外见到谢染,有些兴奋。他对着谢染说,你等等我,我不上班了,我陪你。
海藻花第三章(五)(1)
刘兵带着谢染,第二次来到了他家的空房子里。谢染站在自己失去童贞的木头房间里,环顾四周。贴着旧报纸的木板墙,黑旧的木头房门,破烂的棉絮上铺着不洁净的床单。没有其他家具,只有两根木头矮板凳,地下有随手扔下的卫生纸。
谢染看着这一切,心乱如麻,自己就是在这样的环境和床上失去了纯真的一切,那么的不如人想象。
她坐在板凳上,不发一言。刘兵显得很兴奋,拿出那张带血迹的毛巾给她看,她低下头,没有抬眼看上一看。
刘兵说,我会把这块毛巾收藏起来的,等我抬着大红花轿的时候,娶你的时候再给你看。
谢染从鼻子里哼笑了一声,嘴角翘了起来。刘兵有点看呆了,在清晨9点的阳光照射下,谢染的脸有一种近乎透明的白,好像玉石。谢染黑而卷翘的睫毛,在她眼睑下透下些阴影。刘兵坐在她的侧面,看见她的眼带些微蓝色,刘兵忽然觉得这个女孩子,洁净得让他无法再继续伤害她。
他不能把她当作一般的女人对待,他想到了,他要和她结婚。
刘兵说,谢染,我们躺到床上去好吗?我保证不动你。
谢染转过头看着刘兵,谢染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并且直视刘兵,她看见他的脸上有些雀斑,眼睛灰褐色,眉毛黑灰偏黄色,她想,他长得一点也不好看。
她走到床边,坐下,然后仰面躺下,刘兵也走过去,挨着谢染的身体躺下。刘兵说:〃谢染,你把脸转过来呀,我唱歌给你听好吗?〃
谢染偏过头去,离刘兵的脸只有几公分,她睁着大而黑的眼睛,看着刘兵,听他唱谭永麟的歌曲。顽石旁的天际,是我的家园,漆黑的夜幕,是我的根源,生存,只因可为你生……
刘兵说:〃谢染,知道吗,这歌是为你唱的。只因可为你生……〃
谢染笑了,说是吗?为我生,为什么。
刘兵说,我喜欢你,是真的,我要去找你母亲,我知道他们对你不好。
谢染盯着刘兵,说:〃你凭什么去找我母亲,你凭什么说我会一定跟你在一起?〃
刘兵很诧异:〃你都是我的人了,怎么不和我在一起?〃
谢染问:〃你想和我结婚?你有钱吗?〃
谢染忽然很惊异自己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谢染紧接着说了一句:〃我家里准备移民到海南,那里的地才3万块钱一亩,我爸爸的同学让我们一起过去发展。〃
谢染的父亲是有这个打算,他的同学已经在海南买下了几十亩地,资产已经过亿,老谢自从不久前听了这个消息后,就一直打算带上全家移民到海南。
谢染的心理,她自己也不清楚,她也知道自己失身于刘兵,在她接触的那些观念来分析自己,必定是要嫁刘兵的了,身体已经给了这个男人,那么以后就要在一起。可会在一起吗?
将来是那么的遥远。
自己已经说不清楚和刘兵是什么样的关系了。在母亲面前,和刘兵肯定是早恋,可实际上,又不完全是。
自己不是又来找刘兵了吗?谢染很困惑。
谢染忽然觉得自己长大了,在说出这样的话来后,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是个很有心计的女人,和母亲一样,在骨子里,就是很有主见和有计谋的女子。
她潜意识里知道,如果自己求着刘兵要求他对自己和对别人不一样的话,只有远离他,让他永远得不到。在话语间轻轻暗示一下,对方就会随着自己的思路,来进行一些行为。
15岁的谢染,已经是女人了。她微笑着温柔地看着刘兵,眼神却是冰凉的,她说:〃我知道你有其他的女人,我知道你很坏,可我不相信你可以再使我失去什么。我们不如赌一把,赌这一生。〃
谢染很认真地说出了这些话,可实际上这话很轻率。她并不明白,在似是而非的成长中,她迈开了自己做主的第一步,选择了面对人生,而不是依附人生。
刘兵在刹那间被震惊了,他以为她会求着自己放过她,或者如同其他女孩子一样,赖上自己,可谢染的选择,却是对弈。
谢染从刘兵家出来时已经是下午4点。天气有些寒冷,北风仍然在阳光下忽忽地刮过。从破旧的房子走出来后,她心底有丝后悔。她环顾了下四周,不过两层楼的房子,隔壁邻居很容易听出声响,自己那天,为什么就不敢叫呢?刘兵的话在那个时刻,让她思想没有分辨真伪的余地。她呆了半刻,站在红砖墙角下,她沿着巷子走了出去。刘兵陪着她走着,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谢染直接回了学校,没有回自己的教室,而是直接去了唐婕教室门前,等她放学。唐婕还在上课,看见她出现在门口,对她摇了摇手。
四楼走廊上没有人,只有她靠在栏杆上,双手捂住脸,支撑着身体立在栏杆上。下面操场上体育老师在带领学生做体能锻炼,有个白色背心的男生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