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文膛目结舌。
爱情,谁会不懂?
又不是真正懂。爱情嘛,就是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一个女人爱一个男人,为甚麽霭文问得这麽特别?
「未成年的青少年都懂。」他说。
霭文笑,素施也笑,两个女人彷佛在笑他的幼稚天真兼无知。
「难道不对?」他觉得难堪。
「没有有人这麽说。」素施吃一块水晶梨,「告诉我。你每天去酒吧有甚麽目的?」
「看你啦,与一些朋友碰面啦。去酒吧为轻松,没有甚麽认真的目的。」
「我说过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我当你是兄弟,我记得你要求过。」
「那很好。希望你心口一致,否则――像我一样,万劫不复。」
「你说你在等一个结果,你――在等一个人?」他问。
素施吐一口烟,不答。
烟雾缭绕中,神情竟是落寞。
「谁都在等一个人,一个RIGHT PERSON,你难道不是?」霭文打圆场。
「我们这些平凡人随缘。」
「随缘,」素施又笑,「缘是甚麽?」
「今夜你专给我难题。」
「今夜素施心情不好,请忍耐。」
「乐意效劳。」
「打扰你了,霭文。你是我唯一的倾诉对象,我走了。」素施跳起来,说走就走。
「凯文,小心些。」霭文送到门口。
素施头也不回的下楼而去。
她是这样我行我素,从不理别人的感受,却赢得霭文的全部友谊。
坐在凯文的积架车上,她又点起烟。
凯文看她一眼,想拍拍她的手却又不敢,他只想安慰她一下。
「三年了,你知道吗?」她突然说。眼中一片清澈澄明。
「三年?你等的结果?」
「三年前的今夜。五周年纪念。」
「他――是怎样的一个人?」他鼓起勇气。
她清澈澄明的眼中有了迷雾。
「他――」她摇摇头,「他不把我放在眼里,他看都不看我,他喜欢菱子――他带她走,他完全不理菱子是个最不堪的女人。」
他皱眉。怎样的故事?
「他们说他带菱子来了香港,可是三年了,总不见他们的影子。我不知道我还有多少耐性,我总要找到他们。」
「找他们有甚麽意义?」
「一个结果。」她摇摇头,「我不甘心。」
「他是谁?」他忍无可忍。
「范伦。」
范伦。他记下了这个名字。
几天以後,为了美国西岸一个大客户,他来到洛杉矶。
他的客户不仅只在香港,东南亚及北美几个大埠都有。做为金融投资顾问,他是成功的。
他住在酒店,和客户约定了晚餐时见面。
凯文并不喜欢观光,每次旅行,工作之馀总把自己关在酒店里。尤其对洛杉矶他有戒心,去年暴动之後,治安一直欠佳。
黄昏时他的大客户曾万长派司机来接他。在美国仍用司机的人不多,这个曾万长是真正的富有,真正的马来亚土财主。
凯迪拉克的豪华房车把他载到比华利上的半腰,曾万长的房子就在这儿。那房子并不特别大,八个卧室,但设计和装修都特别豪华精致,是曾万长最爱的别墅之
他一年有一半时间住在这儿。
曾万长在铺看雪白长毛名贵地毡的起居室接见他。
十多年来凯文帮他入进大批股票、期货,佣金倒赚了不少,曾万长更是富上加富,他自己也算不清自己的财产。曾和他是很接近的朋友,要不然也没资格来这别墅。
他们认真的倾谈了一小时他们的生意,曾万长轻松的大笑起来。
「你办事我放心。」他讲看带乡音的广东话,「来来来,旅途劳顿,我敬你一杯。」
他们喝看餐前酒。
曾万长,六十多岁,肥胖而矮,一面孔星马华侨富人的标准模样,做生意很有眼光,他把在马来西亚的橡胶园交给两个儿子打理,自己托凯文专做各种股票期货投资。他们也许运气好,总是赢的多,他很信任凯文,放手的把大单交易都交给他做。
曾万长人倒不坏,就是人风流,看见美丽女人就忘了自己姓甚麽,用巨型银弹攻势,非追到手不死心。听说他现在就是带了去年纳的小妾住在这儿。
工人来请他们吃晚餐,他们握看酒杯转到浅黄色的饭厅中。
「去接夫人。」他吩咐工人。
凯文颇为意外。和曾万长相交十多年,除了见过他的正室一次外,其妻妾女友全都没露过面。他极大男人主义,妒忌心又极重,别人多看他的女人两眼都不乐,今夜竟这麽大方?
几分钟之後进来一个穿日本便服的女人,体态婀娜,皮肤极白,古典味十足。她轻言细语的叫曾万长一声,眼角漂向他,媚味十足,有一种鸡以形容的吸引力。
「来,我替你们介绍。」曾万长一把拥住女人的腰,「这是我老友吴凯文,她是菱子,我最心爱的女人。」
菱子?凯文呆了一下。他听过这名字,而且是最近听过,谁曾跟他提过?菱子,这绝对不会错,就是这两个字。
「曾夫人。」凯文知道曾万长的毛病,谨慎的对菱子点点头。
菱子没有笑容,柔若无骨的倚在曾万长旁边,为他添酒,为他布菜,挥洒自如间,显得十分风流潇洒。她连眼角也不扫向凯文,全心全意在曾万长身上。
现代难见的奇异女人。
趁菱子转身拿酒之际,凯文看到她一截雪白如玉的後颈,心中莫名的一动,这麽白的皮肤全暴露在和服之外,实在非常性感,就像日本的艺妓
啊!凯文想到了,他忘形得几乎跳起来。素施所说的菱子,跟看应该是范伦的名字,他们应该在一起。现在菱子是曾万长的新宠,那麽范伦呢?
「你怎样?」曾万长关心的。
「没有,突然想起一件事,」他摸摸头,「我离开香港前该办的。」
「明天下午你可以回去,」曾万长轻描淡写的,「上午到我办公室,等我签一些文件让你带回去就行了。」
「不不不,不那麽急,我可以替你办完所有的事。」凯文说。下意识的望菱子一眼。
若此菱子就是彼菱子,岂不太巧合?
菱子和范伦之间发生了甚麽事?他心中兴奋的充满好奇。他竟碰到菱子。
可惜他完全没有发问的机会,晚餐後菱子又不知隐入屋子哪一角了。
他们又闲聊了一阵,凯文发现自己竟心不在焉。他知道并不因菱子的美色和风韵,而因她是素施口中的人物。他渴望知道范伦的消息,为素施。
「菱子夫人是日本人?」他故意问。
「是在日本的中国人,」曾万长很以为傲,「她是个奇异的女人,是不是?妙极了。」
「你在日本遇到她?」
「去年在香港遇到,」他兴致勃勃,「我一眼看见她就呆了,以前的女人都可以不要,但这个女人太妙了。我一定要追到手。」
「以菱子夫人这样的人品一定极难追求。」
曾万长露出一个十分自得的骄傲神色。
「不是我的攻势厉害,菱子说我们是三生有缘,她自动肯跟我,条件是要一辈子有最好的生活。」他说,「容易啦!别说一辈子,三辈子也行。哈哈哈。」
香港。果然他们在香港。
「夫人和家人同住香港?」凯文再问。
也许曾万长今夜心情好,凯文带给他的报告又赚了大笔钱,他竟肯一而再的讲菱子。平日恐怕早已翻脸。
「她有凄凉的身世,遇人不淑。」他摇摇头似不想深谈。「她没有家人。」
凯文再大胆也不敢再问下去。否则曾万长准翻脸。他渴望能再见到菱子,可是直到司机送他回酒店,菱子都没有再出现。
第二天他随曾万长去公司办事,当然知道见不到菱子。曾万长也不再邀请他到家里。
「明天一早搭飞机,想请你吃晚饭。」凯文说。
「算了。洛杉矶最好的厨师在我家厨房,去外面吃没意思。」
「跟你聊天是最开心的事。」他故意奉承。
「这样啊――去我家啦。菱子答应晚上弄最好的日本料理给我吃。」
「我岂不是沾光啦。」
「我信得过你才请你回家,」他暧昧的笑,「别的男人,我怕他们偷走菱子。」
菱子仍穿看便装和服,仍然露出她雪白性感的後颈,仍然对凯文不屑一顾。
想不到她雪白的玉手竟然能做出这麽精美雅致的日本料理,就算是一碟寿司也比别人做得玲珑可爱。
凯文不敢轻易引菱子说话,他怕曾万长看出破绽,他一直在等机会,一个天衣无缝的好机会。
他显得有点紧张,以致心不在焉。
「在想甚麽?香港的女朋友?」曾万长笑。
「是。新认识的一个女朋友,」灵机一动,轨文故意说,「一个开酒吧的女人,风情万种,令我情不自禁。」
「能令你情不自禁的女人,必定不同凡响,她是谁?」曾万长对女人最有兴
「她叫素施。」
讲这名字时凯文的眼睛紧紧盯看菱子,她竟然漠然不动,连眼皮也没跳动一下。若她真是那菱子,她实在太厉害。
「不俗不俗。」曾万长随口应对。
「她也是在日本的中国人。」凯文再说。
菱子仍然没有任何反应。
「在日本,尤其东京,中国人不少。」
凯文再也没话可说,他怕再说会引起曾万长的怀疑。但
真是心有不甘,他强烈的感觉到这菱子必然就是素施口中的菱子。
「不知菱子夫人可知道素施?」他忍无可忍。
菱子停下服侍曾万长的动作,眼睛望一望她的丈夫。轻轻摇摇头。
「菱子说不认识。」曾万长有些不悦,「菱子在日本深居简出,深闺得很,怎会认识开酒吧的女人?」
「是是,」凯文连忙道歉,「是我错。」
他心里却想起素施曾说过「菱子那最不堪的女人」。他宁愿信素施多些。
饭後凯文告辞回酒店。
再逗留下去也没有意思,那菱子好像失忆人般把眼前的一切一笔抹煞,他探不出任何范伦的消息。
他失望的飞回香港。
酒店司机送他去机场,临下车时递给他一个信封,他以为是账单之类,顺手放进衣袋,也没有多看一眼。
回到家里大睡一天。他打算起身时去素施那儿报告菱子的消息。
醒来时已是黄昏,没有胃口进食,他先冲凉,令自己焕然一新,再换衣服。在换衣服之际他又看到司机给他的信封,封面上的字迹竟然是颇娟秀的中文。他迅速打开,看见上面的几个字。
「他仍在香港。」
他?是不是指范伦?这信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