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雪芬克制住心中不悦,耐心地再问:“我儿子在哪?梅小姐。”牙龈有些紧,喉头又咕了一句,她把自己当什么人了?真是的。
“我不知道!”
“你怎么不知道?”
“我为什么要知道?”反问得很快,责问得更加迅速,“你是他妈妈,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不是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梅瑜听到了她急促的呼吸声慢慢地清浅了下去,隐隐约约,一丝抽咽声若有似无地拂过她耳膜。
她有了丝懊悔,觉得自己过于感性了,扯扯唇,语气柔和下来:“我已好几天没见到他了,真的不清楚他去了哪里,而且手机也打不通。”
“好吧,谢谢你。”她想挂断了。
梅瑜着急了一下,脱口而出:“他想你!你来看看他吧。不管你在哪儿,不管他现在多少岁了,他始终都是你的儿子。”
哽咽声似乎重了些,半晌过后,她喑哑道:“我知道了。”
电话那头传来“嘟嘟嘟”的声响,梅瑜手拿电话怔仲了半天,迷迷蒙蒙地想起,自己怎么忘了问她在哪里?
低头,话筒落入座机的那刻,她看到了来电显示——前缀号001416,后面跟着一串数字。
做过财务工作的她习惯细心留意,她拿了一张纸,把这个号码抄录了下来,压在了电话机下。
**
第二天,手里提着一只旅行包,林浩楠打开了屋门。
俊眸一扫,家里很干净,空气中飘浮着淡淡的馨香,茉/莉花味的,他环视了一下客厅,很快发现这是梅瑜一贯的风格……沙发靠垫整齐排列,白色的窗纱全部拉上,清扫完之后喷上空气清新剂。
唇角微微向上一扬,略显疲惫的面容浮现出了一抹笑意,把手上的包放到沙发上,随意地瞟了一眼沙发转角的座机,银色的话机下露出一角白色纸片。
抽出,上面是他熟悉的字迹,绢秀的一行阿拉伯数字旁写着一句:林总,这是你妈妈的电话号码。
心里蓦然淌过一抹苦涩,捏纸的手有一丝颤抖,漆黑如墨的双眸若有似无地划过一丝水影,敛睫,他手指曲起,那张纸卷进了他手心揉成了一团。
曾经的一幕又痛苦地浮现在眼前……
“妈妈,别走!”他抱住了母亲的腰,小脸仰起,一双大眼睛盈满了泪水,他看着她,戚戚哀哀,“爸爸病了,他在咳嗽,你去看看他吧。”
凌雪芬一只手提着皮箱的拉杆,一只手摸着他的头,眼里涌动着晶亮的水珠,哽声道:“十年了,是我该走的时候,楠儿,原谅妈妈。”
外面响起了清脆的喇叭声,那声音把他的心击碎了,泪水无休止地滚落下来,他双膝慢慢地弯曲了下去,挺着胸,任凭泪水滑落,沾湿了胸前的衣服。
他不喜欢哭,可那次,他觉得是有记忆之后哭得最多,最肆意,最疯狂的一次。
儿子对母亲的眷恋,一种母子天生的情感仿佛硬生生,血淋淋地被割离,他痛苦难当,泣不成声。
“妈妈,楠儿求您,求您为楠儿留下来,妈妈……”
凌雪芬漂亮的脸上淌下了泪水,她放下皮箱,蹲下身紧紧地把他搂在了怀里,母子俩哭成了一团。
“楠儿……对不起……”
汽车喇叭声仍在尖利地响着,声声撕扯着他幼小的心,在一声长鸣下,凌雪芬放开了他,飞快地提起箱子冲出了门。
“妈妈……”他哭着,赤着一双脚追了出去,他看到,一位戴着墨镜的高大男人打开门,把母亲推了进去,然后盖下后擎盖,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坐上车,扬尘而去。
“妈妈……”他跟着车跑,白色的烟雾中,母亲的手伸出了窗户。
白皙,纤长的,在夕阳下划下几道弧线,越来越小,越来越远,直到在他眼里成了一个白点,成了日后心房里的一个痛瘤……这瘤一触就痛,蔓延四肢百骸。
星火在指尖闪亮,丝丝烟雾圈绕着林浩楠,他不知道自己在沙发上坐了多久,蓝色晶莹的烟缸里已满是烟蒂。
空气中飘浮着尼古丁的味道,他的神经似乎麻木了,直到指尖传来一记灼痛,他的眼睛才有了灵气。
打开窗,灰黑色的天幕已徐徐落下,春风温凉,吹起了窗纱,屋内的烟味慢慢飘散,转身,他闻不到原来的味道。
拎起扔在沙发上的西服,他出了门。
车子停在了阳光小区6号公寓楼下,仰头看向那四楼的窗户,没有灯光。指尖抚了一下已冒出青色胡茬的下巴,黑瞳闪了闪,他掏出了手机。
57、她想抱抱他的
坐在餐厅里与凌沫沫一起吃晚饭的梅瑜忽然看到手机屏幕上跳动着“林总”两字,她欣喜的睁大了双眸,急急摁下接听健,不管嘴里的饭是否能阻隔她说话的音色:“林总……你在哪?”
林浩楠唇角轻轻一扬,她仍是如此随性,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
“在……在街上。”看来她在吃晚饭。
“哦,”饭终于咽下去了,声音清润,“你晚饭吃了吗?”
他抿抿嘴,吸了一口气,肚子便很适时地咕噜叫了:“饿着。”
真是一个不喜欢多说话的人。
梅瑜睨了一眼对面一脸困惑的凌沫沫,咧咧嘴,憨笑:“那你来江月楼吧。”
“你……你一个人吃?”他在迟疑。
梅瑜没想到他也有犹豫不决的时候,嘿嘿一笑:“两个人……”
她还没说完呢,林浩楠就说:“那算了,再见。”
“喂喂!”凌沫沫终于熬不住了,看梅瑜断了电话,她一把抓住她手腕,一本正经地问,“你与你们领导没有暧昧关系吧?”
“哎!你想哪去了?”梅瑜一拍她的手背,瞪眼,“这话如果传到我涛哥哥耳里,你想我们告吹吗?跟你说,如果我吹了,你的刘征……你就别幻想了!”
“好好好,算我多想了。”凌沫沫赶忙举手讨饶,吐了吐舌。
接下来的梅瑜吃得很快,凌沫沫鄙视着她,薄薄的嘴不停地蠕动,不知道她在无声地说些什么,直到梅瑜拿纸巾抹干净了嘴,她才冲了她一句:“你是不是要取消原定计划了?”
梅瑜把两百元钱放到她面前,然后背起包拍拍她的肩膀,微笑:“亲爱的,明天我再陪你去买衣服。”
“喂!明天我值夜班那!”凌沫沫看她头发一甩离去,朝她背后大嚷。
“那后天!”梅瑜一扬手,身子已闪到了大门外。
“切!还说与他不暧昧!屁话!”凌沫沫噘了一下嘴,暗骂一句。
***
梅瑜开车来到了紫荆花园别墅,院子里的灯亮着,屋门也开着,走进去,看到一扇窗透进了夜风,满客厅的清凉。
她没有找到林浩楠,楼上的房间一点痕迹也没留下,而她留在电话机旁的那张白纸被他拧成了一团扔在了满是烟蒂的烟缸里,沙发旁有一只旅行包。
她捡起,捋平放进了口袋。
好好地关上了屋门,她开着车来到了人民公园。
还是锻炼身体吧,有些事明天上班可以询问他的,今晚就不再打扰他了,梅瑜把手机放进包里,脱下外罩的一件乳白色小西装,换上了运动服和动运鞋,然后下车。
“嘀!”手上的钥匙一点,汽车防盗器打开。
回眸,与她车相对应的左边一辆黑色宝马吸引了她的目光,昏黄的光晕衬托出车子的湛亮霸气,目光移向车牌号,她心里一紧。
林浩楠?他晚上也来锻炼?
想起好几次自己的身后总是若有似无地响起脚步声,她的心跳得乱了。
天气转暖,晚上上公园的人多了些,空气虽不如早晨的清新,可高密的树林以及那盛开的鲜花,仍让清风挟上了丝丝香气。
梅瑜照原路跑,她想,他应该在这条道上吧?
脚步很慢,眼神一直在瞟,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搜索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一路跑到了钟楼,她才看见那个身穿白色衬衣的男子坐在一条大理石长凳上,面朝远处城市,灯光照在他宽阔的脊背上,落下一袭落寞的阴影。
“林总。”她脚步轻轻,走到他旁边,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有点清幽。
他转过头……背光下,她的脸阴暗交错,一缕刘海湿湿地贴敷在光洁的前额上,眼睛闪亮,犹如天上的两颗相伴不离的星辰。
“坐下吧。”他移了一下身子,大掌在石凳上抚了一下并没有多少的灰尘。
梅瑜就坐,双手放在腿上交绕着莹白的手指……紧张时,她总喜欢这样。
“这几天好吗?”他问。
“好。”梅瑜侧首望着他,硬然的脸部线条此时在夜色下显得柔和,长睫遮着眼睑,无法窥探到他眼里的情绪。
她想这句问辞是她该问的。
“林总,这几天……你去哪了?那个,杨助理说你身体不好,可是,我联系不了你。”她缓慢地说着,眼睛盯着他。
她还想说,她曾经去过本市的医院寻找,可这话还是不要吐出来的好,太难堪。
林浩楠仍然眺望着城市里璀璨的灯火,心里有丝暖流倏地淌过……他看到了,晚上的时候,他打开手机就会看到,只是,他想安静,想好好做一个孝顺的儿子。
敛了情绪,他慢慢地回答:“我去了一趟海南,我父亲的婚礼。”
梅瑜一怔,他父亲是娶第几个老婆?咬唇,不好意思问出口。
“他等了我母亲十几年,再也等不了了。”他的回答释然了她心中的疑问。
蓦然地,梅瑜对他的父亲在心里冉冉升起了一股崇敬之情……太痴情了吧?这样的男人真少。
“你完全不会想到,我的后妈竟是方诗茵的小姨。”他说这句话时,唇角的涩意深长了,头微微一摇晃。
“啊?”梅瑜完完全全震到了。
“她姨妈一直未婚,今年三十六岁,听说已喜欢我父亲几年了,可我还是在接到父亲婚讯时知道的。”他慢慢说着,身边的梅瑜成了他倾诉的对象,“亲人们都不清楚,不过,能看到他重新走进婚姻,我还是开心的。”
“那……那方诗茵也去了是吗?”梅瑜无法控制自己地问。
“恩,去了。”
“你们?”
“不说了,”他转头看着她,微笑了下,“谢谢你帮我家搞了卫生。”
“小意思,不必客气,那个……你妈妈……”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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