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叶庭旭是故意出这馊主意,但他仍没替她拒绝,只因他相信,相亲对现在老嚷嚷着要赚大钱的唐靖文来说,大概会被她归类为“劳民伤财”的事,想当然她想都不想就会拒绝。只是,他仍瞅了叶庭旭一眼,这没事爱点鸳鸯谱的闲人,他看他倒比较像个惹人厌的“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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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书房出来后,赵汉 瞄了眼唐靖文仍然关着灯的房间,都快十点了,她还不想回家吗?默默的走到楼下,坐在沙发上,无聊的看着那都快被他翻烂的报纸,突然觉得客厅好冷清。
“小姐有没有说几点回来?”轻轻的靠在椅背上,他故意盯着报纸,对送茶过来的刘妈问。
“没有,不过出门前叶先生说今天可能会晚点回来。”刘妈倒是一点儿都不同情他,反觉得他实在是有点出口讨苦吃兼莫名其妙,明明就喜欢唐小姐,可偏要装大方,什么多认识几个人也不错,如今只能独自在家眼巴巴望着跳脚。
唐小姐是女孩子,难免比较矜持,加上先生事业做这么大,以唐小姐的个性为了避免惹人闲话,她是不可能先示意的,所以一定要先生主动才行。对她这个旁人来说,谁当赵家的女主人都无所谓,不过,最好是唐小姐好,不摆架子又有趣。
“没事了,你下去吧。”这头的赵汉 浓黑的眉毛变得更加严肃,都是叶庭旭出的馊主意!
从那天说要当唐靖文的媒人后,叶庭旭这小子倒是一分钟都不浪费,第二天一早马上登门拜访。当着他的面缠着唐靖文就是阵口沫横飞,那老王卖瓜、自卖自夸的神态,早已具备媒人架势。照这情势发展,他肯定这沁心馆关门之日大概为期不远,并且要改成婚姻介绍所了。
当初之所以轻易的同意叶庭旭的提议,一方面是因为他以为—;—;唐靖文会拒绝他的,毕竟他们说好了,她得好好念书,可没想到她却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也许他忽略了她那颗好奇的心,这些年来她忙的没有时间享受一个正常人该有的社交娱乐,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点自由的时间,也难怪她会好奇的凡事都想尝试看看,否则也就不会拖着他上酒店“参观”了。
说来,大意的是他,怎忘了那前车之鉴。可就算她只是抱着好玩的心理,他还是觉得不快活。尤其是,她竟然开始对他保持着一种距离,那生分的态度,让他很不安。
都怪叶庭旭,像在排影歌明星通告,每隔两、三天,就带着她像拜拜的进香团一样,大张旗鼓、慎重打扮的出门,惹得他一肚子气。
像今天,他们又出去一整晚了。在他被肚子里那股气给憋得把报纸捏成团前,唐靖文终于回来了。
“你在啊!”护送唐靖文回来,一进门叶庭旭就感受到跟前有道灼热目光令人战栗,看样子他火气不小。
“这么晚了,我当然会在家。”他眼光随之转到唐靖文身上:“玩得很开心!”他其实更想问她今晚的男主角如何。今天,她又多了股女人味。
粉紫色的高领背心,外罩同色系小外套,加上及膝的淡红色格纹长裙,该说每日一变吗?他记得前两天那活泼俏丽的打扮,让她看起来就像个跳动的音符;而今天,又换了副小女人装扮。自私的涌起股危机意识,不想别人欣赏她的美。
“还不错,对方满健谈的,结果不知不觉竟聊到餐厅打烊。”她笑道。
其实说是相亲,倒不如说是“听故事时间”,不是听听各行各业的趣事,就是听那些男士自吹自擂。其实她才去过第一次,满足自己对何谓相亲的好奇心后,就没兴趣再去第二场;可拗不过叶庭旭一再拜托恳求,说是不想在赵汉 面前丢脸,一定要她配合他的媒人生意旗下精英如云的表像。刚好整天念书也满无聊的,就算是课外娱乐吧。
看她乐在其中,他又沉默了。
“是啊,我介绍的人怎可能不好。”见他经过这些天的刺激终于有了反应,叶庭旭立刻冒着“生命危险”坐到赵汉 身边,拿出相本递到他眼下道:“不信你看,这位方先生,新竹的科技新贵,年薪千万;还有这位施先生,是个整形外科医生,名下不动产少说也有四、五栋,存款更不用说,加上他整形技术一流,要嫁给他,保证一辈子青春美丽;还有这位,这位是……”
“有钱又怎么样?重要的是人品好不好。”赵汉 重重的合上那相本道。
“我介绍的人怎可能不好,这位……”他又搬出那套媒人的标准台词,指着相片里的人开始吹嘘,他想听听人品如何,他就说给他听。
“好了,我知道你厉害,行了吗?时间不早了,没事你请回吧,尊夫人还在家等你。”再次合上那本相簿,下了逐客令,其实他更想一把烧了它。
“好好,我走就是。那靖文,别忘了后天六点,我准时来接你。”
还来!赵汉 一双眼瞪的火大,看得叶庭旭不敢再多做挑衅,那逃命似的举动,把唐靖文逗得呵呵笑个不停。
挣扎了半天,赵汉 终究还是披起睡袍走到了唐靖文房前,趁着决心还没消失前,一股作气的敲了她房门。
可进了屋,看到她,又不知从何说起。
难道,她就真的一点感觉也没有吗?见她提起工作赚钱反应挺机灵的,但是对感情……或许是因为她从来没有机会享受—;—;无论是亲情或爱情,才会这般迟钝的。让他开始认真考虑,是否该跑到总统府前大声宣告一番,她才会明白。
瞧他老半天不说话,径是在她房里走走逛逛,又是叹气、又是摇头,欲言又止的,照这情形看来,他好像遇到大麻烦了。
“你被公司炒鱿鱼啦?”她顺手抓起包面纸准备着,好随时递给他。虽然人们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男人也是人,谁说不能掉眼泪?真遇到伤心事,不哭它两把还憋着做什么?憋出病可没人赔。
“傻瓜。”瞅着她,瞧她胡思乱想的,和被炒鱿鱼比起来,她的问题要大得多。“就算失业了,我也不会告诉你。”
“为什么?”呆了呆,他这么不相信她吗?
“告诉你不是叫你担心吗?”他说,又不禁叹口气幽幽道:“你会担心吧?”
“当然!”她扬声道,这话让他大为受用,不过她可是不怎么感动,不高兴的道:“我最讨厌为了逞英雄什么事都一肩扛的人,问题小的时候就提出来,解决起来轻松愉快!偏有人要把小问题硬撑到变成大问题,瞒也瞒不住时弄得鸡飞狗跳,惹得一窝子人为他操心,这种人最可恶了。”
站在他跟前叉腰直瞪着他,照她看,眼前就有一个嫌疑犯。他最好老老实实的招来,别等她五花大绑严刑逼供。“好啊,你肯帮我解决问题,那是求之不得。”嘻嘻笑道,从她关心的眼神,他心头踏实了些。至少,她的心是偏向他的。
“你说,天大的事我也会帮你撑一半。”拉着他在小茶几旁坐下,她一副患难与共的豪爽口气。不知不觉,她已经视他的问题为他们两人的共同问题。
嫌坐在她对面太远了,他特地走到她身旁,挨着她坐。“可是这事一做就得做一辈子,我怕你不肯。”
“这么严重!”睁大了眼问,原来真是“天大”的事,不过这吓不了她。
“还记得你老问我,为什么要帮你吗?”
“嗯。”对他一贯的报恩借口,她早听腻了。难得他今天好像有换个解释的打算,她拉长了耳朵等着。
“因为你很像我暗恋的女孩。”
“什么?”
“十八年前,在我人生最低潮的时候,我遇到个大概七、八岁的小女孩,那时的我一无所有,可是她却毫不吝惜的对我这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伸出援手。更让我感动的是,那时她自己的境况根本比我好不到哪儿去。记得我跟你说过,我生命中的两个贵人吗?一位是何叔,你已经知道了;另外一位就是她。她的乐观开朗影响了我,让我这么多年来始终忘不了她,总是不自觉的回想起她的笑容。从那以后,我就觉得没有人的笑容比她甜美、纯真、让我心动,可惜当时我没有能力保护她,等我有能力时回去找她,她却早已举家搬迁,让我懊恼了好久。”
“从那时起你就爱上她?”
“嗯。”他点头,心想就算她不肯定,但至少应该还有点印象。
“可是喜欢小女孩……这不太好吧,人家会以为你有……恋童癖!你要不要找个精神科医生看看。”咬着指头道,做梦都没想到他有这癖好,看来他的问题不但大,并且相当的不道德。
恋童?“你想哪儿去了!”赵汉 发现他被她气得有点脑充血现象。
“可是是你自己说……你到现在还想着她的。”她小小声的说,这可不能怪她误会他。
“你真的忘了吗?”
“忘记什么?”好……好凶,看不出来他不但变态,还有暴力倾向。
“十八年前在山上……”
“十八年前……那时候我读国小二年级……”她在干什么呢?和他说的那个可敬的小女孩比起来,她可能还在为拿什么填饱自己的肚子而烦恼。
“当时你几岁?”
“真巧!也差不多七、八岁。”她笑道,却遭他一阵白眼伺候,只得垂下头乖乖的做出努力沉思状。
她突然想起他老挂在嘴上的报恩、报恩两个字,还有他那炽热的眼神,好像她就是他暗恋的女孩一样,可是她又不是……难道她就是!
终于,她觉得他说的故事情节,似乎和她的记忆有点雷同。因为十八年前,她好像也曾遇到个大哥哥,可是她真不记得自己对他做过什么令人感动的事,倒是那个大哥哥后来还送给她一个礼物。
起身打开橱柜,她拿出那个一直珍藏着的小布包打了开来。
“一个木偶很可爱吧!”她没把握的问道。难道天底下竟有这样的巧事?
“手工很粗,造型也不漂亮,这种东西夜市一个十块钱都没人要。”抬头看着她,瞧她那被批评得很不甘愿的神情,他深深的一叹:“早知道你会这么珍惜它,当初我该刻漂亮一点。”
原本准备大骂他不懂得欣赏艺术品的,可听到最后,她傻了,张大的嘴支支吾吾的,不晓得该说什么。
“既然你一直保留着这个小木偶,可见你记得当年的事,那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