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报社,郑义建给我打了个电话,问我最近有没有空儿,说李教授打算到工地开展工作了。我说随时恭候。
第九十章 吃喝漂睹支出无限公司 及民工出的“色谜谜”
心情一好,看到的净是想看到的东西。比如,我这才发现,在离报社不足三百米的地方,竟然有一个“老书虫”书店,就一头栽了进去。书真不少,可挑来挑去,我还是嫌贵,虽然我包里还有点儿钱。写书的人嫌书贵而不买书,相当于牛遭鞭子也不奋蹄,不本份哪。忽然,一本《大众菜谱》让我如遇救星,当即拿下——说实话,这一段儿,我的菜炒得越来越单调而重复,早就该进修了。
回到家四点半。先翻开《大众菜谱》,挑了两样儿新颖又简单的菜,记住材料,跑到超市买了,然后,现学现卖,对照着书精心炒作。古人说,“君子远疱厨”,意思是说,男人,谁下厨房谁是小人。而现代科学家却说男人常下厨房会变聪明,你说哪个更重要?我看还是聪明重要,因为君子君到傻子的份儿上,那还有什么意思啊?
软滑鲜香的“锅溻豆腐”和外酥里嫩的炸茄盒这两样儿新菜,把小语这么文雅一个人吃得鼻尖都见汗儿了,真叫我高兴啊。
饭后,又用微波炉烘烤白果。
当我把烤好的白果端到桌子上时,小语叹了一口气:“哥,替我谢谢爷爷吧,他老人家真是太好了。”
我一副丧尽天良的腔调:“谢他干么呀,这是丁大人给他要的,又不是你给他要的。”
小语瞪了我一眼。
我剥着白果,有点小人得志地说:“乖丫头,做饭的时候我想到了一件事儿,我,决定加入你的股份了。”“什么股份?我这会儿连股票都没兴趣儿炒了呢。”
“当然是‘小语之家吃喝漂睹支出股份无限公司’啊。”
“什么嫖啊赌啊的,我这儿成什么啦?”小语伸手在我胳膊上咛了一下,蛮疼。
“容我解释啊,”我快速抚揉痛处,“吃喝,就不用解释了,这‘漂’是‘漂白’的‘漂’,是指洗衣用的洗衣粉什么的,这‘睹’,指平时看的,象书啊,影碟啊,加在一块儿嘛,就是指你这儿所有的支出费用。”
“这么说你这会儿有钱了,想替我分担经济负担了?”小语看我如审贼。
“比当初来时强了点儿。相当于小母鸡儿开始有繁殖的能力了……嘿嘿……这老是吃你的用你的,我心里不安哪,这多大人情啊,我拿什么奉献给你呀,我的丫头~~”我套用当年流行的一句老歌词儿。
“你以为你有能力掏钱我就高兴是吧?”
“至少我觉得我不该让你养着不是?”
“也是,这是你的自尊所至。有时,挣钱多少也是衡量一个人能力大小的标志。我也部分认同它,只是,我希望你挣的每一分钱都象这银杏果,希望你所忙的每一分钟,都象你们村那棵银杏树的叶子,它们,从没被污染过。”
“是啊是啊……哎对了,我总感觉众生所说的菩提树和这银杏树有点象,你说是不是啊?”
小语点头,淡笑:“是。心性真的相似。哥,你悟性真的很高。”
我说着谢谢谢谢,就闪人了——
本打算给她两张话费充费卡的,还是算了,不要小狗摔屁墩儿自寻难看了。
7月6日
今天过得相对平静,至少上半天是。住在北京能感觉到平静,这机会不多——
下午三点半,我出来和李教授见了面,在他的私家车里。
李教授五十多岁,长得一副佛相,胖胖的,很热情。他说读过我民生时报上发表的东西了,写得很深刻。我又夸他有社会责任感什么的回敬了一通。
李教授说,从收回的那些答卷来看,大部分民工都不同程度地存在着性压抑,有的还相当严重,直接影响到了心理健康。我们商定,今天晚上8点去工地和民工先见见面儿,了解一下基本情况,然后制定讲座的具体内容。
晚饭后7点,和小语打了招呼,带着相机我就早早地去工地。我得提前到,先和民工们打个招呼,尽可能地多招揽几个人,别冷了场,连个配图的照片都导演不成。
走到路口,这么巧,路灯下,正好碰见小山和鲜花在一起拉拉扯扯地。
我说你们干么呢这是。
鲜花有点委屈地说:“人家叫他出去走走他都不情不愿的。”
小山冲我一笑:“张老师,我也想去,可是,上一回出那铺子事儿我真吓坏了。”
鲜花:“找理由!你这会儿就知道上网吧。”
小山:“我上网是为了写诗歌发稿子,你不是也支持我当个诗人吗?”
鲜花:“没良心,人家……那就工地上走走吧。”说完,拉着小山就往工地上走。
小山嘿嘿地冲我一笑,头里走了。
我真是眼热死小山了,怀里抱着一个,网上还吊着一个桂姐,这小家伙艳福够深的。
走到离宿舍不远的地方,小山和鲜花一拐,进了工地了。工地黑呼呼的,哥的,正是偷情窃爱的好所在啊。
我一进宿舍,胖子手里托着一个破手机,象托着个小宠物一样,过来叫我评理:“张作家,你是个明白人,你说,那个江儿,他一个劲儿地给他媳妇儿打骚电话,才充的一百块钱话费,这才几天,都叫他倒他媳妇那个窟窿眼儿里啦!”
江儿劈头给胖子一耳巴子:“你不是个贱种是咋,我都听见啦,你说等你回去天天干恁(你)媳妇儿!”
大家一阵哄笑。
胖子把手机往床上一撂,杰儿赶紧起身,离手机远点儿。
胖子哈哈地乐着,连啦嘴儿:“贱江儿骑马摸马逼,马惊了,把他*****踩弯了,住院了,治好了,出门又让狗咬了!”
大家乐得更厉害了。
我说:“算了算了,鼻涕淌进自己嘴里,吃亏占光没外人,别争了,今天我来有大事好事给你们说。”
几个人偎过来问是啥好事儿。
我说了李教授来给大家心理讲座的事儿,叫胖子他们到各个宿舍去叫些民工参加讲座。
胖子说:“这算啥好事儿啊,讲得天好咱也没有日天的本事啊。”
四喜儿不满地:“你就知道日。”
我说:“不能日天看看天也好嘛,去吧去吧,听了保证不叫你们后悔。又不要钱,总比赌钱输了强。”
江儿第一个走出去叫人,接着,一屋子人全出去了。
过了能有十几分钟,稀稀落落地来了能有二十个人,脸上全是新奇而好笑的笑。
8点不到,李教授就到了。
气氛很热烈——能不热烈吗,二十多个人,上铺下铺,席上,还有的坐在自己的一只凉鞋上,就等着听课呢或者说看热闹呢。
李教授说大家辛苦了,刚说完,汗就从他脸上挤出来了。
胖子话多,他站起来问李教授:“李教授,听张作家说你是来给俺讲床上事嘞是吧?”
李教授点头:“也算是吧。”
胖子看看大家,笑笑唧唧地说:“我知道,教授都是学问人,那我给你破个谜你能猜出来不?”
李教授没想到民工这么活跃,看看我,笑了笑,说:“试试吧。”
胖子得意地:“抱住头,搂住腚,一口一口往里送。谜底是啥吧你说?”
李教授噢了一声,不好意思地笑了。
四喜儿嘻嘻地笑:“李教授,你这有学问的人可白(别)想歪喽,这可是小媳妇给小孩儿喂奶,不是上床啊。”
众人好一通笑。
江儿又站起来了:“李教授,我也给你出个谜猜猜吧。说是‘肉丁儿对肉缝,白水往里送,拍拍屁股蛋,舒服得不想动’……”
李教授难堪地看看我,他这百灵鸟儿是对付不了这群黑乌鸦。呵。
我解围:“好了好了,就这糟谜还想难住李教授啊,这不和胖子那个一样吗,也是喂奶。”
李教授笑着擦汗,连说厉害厉害。
我又说了几句,把场子静下来,李教授正想讲呢,三喜儿进来了。
胖子说:“哎?你个傻吊,不搂着媳妇儿过瘾。又来找我们这群光腚儿汉子啊?”
三喜闷头灌脑地说:“出来拉个夜活儿,恁(你们)这是弄啥嘞?”
……
又小闹了一阵儿,大家的情绪总算稳下来了。
李教授很认真地问大家:“你们说,什么是生活?”
三喜儿塌没着眼皮说:“不就是活着干活儿吗?”
李教授看看我,我看看他,我们,相视苦笑。
“那什么又叫性生活呢?”李教授继续问。
大家用大笑回答了他。二十多个青壮汉子的笑掺在一起,雄味十足,一屋子都是他哥的英雄。
江儿很哲理地总结了一句:“性生活就是民工不能正常过的那种床上生活。”
胖子:“为了好生活,我们只能不过性生活了。”
四喜儿:“不过性生活能长好生活吗?”
李教授感慨得连连点头:“说得好说得好。”
“咦,恁(你们)这是弄啥哩?”
花狗惊异地走了进来,穿着条格子裤衩儿。
我迎过去,这啊那啊地给他简单解释了一下,说有空儿了我会给胡总说的,是好事儿。
花狗不高兴地噢了一声,叫杰儿出去喝啤酒。
杰儿,这一回没去。
花狗就哼哼地往外走,一身的好肉,白白地晃荡着。
7月7日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是小暑。听起来和“小叔”一个音儿,凶巴巴的。天热才刚开头儿啊。
一睁眼我就开始琢磨李教授给民工讲课这事儿该如何报道才有意义,是讲李教授的奉献精神还是讲民工性压抑的普遍情况,还是简单地就事儿论事儿。最后,我决定把它写成一个连续报道的建议稿,希望有越来越多的人关注民工,为解决民工性压抑乃至其他困难而出点儿实招儿,而不是搂着自己的老婆发几声快意之后的呻吟加感叹。当然,有关民工性压抑的专题新闻还要写,井水河水我都得舀几瓢。
吃过早饭,打发走了小语,我满怀希望地写李教授给民工上课的新闻。
正写到兴头儿上,胡长建打来的电话,问昨天夜里李教授讲课的事儿是咋回事儿。
哥的,一定是花狗胡哇哇没添好言。
我很轻易地就给胡长建说明那是一件多好的事儿。我说,军心不稳打不赢仗,民工要是老想那事儿,把高楼给你盖成柱子状你说你卖给谁去啊?要不是看咱们是老乡,我还真不让李教授到这个工地上去讲呢领呢。胡长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