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红,泪儿似将滚出。昭见了这般光景,便指着天日道:"我若负卿,不得善终。"芳菱急得失色道:"殿下怎的说出,只须不忘今天就是,何必赌甚咒儿。"昭点头,和芳菱面对面地瞧了一回,无奈何的起立道:"我不能再留了,改天来瞧卿。"芳菱也不便相留,打起帘儿,一同走出了亭外。昭道:"此刻的阳威,竟减去了不少。"说着,和芳菱笑了一笑,蹒跚着回苑门而去。芳菱在亭外出神了一回,才回到亭中收拾。
太子昭到了苑门跟首,马忠含笑相迎道:"殿下也来了,奴婢本想来找寻了,只因圣上也许会来,殿下快些去罢。"昭听说炀帝要来了,再也不敢停留,匆匆地出了西苑,跨上了坐骑,鞭儿一扬,那马放开四蹄。如飞的去了。
隔不上半个时辰,炀帝的辇车,已是到了西苑,马忠暗暗唤声侥幸,接上前去,却是炀帝一个人来,萧皇后没有同来。炀帝待辇车到了苑首,便命停下,炀帝由内侍扶下了辇车,炀帝命内侍们不必跟随,一个儿向北海那边徐徐的过去。这时将近末牌末刻了,骄阳已是渐向西下,一阵阵的风儿,在北海面上吹来,吹到炀帝脸上,还觉得有些温暖。炀帝一边走,一边又在思索,十六苑里面,可有哪一苑没有到过?
正在思索的时候,忽闻笛声清幽,一阵阵送到耳中,他便寻着笛声寻去,看是哪苑吹出。傍花随柳的信步走去,笛声却停止了,不再续吹。炀帝废然停步,甚是纳闷,忽的觉得后面有细碎的声儿,回头看时,只见那边花屏跟首,一个女子姗姗的步来,却没有瞧见炀帝。炀帝便侧了身子,躲在一块人般高的太湖石后面,候那女子,待她走近,炀帝仔细瞧视,见那女子,身穿葱绿的罗衫,杏黄的裤儿,红鞋一掬,衬着雪白的绫袜,越发显出尖俏,脸儿又是生得不恶,小鹅蛋脸儿,好似吹弹得破。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觉得十分妖娆,水蛇腰儿,双肩瘦削,另有一副风韵。
炀帝原是见一个爱一个的人儿,女子这副容貌身材,又已合了他的心意,见她走近石旁,忽的曼吟道:"汉皇有佩无人解,楚岫无云独自归。"炀帝想不到她还会吟诗,更觉可爱,突从太湖石背上跃出,掩到女子身后,双手将她的柳腰抱住。那女子吃惊道:"哪一个?"炀帝低声笑道:"与你解佩与云的人。"女子回过头来,见是炀帝,便嫣然一笑道:"原来是圣上。"
炀帝兀是抱住了她的腰儿不放,女子道:"圣上快些放手,待贱妾拜见请罪。"
炀帝道:"哪个要你请什么罪?"女子道:"既是圣上施恩,不教贱妾请罪,也请放了手儿,给人瞧见了不雅。"炀帝嗤的一笑道:"这们便算不雅吗?"
炀帝说毕,竟抱了她走入花丛,放倒在绿茵上面,不一会落红狼藉,蹂躏了好花枝。
两人结束停当,炀帝含笑道:"匆匆一会,连个卿的姓名,朕都没有知道?"女子抿嘴笑道:"圣上只一时兴起幸了贱妾,往后烟云过眼,便已忘怀,还问什么姓名。"炀帝诧异道:"怎的不肯说出?"女子道:"西苑里面,有成千上百个女孩子,圣上今天幸这个,明天幸那个,对圣上说了姓名,难道记得清楚?横竖记不清楚,索性不问也罢。"炀帝将她轻轻拍了一下道:"小妮子这般利口,怎知朕便忘怀了,还不快说,叫什么名字?"女子笑了笑道:"圣上一定要问,贱妾便说了罢。妾是清修苑里面,秦夫人手下的美人。"她说到这里,炀帝侧着头听她,她却又顿住了。炀帝佯嗔道:"你这们弄巧,朕要动怒了。"她笑道:"莫恼莫恼,贱妾的小名,便叫妥娘,圣上你看取得可好?"炀帝点头道:"很好很好,你是清修苑的美人,朕躬也想起来了,清修苑里面,朕还没有到过主持苑务的夫人,你说是姓秦,她的名儿,朕更是记不起了,怪不得连你也没有见过。"妥娘接口道:"我的主持夫人,她的芳名,便唤凤琴,模样儿真是风流,她的一双小金莲,西苑里面,再也找不出第二双来,圣上见了秦夫人,管教魂灵儿飞上云端。"炀帝笑道:"莫替你们的夫人夸口。"妥娘发急道:"那倒真个不是哄圣上的话儿,圣上要是不信,不妨随了贱妾,一同到清修苑走遭,瞧一瞧秦夫人,若是贱婢虚言,尽可将妾的小嘴打烂。"炀帝见她这般娇痴,不禁又爱又喜道:"你夫人的容貌,朕谅也见过的,只是没有到过清修苑,终是不甚仔细,你说她一双金莲,西苑里面找不出第二双来,倒使朕心痒难搔了。"妥娘格格的笑道:"听了贱妾的话儿,已是心痒,真个儿见了秦夫人,不知要怎样的发急了。"炀帝道:"小妮子,尽自打趣朕躬,朕见了秦夫人,叫她罚你。"
妥娘道:"好好,便请圣上前去,妾情愿受夫人的罚。"炀帝便笑了笑,携着妥娘的手,同往清修苑。正是:浪蝶一生花里活,翩跹又过粉墙东。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回 席上传鞋旖旎风流 窗前窥榻艳冶魂消
一湾流水,几树杨柳,纵横乱石,遮断了清修苑的出路。苑里的人出外,苑外的人进苑,全须凭了一叶扁舟,方能进出。十六苑中的清修苑,却是别有一天,闲人不易轻到。炀帝和妥娘携手同行,不觉的到了通苑的湾口。只见一叶小舟,停在那边。舟上即阒无一人,只有一枝桨儿放在舟中。妥娘便笑道:"圣上仔细了,快跨上了小舟。"炀帝道:"荡桨的人到哪儿去了,我们怎生去得。"妥娘应声道:"荡桨的人便在这里。"炀帝笑道:"难道你能驾舟。"妥娘道:"要是不会,怎得到外面来玩。不要多说了,快些下去。"
炀帝踏上小舟,晃得甚是厉害,水儿激得发响,炀帝慌忙蹲坐。妥娘也笑盈盈解去桨练,下了小舟,坐在舟尾上。取过桨儿,用桨在堤石上轻轻一点,舟儿荡开,掉转船头,便一桨一桨的分了波儿,向前过去。炀帝向两岸瞧时,见有不少的桃树,便道这个地方,若在暮春桃花盛开的时候,景儿定是不恶。妥娘道:"不是吗?竟好说桃花源了。"绿水随波弯转,轻桨急分波,约行了五里多水程,清修苑已在目前。只见苑前绿荫沉沉,映得湾中的流水越发绿得可爱。炀帝不禁叹道:"红尘中有这般静境,真好清修了。"
妥娘笑道:"像圣上般的福分,可也用不着什么清修。此种境界,只合我们才配。"炀帝道:"朕躬只恨前生没有清修,今生不能够做个像你们般的好花枝。"妥娘格的一笑道:"圣上还不知做女儿家的苦处,偏又眼热我们了,要是真个做了女儿家,便再也不肯说这种话了。"
他们两个一席话,已是到了清修苑。妥娘靠舟水埠,一手提着桨,一手执了舟上的细练,跨上了水埠,将练儿系在树根上,便扶了炀帝,走到水埠,同登岸上,把桨儿丢在草地上面,抢先入苑,见秦夫人正在绣她的小红睡鞋,妥娘忙道:"圣上来了,夫人接驾。"秦夫人即将鞋儿一抛,亭亭上前。炀帝已经进苑,秦凤琴俯伏迎接。炀帝抢上一步,扶起凤琴,便低了头儿,看她裙下双钩,不禁哈哈大笑。凤琴好生诧异,只见炀帝对着妥娘点头道:"你的话儿,果是真的。"妥娘也笑道:"贱妾原不是哄圣上。"凤琴听了他们的话儿,越发不解,水灵灵的一双俊目,只睃着他们两个。炀帝一眼瞧见了凤琴抛在桌上的绣鞋儿,他便拿在手中,反复把玩,就是不忍释手,竟涎着脸儿对凤琴道:"夫人这只鞋儿给了朕可好?"妥娘在旁听了,不禁格的一笑。炀帝也笑问她道:"你笑什么呀?"凤琴不知底细,当作炀帝怒了妥娘,忙替她解释道:"这个孩子惯是痴痴憨憨的,圣上瞧她年幼无知,恕了她一遭。"
炀帝知凤琴误会了,忙道不去罪她,只问她笑什么?妥娘紧接口道:"这只鞋,夫人没有绣好,圣上也不瞧瞧仔细,便向夫人索取,贱妾便禁不住笑了。"炀帝和秦夫人也不禁同声大笑。凤琴便道:"圣上若是不嫌污渎,贱妾尚有穿过的睡鞋,不妨拿一双去好了。"炀帝听说忙道:"有穿过的更好。"
妥娘又接口道:"夫人可知圣上今天怎会来的?"凤琴微笑道:"我怎会知道。"妥娘道:"本来夫人也猜不到的了。"炀帝恐妥娘说出真话,倒觉有些没意思,忙摇着头儿道:"不要你多嘴,朕会替夫人讲的。"妥娘哪里肯不说,尽自笑着道:"圣上原是为了夫人的金莲而来。"凤琴听了,也有些刺耳,便佯嗔道:"妥娘!敢是疯了,怎的这般胡说,圣上来了多时,茶也不去献来。"炀帝笑道:"茶倒不用,还是摆酒吧。"妥娘便招了其余的美人,见过炀帝,即端整筵席。
那些酒菜,本是每天预备好的,只怕备了不用,因此炀帝一声排席,不到一刻工夫,已是酒肴纷陈,堆了满台。炀帝居中坐下,命秦夫人坐在左首,命妥娘坐在右首。凤琴暗暗诧异。怎的炀帝却命妥娘陪席,哪知她已沾了雨露深恩。酒过三巡,炀帝笑对凤琴道:"夫人允许给朕的鞋儿,可能此刻便给了朕。"凤琴笑道:"待妾前去取来。"说着离席入内,不一会工夫,凤琴袖了一双鞋儿走出,重新落座,却不即取出交与炀帝。炀帝又伸着手向凤琴索取。凤琴道:"方才圣上对妥娘说道,不要你多嘴,朕会替夫人讲的,不知是什么话儿?请圣上说出,贱妾便将鞋儿送给圣上。"炀帝想不到凤琴也会肆刁了,心下一个转念,这原是说了不妨的。便笑将先前和妥娘对答的话,一一说了,连和妥娘私会的事也说给凤琴听了。凤琴方始明白了一切,含笑向妥娘道贺。
妥娘想不到炀帝这般无赖,连这件事儿也不瞒人,已是羞惭万分。凤琴向她道贺,妥娘越发的粉脸通红,低了头,就是抬头不起。炀帝哈哈笑道:"你也有怕人的时候呀?怎不再像黄莺儿般的乱啼和朕斗口。"妥娘只是不睬,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