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本宫并无要事,不过顺路来看看他。溱儿既有公务,那本宫改日再来便是。”萧沄淡淡道,转向我,声音却似忽然有了几分讶异,“秦远?”
“正是。”虽觉她这一声“秦远”叫得别有深意,却还是装作不知,恭敬道。
萧沄看着我,面上浮出一层笑意,并未再言。但其目光分明在说:独孤鸿,你到底还是背弃了所谓忠君死节的那一套。我早便知你会如此。
我下意识地避开他的目光,看向别处,仿若避开自己做出的那令自己不耻却又无奈的决定一般。
她见我如此,似乎低低哼笑了一声,却对那老总管道:“公公不必告诉溱儿我来过。”
“是。”老总管低低应道,目送她离去的背影。
我站在原地,心里忽然很不是滋味。
*****
片刻之后,门缓缓打开。我一凝神,正要急急进去,迎面见了徐徐走出之人,不觉愣住。
却是韩楼。
“高望,你……?”这着实出乎我意料,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开口。
“子翩莫不是要来替我说情的?”韩楼淡淡一笑,却是神定自若。
“嗯,正是。那你这又是……?”
“有劳子翩费心了,方才我已向皇上阐明,今日朝上自己出语唐突,所虑不周,恳请皇上赐罪。”
我一惊,急急问道:“那皇上如何?”
“皇上斥了几句,见我态度诚恳,倒并未过多追究。只说若周大人肯谅我,此事便就此了结。”他清秀的面容上忽然佯露几分苦色,“不过罚俸半年,却是够我消受了的。”
我松了口气,知此事总算是告一段落。若萧溱出面和解,纵是周逸材记恨在心,却也不得不卖皇上个面子。只愿不要再生什么变故便好。但听他好似并不挂心的玩笑之语,却又不由怪道:“高望,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今日这番冒失之举却倒不像你的作风。”
韩楼闻言不语,嘴角忽然挑起一丝笑意。只是其中深意,却让人无从领悟。
正待开口询问,却听见御书房内传出萧溱的声音:“是秦大人?”
“是。”便只好转过身子对房内恭敬道。
“进来罢。”
“是。”转向韩楼正欲无奈道别,却忽觉衣袖被人一把抓住。
韩楼纤细的手紧紧攥住我的,其上的触感竟是有些冰凉。
我一惊,抬起头,却见他面色凝重,其间隐隐有难解之意。对上我的目光,却又立刻眯眼一笑,放开我手,无事般拱手道了声“告辞”。
望着他有几分纤弱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我呆立在原地,心中说不出是何滋味。
忽闻萧溱再唤,定了定神,摊开手,却见掌心多了一个纸团。
不动声色地将其藏进袖中,无意间触到其内另一物,冰凉如水,寒意逼人。我手一紧,意识到方才的风波虽已平息,此刻却另有一事是我不得不做的。
第十四回 铤而走险
萧溱如往常一般斜倚在御案边,一手扶在额边,双眼微闭,似有些倦意。知我来了,身子也并未挪动分毫。
我犹豫了片刻,走上前去,“皇上有何吩咐?”
他抬起眼,轻笑道:“你方才候在门外,怎么倒问朕有何吩咐?”
“方才为韩大人之事求见。不过现闻皇上宽宏大量,已原谅韩大人莽撞之举,便无甚要事了。”
“如此,”萧溱面上的笑意淡了些,抬起眼意味深长地朝我这边看了看道,“独孤将军倒和韩大人颇为熟络?”
“有些投缘罢了。”
萧溱低低地“哦”了一声,啜了一口茶,又道:“你可是以为,以他殿上之举,朕定会严惩于他?”
“不敢。”我心下虽的确作此想,口中却淡淡否认道。
“你不必装作这副顺从的样子。若在平时,我又岂会轻饶他?”萧溱轻轻哼笑一声,声音却低了些,“今日犯事,倒算他走运了。”
“今日有何不同?”我早便觉得萧溱今日有些反常,神色倒不似平日那般凌厉逼人。更听他方才一言,不由脱口问道。
“便是一人的忌日而已。”萧溱仿若自语般低声道,随即又立刻恢复常态,“独孤将军,朕有些倦了。劳烦你把这些奏折送到段公公手中,叫他分发下去。”说罢将理好的奏折放在桌角,人有些疲惫地向后靠了靠。
“是。”我不动声色缓缓走向前,双手拿起奏折时却故作不慎,将其碰倒。
一沓奏折顿时如水般散乱地泻了一桌,我又作手忙脚乱地样子匆匆整理。目光瞥了瞥萧溱,只见他神定自若地坐在原处,看着我这般嘴角竟还带着玩味的笑意。
深吸一口气,缓缓走到萧溱右侧,蹲下身子,整理落在他脚边的几本奏折。
萧溱并不在意,反是隐约在闭目养神。
机不可失。我心下一横,便在此刻做了决定。
猛地从袖中抽出短刀,以迅雷之势朝萧溱右肩刺去。
眼看刀尖就要没入骨肉之中,萧溱右肩却忽然向后一侧,我一刀刺空,手腕反被他制住。
变数只在一瞬之间。
“萧溱!”我未料到他方才那般懒散模样,居然还对我留了一份心眼。如今一击失手,拼命想要摆脱,却已被他死死钳住。
“独孤鸿!”他狠狠掰下我手中短刀,甩到一边,面色阴沉得可怖。凤目中泛着寒意,死死盯着我,一字一句道,“朕费尽心机留你一命,你却要杀朕?”
我明显地感到他周身突然散发出的压迫气息,却依旧针锋相对道:“不论你信与不信,这并非我愿,身不由已而已。”
“确是如此,”萧溱冷冷一笑,五指间几要将我手腕捏碎的力道忽然松了些,但随即又狠狠把我往他怀里一带,“方才你若攻朕后腰,朕恐怕便无从闪避了。”
我不喜这般偎在他怀里的动作,挣扎几下却又不得抽身。只得别过脸避开他如刀剑般直直刺过来的目光,并不做声。
“你并不愿朕死,可是如此?”萧溱不依不饶,用另一只手钳住我下颚,将我的脸生生掰了回来,被迫和他对视。
他微微眯起的双眸里虽有笑意,但其中却尽是阴寒邪魅。我身子一僵,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出手那一刻,我心中打算的,确实并非取萧溱性命。或许总还是对天下之势的变数有所牵念,心知杀了萧溱绝非明智之举。故只想刺伤他,趁着宫中混乱离去告知周逸材,谅他一时也难辨真假。
只是如今自己既已失手,周逸材却不知将会如何了。想到此不觉心中一寒。如今唯有先向萧溱戳穿他的老底,或许还有一线保韩楼的机会。心中一急,便道:“我既已落入你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是有一事……”
“独孤鸿,朕虽不愿杀你,而你却如此逼朕,”他仿若未闻般将我打断,反是自顾自地说道。缓缓将我下颚往上抬了抬,轻佻的目色里忽然泛起一丝冷冽,“既然如此,朕也不欲再忍下去了……”
我还未及反应他话中之意,忽然被他向后一推,便失重地向后倒在御案之上。身后茶杯摔到地上,响起一声清亮的破碎之声,伴着方才理好的奏章再度散落的凌乱之声。
萧溱高大的身影随之贴了上来,双手钳制住我两臂,将我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中。
我心中已然预感到他要干什么,但双手被制,身子在他的重压下,几番挣扎仍是动弹不得。只能徒然地和他泛着阴寒之色的双眸对视,虽依是横眉冷对,但不觉间呼吸已有些急促。
“萧溱!我有话……”本欲趁此空白赶快道出周逸材之事,却忽见萧溱欺身下来。清丽俊美的面容上却早已染上一层魅惑和欲望的色彩,一瞬间在我眼前放大。本能地将头朝一旁别开,算是躲过了一劫。
谁知却露出了脖颈间的空当,让萧溱唇齿间温热的气息已然落在那处。
我身子一抖,忽然清醒过来。定了定神后却反而没有任何反抗。
萧溱似觉察到,便更加无所顾忌地妄为起来,钳住我双手的动作不觉有了些舒缓。
我寻着时机,趁此机会猛地挣脱了钳缚,随即使出全力将他推开,并顺势朝他脸上狠狠挥了一拳。
他蓦地停下动作定在原地,缓缓眯起眼,死死地盯着我。眼中欲望已散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深沉到冰冷的忿然,更夹杂着太多其他的东西。我此时已然分辨不出,亦只能决绝地盯着他。
片刻后,他嘴角微微渗出血丝。他似是有所觉察,伸手轻轻抹去,放在眼下看了看,便只是轻握住拳头,将指尖那抹殷红留在手心。
“萧溱,士可杀,不可辱。你若逼我,我自尽之前定会先杀了你。”我渐渐平复了呼吸,直视着他定定道。
他不语,只瞥了我一眼,眸子忽然深邃而不可测。缓缓从我身上站起,退身立到御案,开始径自整理衣衫。
我见他已冷静下来,便挣扎着坐起身子,将衣衫自肩头拉起,正色道:“萧溱,有件事我必须告知你。那周逸材意欲篡权夺位,我受其要挟,方有今日之举。”
“你这可是在为自己辩解,叫朕不要误会你?”萧溱整理着自己的前襟淡淡道,话语冰冷到不带一丝情感。
“我……”我忽然间无言以对,不自觉将目光游移到别处,却忽然瞥见椅下一个纸团。
下意识地往自己袖中探去,已是空空如也。想是方才挣扎之际,韩楼交给我的那纸团已不知何时落在地上,便也不顾萧溱在旁,急急探身将其拾起。
展开一看,身子却即刻僵住。顿了片刻,抬起头看向萧溱,缓缓道:“韩楼在周逸材府中,你若以寻他之名搜查,便能将藏于其中的叛贼一举抓获。”
“是抓叛贼,还是利用朕替你救出韩楼?”萧溱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全然收去了方才调笑的轻佻之色,语气中冷漠得让人心寒,
“韩楼以身为饵,此乃一箭双雕之策。”我望着他徐徐道,心下终于明白韩楼的良苦用心,垂下首望了望掌中那纸片,不觉有些黯然。
萧溱看着我,目色一凛,冷冷道:“你如何教朕相信你?若朕执意不派人,你又能如何?”
我猛一抬头直视他,未料他竟会如此无理取闹。但观他眼中的神色,却又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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