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两个矬子瞅空子钻进了胡同,等着送粮的队伍过去了,徐方和徐轮这才蹲下来,喘了喘气。徐方往周围看了看,认出来了,这趟大街叫永安街,往前不远就是中山王府。当年元帅徐达在时,我几乎天天要来,大伙见了面又说又笑,多高兴啊。如今人去楼空,这趟街冷冷清清。徐方触景生情,鼻子一酸,眼泪好些没掉下来。徐轮就问:“师叔,您怎么了?”“没什么。孩儿啦,咱先去弄点吃的,最好别上繁华大街,免得招惹麻烦,晚上咱还有活儿。”“是。”
这一天可不好熬啊。好不容易才盼到了红轮西坠,玉兔东升。又盼着净了街,路净人稀的时候,徐方领着徐轮从胡同出来,赶奔谷王府的府邸。这个谷王,名叫朱橞;,是朱元璋的第十九子,现在驻守金川门,这里的三万军队全归他调动。朱橞;平日对韩马弄权也是很不满意,所以他虽然封了亲王,但是没有封地,就住在京中。现在战争吃紧,临时要他驻守金川门。
小矬子徐方对南京的地理十分熟悉,时间不大,二人便来到谷王府的后花园。一纵身跳入院内,转弯抹角找到了朱橞;的内宅。徐方扒窗户往里一看,屋里摆着一桌酒席,拿纱笼在上面扣着,怕招苍蝇。屋内只有一个少年,看穿着打扮像个书童,困得都不行了,靠着门在那打盹儿。徐方跟徐轮一使眼色,二人来到屋内。一有了脚步声,书童就惊醒了,赶紧揉揉眼,心想大概是王爷回来了。他刚一抬头,徐方一伸手,正好把他的脖子拤;住,徐轮闪身进来,又反手把门关上。
徐方把书童放在地下,一只脚蹬着他的胳膊,低低的声音说:“别吵,要声张一句我就掐死你。”“老爷饶命,老爷饶命。”“我问你点事,你是干什么的?”“小人是侍候王爷的贴身书童。”“叫什么名字?”“贱名吉庆。”“吉庆啊,你别害怕。我且问你,你们王爷到哪里去了?”“进皇城议事去了。”“议什么事?”“这小人怎么知道,这几日来天天都要进宫议事,而且都是五更起身,半夜才能回来。”“好了,我告诉你啊,我们都是燕王手下的大将,这回领兵带队打到南京来,马上就要攻城。你小子要敢不老实就扒了你的皮。”“小人不敢。”“这么办吧。你不必惊慌,我也不捆你,你还站在这门口,要有外人来你就一律挡驾,是你们王爷回来了,你就叫他进屋,我们找他有事。听明白了吗?”“小人明白了。”“起来吧!”
徐方来到八仙桌前,先把灯光亮起来,把纱罩掀起来,往桌上一瞅,嚄;,真是山珍海味呀,给谷王准备的这顿晚餐太丰盛了。徐方把酒壶拿过来一闻,嗬,上等的御赐美酒:“徐轮哪,你饿不饿?”“师叔,我肚子里老咕噜。”“来吃点吧!”
这两人坐在桌边,操起筷子,也不问价钱,就吃开了。他们专捡好的吃,每碗都吃了,一会儿吃了个风卷残云,把徐轮撑得直打嗝儿:“好饱,好饱。”“那还有水呢,咱喝点水,在这等着。”书童吓得呆站一旁,看着这二位又吃又喝,连吭也不敢吭。
二人吃喝完了,天已过了二更,谷王还没回来,徐方就有点急了,是不是小书童骗我们啊?正这么个时候,就听府门外有人高声喝喊:“王爷回府!”随着一声声传进来:“王爷回府!”
小书童一激灵,转身刚要出去:“等等,你就在门口等着。一会儿他到这,你把他接进屋来。”“是。”书童站着也不敢动了。
徐方和徐轮收拾好了,在门后等着,就听院中脚步声响:“吉庆!”“王爷您回来了?”“回来了。你怎么不去接我呀?”“我在这侍候您呢!”说着话门帘一掀,谷王进入屋中。
徐方在门后一看,这谷王也就是二十多岁,长得倒也英俊,就见他面带愁容,神情沮丧,往桌边一坐,长叹了一声。咳!一抬头看见桌上杯盘狼藉:“啊?这是谁吃了?”小书童一咧嘴:“王爷,这,来客人了。”“客人在哪里?”“在门后呢!”
谷王一听怎么在门后?还没等他明白过来,徐方反手把门关上了。让徐轮在旁边放哨,他噌一下蹿到谷王面前,把小脸一仰:“王爷,一向可好?”谷王吓了一跳,从椅子上也站起来了,看看徐方,又看看徐轮:“你是—;—;”“王爷您不认识我,我给您来个自我介绍,我就是燕王手下的大将徐方!”“啊—;—;”一下把谷王吓瘫到椅子上了。他刚想要喊,徐方上去捂住了他的嘴巴:“别吵,王爷,今天我是专门来拜望您的。我先把底交给您,如今,燕王的五十万人马又回到了城外,五万便衣军已经混进了南京,大街小巷,各门各口,都有我们的人,今夜晚间要里应外合,一齐动手,拿下南京。您要敢不老实,我徐方对您可不客气。”
谷王听他这么一说,真是吓得体如筛糠,上牙直打下牙:“徐将军,我可没办啥坏事呀!”“是啊,所以我就没对您下死手。我告诉你,燕王拉出的名单里头,就有你一个,后来一想,你们都是亲兄弟,你又没干啥坏事,可以从宽处理。这一次我们来找你办事,你要能给办成了,可以将功折罪;要办不成,可没有你的好处。”“是是是。”“我先问你,现在太皇太后、皇上都在干什么?韩金虎、马兰又在干什么?”“哎呀徐将军,你要问这事,可乱了大套了!”谷王便一五一十地把皇宫的情况讲了一遍。
原来自从燕王的大兵围困南京以后,朝廷中是乱七八糟,意见纷纭:有的人主张据城固守,等待各地勤王的兵马;有的主张离开南京,到云南或南昌立国,然后再号召各地兵马平叛;有个别人嘟嘟囔囔,想献城投降,又不敢说出来。小皇上左右摇摆,拿不定主意。燕王从城下一撤兵,特别是内部一闹分裂,朝廷里意见又变了,主张坚守待援的占了上风。这几天来就是议的这件事。
徐方正在和谷王谈话呢,总管慌慌张张从外面跑进来了,上气不接下气,吓得面色苍白:“报告王爷,可了不得了,韩金虎领来大队人马,包围了我们的王府,口口声声说咱府里窝藏了奸细,如果交出倒还罢了,要不交出去,他们要打进府来,鸡犬不留,请王爷早拿主意。”
谷王一听,吓成一摊泥了,什么话也说不上来。这个消息怎么走漏得这样快呀?是谁走漏的呢?徐方、徐轮都为之一惊。他们哪里知道,徐方一进府就被人家盯上了。原来这韩金虎对谁都不放心,他在多数大臣家中都派了密探,有的是收买的家奴,有的是派进去的心腹,这谷王府也在韩金虎监视的范围之内。这府中有个二总管,名叫张和,此人贪得无厌,曾因私拿王府的库银,被谷王打过鞭子,撤销了二总管的职务,叫他当了一名厨子。这小子怀恨在心,后来经人介绍,他就靠上了韩金虎,专管监视谷王的行动。徐方、徐轮一来,他就觉得奇怪,一直躲在暗处观察。谷王回来以后,他便蹑手蹑脚到窗下偷听,正听见徐方说他是燕王的大将。这小子心中一喜,啊,这是燕王派来的人,要找我们王爷倒反南京,这可是我立功的好机会呀。张和慢慢溜出中院,他不敢走大门,从狗洞里爬出了王府,便没命地奔向大都督府,去给韩金虎送信儿。韩金虎一听便大吃一惊,心想不管是不是徐方,先把他抓住再说,这才点兵三千,包围了王府。
谷王瞅了瞅徐方,露出征询的目光,意思是你看应该怎么办。徐方倒不在意:“呵呵,我说王爷,别害怕啊,咱们有事不怕事,怕事不干事。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呢?我正想找韩金虎算账呢,他倒主动送上门来了。王爷,刚才我跟你都说了,燕王希望你能够立功赎罪,和我们一道清除韩马奸党。我再告诉你,今夜四更我们的大军就要发动总攻,你要能把金川门打开,那可是首功一件哪。干脆你就集中王府的家丁,公开地反了吧,帮助我们捉拿韩金虎。”
谷王还在犹豫不决,徐方、徐轮一边一个,把他给架出来了。谷王方寸已乱,只得吩咐一声集合,府里四百多亲兵、仆人都集合起来了。徐方替他传话:“众位,有认识我的没有?我乃燕王手下大将徐方是也。燕王的大军已经把南京团团包围,马上就要发起总攻。刚才跟你们王爷商议好了,谷王深明大义,愿意倒反南京,捉拿韩金虎,打开金川门,迎接燕王的大军。如果有从者,将来必有重赏;有不愿意者,你们可别后悔。谷王爷已经说了,现在就造反了,众位听见了没有?”
谷王一听,我的妈呀,你徐方可损透了,这不是逼着我造反吗?又一想,韩金虎已经堵住府门,那小子心狠手毒,不反也得吃他的亏,干脆,反就反了吧,他这才说了一句:“众位。徐将军讲的就是我的意思,有愿意的吗?”众人一听,王爷说话了,反就反呗,王爷反了,我们要不反,叫韩金虎拿住也是死路一条:“听从王爷吩咐,我们跟着反了。”谷王吩咐一声打开了府门。
徐方第一个蹦到街上。他四面一看,只见灯球火把亮子油松,把府门照得如同白昼一般。一队军兵摆刀弄枪围定王府,为首一匹战马,马鞍鞒上端坐一人,正是韩金虎。徐方一见眼睛都红了,把脑瓜一晃,镔铁棒左右一分:“韩金虎,咱们又在这见面了,怪想你啊!”“哇呀呀,矬鬼,你怎么来了?”“怎么来的?我告诉你吧,朝中的三班文官四班武将都跟我有书信来往,都想捉住你,都想扶保燕王,他们要我来,这是盛情难却呀,我就得进城来溜达溜达。这不,谷王是头一位请我,我就到他这王府来了。韩金虎,你已经内外交困,众叛亲离,走投无路了。要能听我良言相劝,赶快扔枪下马,跪地求饶。我呢,有好生之德,不忍心叫你活受罪,只用一下把你的脑袋砸扁了也就是了。要不听我的良言相劝,韩金虎,那点天灯的滋味可真要叫你尝尝呢。”
这一番话把韩金虎气得哇哇暴叫,拔长枪直扎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