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大败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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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大败局-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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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胆!抗旨吗?光腚造反吗?”何可纲一脸诡讹。
“你才大胆!假冒圣旨,还是在这旮去处,你亵渎朝廷!”赵率教掬水向他泼去。
不想何可纲还真从后腰上掏出了那黄锦圣旨,两个篆体红色大字赫然入目:“谁敢假冒圣旨?你们要是不听,咱就回了高公公,就说你们拒不接旨。”
两人顿时傻了眼。祖大寿先软了,忙道:“别别别,总得让我们穿戴上吧,总不能跪水桶里听宣吧?”
赵率教还是有些疑惑:“你不是作耍吧?真是圣旨?”
何可纲诡笑起来,拉过一把条凳坐下架起腿儿,笑嘻嘻道:“得啦,不拿你俩耍巴啦。圣旨不假,可不是下给你俩的,是褒奖大帅杀毛文龙的,大帅让我先给你俩唠唠。”说完展开圣旨:
毛文龙悬踞海上,跋扈有迹,犄角无资。卿能声罪正法,事关封疆安危,阃外原不中制,不必引罪,一切布置遵照敕谕,听便宜行事。
祖大寿大手向下一拍,水花四溅,“好!皇上果然英明!”
“是呀,当初听说大帅屠龙,觉都睡不安稳,一夜数惊啊!以为这下大帅可完了,最轻的处分也得是罢官。我们毕竟不如大帅看得透啊!”赵率教也欣然道。
“大帅就是大帅嘛,岂是你我可比?”何可纲道,“好啦,快洗吧,大帅还等着呐。”
二人的瞌睡早被何可纲吓醒了,匆匆洗毕,换了一身随身带来的干净衣服,脏衣交给兵士去洗,就赶往督府。何可纲带着他俩直奔内室,院内只有杨正朝、张思顺守着门口,再无闲人。
屋内袁崇焕正自斟自饮喝着功夫茶,二人紧前一步行礼,袁崇焕也不起身,一抬手:“坐下吧。”三人围桌坐下,桌上并无饭菜,只有一壶四盏,一卷黄锦轴。
袁崇焕向外喊了声:“杨正朝、张思顺,上菜吧。”
外边应了一声。袁崇焕指指黄锦轴道:“你们先看看这个。”
赵率教抓起展开,祖大寿凑过来看,就都跳了起来,竟又是一道圣旨。袁崇焕道:“坐下看,不是下给咱宁远的,是给兵部的。”
祖大寿与赵率教便坐下看下去:
朕以东事付督师袁崇焕,固圉恢疆,控御犄角,一切阃外军机听以便宜从事。岛帅毛文龙悬师海上,开镇有年,动以牵制为名,案验全无事实,剿降献捷,欺诳朝廷,器甲刍粮蠹耗军国。雄行跋扈,显著逆行。崇焕目击危机,躬亲正法,据奏责数十二罪状,死当厥辜。大将重辟先闻,自是行军纪律,此则决策弭变,机事猝图,原不中制,具疏待罪,已奉明纶,仍著安心任事。
“为何还要谕兵部?”赵率教问。
“本帅擅杀大将,论职守兵部要上弹章'3'的。我想是圣上要先堵了他们嘴,免得啰唣。”袁崇焕突然觉得热流上涌,喉头发紧,眼眶发酸,咽了口吐沫,接着道:“少年天子,一代明君!登基之时,危如累卵,无一膀助,声色不动之中,尽除权奸,大智慧大勇气呀!
“我袁崇焕是什么人?十年以来,父母不得以为子,妻不得以为夫,手足不得以为兄弟,交游不得以为朋友。一句话,我是大明国里一亡命之徒!知崇焕者,当今皇帝!”两滴热泪就滚出眼角。
三人都觉着鼻子犯粘,低了头。
酒菜陆续上来,五碟一海碗:烤獐腿,烧雁背,炸河虾,辣血肠,炒肝菌,蔷蒿蘸生酱,一簸箩苏叶饽饽,一大盆秫米水饭。
何可纲拿过酒壶要给袁崇焕斟酒,袁崇焕伸手拦住,接过壶道:“这第一杯本督敬你们,其后自便。”
三人忙端杯站起,待逐个斟满,齐声谢过。
“这一杯饮尽,本督不再劝酒,自己看着办,酒肉管够,尽可开怀,但本督后面的话需得听清记着。干!”四人同时饮尽。
祖大寿赵率教早饿穿肠了,甩开腮帮子大嚼起来。
袁崇焕放下酒杯又端起茶,看他们第二杯酒下肚,袁崇焕从鼻子里喷出一股气,道:“可纲已跟你们说了吧?”
“是,要再来一次宁锦大战了。”率教应道。
“嗯,”袁崇焕喝口茶,若有所思道,“如果不是毛文龙与皇太极订了密约,本督也不想现在就处置他。现在看来此战难免,以我目前战力,不怕打这一仗,但有一条不得不防,那就是有东江军官叛投皇太极!他们都是毛文龙亲认的义子,本督杀毛文龙如杀其父,早对本督存了怨恨之心,若如此,必将我兵力、器具、布防、方略悉以告之。皇太极既知我虚实,必来攻,并用计陷我。为今之计,只有三条——”
袁崇焕略一停顿,三人塞得满嘴的肉也不嚼了,瞪眼盯着等着下茬。“第一,坚城高垒,闭门自固,不许开城迎敌。鞑子善骑驰,平原作战,我军不敌,更要防他诱兵之计。违令开城者,斩!
“第二,加紧赶造佛郎机铳。红夷、佛郎机大炮已在运送途中,大炮一到,立即架设四城,这是我有而敌无的唯一优势。震慑敌胆,战而胜之,唯靠此着。
“第三,进行攻守练兵。太祖早有言,‘兵不贵多而贵精’,所定《教练军事律》早有明训,‘将弁百六十步、军士百二十步必中,骑卒必善驰射枪刀,步兵必善弓弩枪。军士步骑皆善,将领各以其能受赏,四成不善,军官夺俸一年,六成不善,军官罢职。’神机营更需练精,弹不虚发。兵临城下,唯弓弩、铳筒战之。弓弩铳筒精,则敌不能近。敌援城上,唯刀枪战之,刀枪精,则敌不能进。你们可听清了?”
三人抱拳道:“遵令!”
“大寿,你是首当其冲,尤要上心,全力以赴。”
“大帅放心,除非我祖大寿战死,决不让辫子兵越过锦州城!”
袁崇焕注视祖大寿良久,点点头,起身走到书案前,拿了一卷熟宣纸走回来,向三人展开来道:“祖将军,这是本督写给你的,只是没有裱。”三人伸头看,是一首诗:
边中送别
五载离家别路悠,送君寒浸宝刀头。
欲知肺腑同生死,何用安危问去留?
策杖只因图雪耻,横戈原不为封侯。
故园亲侣如相问,愧我边尘尚未收。
祖大寿双手接过,一揖到地,起来时已是颊闪泪花:“大帅但请心放肚里,大寿在,城在!战至一兵一卒,鞑子也休想越过锦州城,除非我横尸疆场,他们从我头上跨过!”
袁崇焕没说话,心中却隐约起了一丝不祥之感。
看祖大寿把诗收好,何可纲向袁崇焕道:“卑职还有一虑,辽东防线巩固,皇太极很清楚,但蓟门单弱,他会不会走辽西?”
“想的不差,”袁崇焕赞许地看一眼何可纲,说道,“我这就上奏朝廷,加强西线防务。”
见范文程进来,皇太极竟起身迎上去。范文程见皇太极一脸灿烂,就知道所为何事了,也露出会心一笑:“皇上可是要举兵伐明了?”
“正是要向先生问计。袁崇焕杀死毛文龙,东江群龙无首,是割了我肩痈。袁崇焕要整顿东江,尚需时日,难道不是一个机会么?”
范文程伸手示意请皇太极落座,沉吟道:“臣与皇上不谋而合,但是……”皇太极知道自己这位谋士凡事都比自己想得深,道:“先生但讲无妨。”
“臣料袁崇焕杀毛文龙,东江必乱,倒是为我去了后顾之忧,真可以一意前指了。不过,皇上以为能过宁、锦、山海关么?”
“所以请先生来商量。今年以来,我朝亦遭灾荒,现在市面上一斗谷子已值银八两了,盗牛马甚至杀人之事是越来越多。因无军食,已经有人携枪械投奔南朝了。朕想,只有伐明能固军心,纾我目前之困。不求深入多远,能夺得大量粮食牲畜就行。”
“皇上想得不错。不过有袁崇焕在,关内外实是不易得手。但辽东难攻,皇上没想过辽西么?”
皇太极瞪大了眼:“辽西?”
“蒙古灾情更重,已经有人相食了。蒙古诸部归顺我朝不久,既不能为其解饥困,又不能杀伐立威,恐不长久。走辽西,一可避开山海关,二可震慑蒙古诸部,去其异志。”
皇太极陷入沉思,半天才道:“如若袁崇焕从东路抄我盛京,如何是好?”
范文程显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臣料绝无此可能。”
“为什么?”
“袁崇焕只能奉诏勤王,或回援京师,或从西路堵截我军。在崇祯眼里,袁崇焕是唯一的指靠。袁崇焕一日不到,崇祯一日不宁,他第一个召回的就是袁崇焕!”
“嗯,那么如何走?”
“经蒙古喀尔沁部,破喜峰口、龙井关,分路进捣洪山、大安二口,直入马兰峪、遵化。遵化一下,京师便摇动了。”
皇太极想了想,道:“此去路途遥远,费时费力,可有把握?那边将是谁,守御如何,都清楚吗?”
“蓟辽总理刘策驻保定,顺天巡抚王元雅驻遵化,总兵朱国彦驻三屯营,俱是庸才,兵马瘦弱,钱粮不敷,边堡空虚,戈甲朽坏。陛下此路进兵,战必胜,攻必取,直下京师!”
皇太极点点头,范文程诸事都想在前头,且做了准备,真是难得的人才,想了想又摇摇头道:“不过,此路生疏,必得有向导才行呵。”
范文程露出踌躇满志的笑:“臣有一举两得之策。”
“快讲。”
“向导可借助蒙古喀尔沁部,既充向导,又可出兵。”
皇太极一拍大腿:“好!明日召开八旗会议,举兵伐明!”
'1'皇室内府的库金,即皇帝的私房钱。
'2'专阃(zhuān kǔn):专主京城以外的权事。
'3'弹章(dàn zhāng):弹劾官吏的奏章。


第三章 皇太极直捣京师,驿卒李自成造反

神兵天将
诸王公大臣奉诏来到大政殿,见都到齐了,代善请出皇太极。
三大和硕贝勒代善、阿敏、莽古尔泰以兄长之尊与皇太极并坐,受众人参拜礼,皇太极令坐,复开言道:“自太祖'1'起兵,连年征战,逮至朕躬,实欲罢兵戈,享太平,故屡屡差人与明讲说。明廷若是肯和,咱们采参开矿,与他们交易,换来布匹,大家共享太平,岂不极好?
“但天启、崇祯二帝藐我益甚,逼令退地,且教削去帝号,禁用国宝。朕以为天与我土地,怎敢轻与他人?其他如去帝号,废国宝,朕都一一遵依,并自易汗名,请明帝赐印,委曲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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