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的是什么。
就着阳光在海面上反射的刺目光影,顿愣了很久的怀炽,才勉强认出远处那个顶着 一头被海风吹得散乱的长发,一脚跨站在船舷上,衣衫不整袒露着精壮的胸膛,拿着筋 只瞄准独孤冉一人肆无忌惮乱射的那家伙,好象就是他八百年没见,且恶名昭彰的亲手 足兄弟。
「三……三哥?」几年不见,他怎么变得更疯了?
「先别管霍鞑了,在船沉之前,看情形他还会跟独孤冉磨很久。」冷天海头一个回 过神来,拉着怀炽走向船上搁放的小舟,「咱们趁现在快点去抢人。」
趁着独孤再忙着逃命,和船上原本看守着她的人急去护驾,堤邑在一片慌乱中悄悄 退至船边。
低首看着底下波涛荡漾的海面,想趁乱离开的堤邑,勇气迅即流失了一半,尤其这 种高度,更是令她不禁感到害怕,于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她,只能无措地站在船边 不知该怎么办。
「跳下来」在三船大乱时,已乘着小舟前来的怀炽,在掌舵的冷天海和一名亲卫合 力将小舟稳当地挨靠停妥在船畔后,站在船头朝她张开双臂。
堤邑旋过身,难以相信她逃避千里的怀炽,就站在她的下方,用他曾接她下墙的姿 态等待着她。
总在她午夜梦迥时出现在耳畔的话语,在她怔然无语时,再一次清楚地传送她的耳 底,唤醒她所有压抑的情悻。
「我会接着你。」
眼眶有些一灼烫,她以袖掩着嘴,强忍着心底那份无可遏止的庞大思念。
啊,依然是他。
他没变,他依然是她从前的怀炽。
回忆霎时渗透她的心房,那个在天际挂满火树银花,湖面上吹来悠悠的香气,令她 难以忘怀的夜晚,她还小心地保存在心底最深处,而那时他将她包围在他的小世界里, 他眼底的情不自禁,也还深深烙印在她的脑海里。
她还记得,那时他的眼眸就和现在一样,她也记得她愿冒风险出门,就是为了想亲 近他这双看来甚是温柔的眸子,更记得,在头一次楼进他的怀抱时,心满意足地觉得, 他的那片胸膛就是她此生的归属。
她的归属来迎接她了,再一次地把她所有的倾心和最初的思慕给带来了。这个男人 ,是她曾极力想要离开的,可是在离开后,又无时无刻不在盼望和思念的煎熬中度过, 令她几乎要恨起自己的软弱,也恨起自己那颗明知要舍,却还是依依难舍的芳心。
努力压抑住溃堤的思念,堤邑汲着泪,衣衫被海风吹得像是一双高扬的羽翅!她低 首看着他,很想,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一切都重新来过,可是,她不知她的归属是否还 依旧存在,他是否还会敞开怀抱再一次地拥抱她,是否又会突然改变,让她再次陷入两 面为难。
她没有再一次踏入混着瑰丽和阴暗的梦境里的勇气。
等待了半天却没见她有丝毫的动静,深怕她不愿归来的怀炽,在看见她身后翻飞的 衣衫时,令他想到了他的羽衣仙子,猛然地,他把心一横,在冷天海来不及阻止下,纵 身跃进海里,拍来的浪涛很快便淹没了他。
「怀炽,」堤邑心慌地俯在船边大叫,用力挥开眼底的泪雾,拚命在湛蓝的海水里 寻找他的身影。
冷天海不可思议地绕高了眉,「不会吧?」怀炽不是泅水能手吗?怎么一下去…… 就不上来了?他是在搞什么鬼?
可是时间不断逝去,冷天海在怀炽久未浮上海面时,顿时撤走了心中的怀疑也慌乱 了起来,马上扔去腰间的佩剑和脱下身上的外衫,打算下海救人。
一抹自高处坠落的纤细人影,在冷天海的面前拍击起一朵涟漪似的浪花,同时也止 住了他的动作。
他脸色顿时显得更加青惨,不断扭头左看右看。
「连你也……」她不是旱鸭子吗?上回她还差点死在府里的小湖中,她、她……怎 么也跳下去了?现在他是要先救哪一个?
波动的海涛底下,灿阳的光线化为一束束的发光体,极其优雅地在水晶世界中舞动 着,因想救怀炽而跳海的堤邑,在直坠下海后才忆起自己不会游水,因此她此刻并没有 机会去欣赏眼前的美景,她正合着眼两手紧掩着口鼻,无助地任自己的身躯往下沉,但 就在她感到自己快窒息时,一双健臂忽地拉提着她的腰肢,直带着她朝明亮的海面浮去 。
浮出海面后,大量新鲜的空气灌进她的肺叶里,还睁不开眼的她,感觉有人一手圈 着她的腰身,在她的身后,还有一只大掌温柔地拍抚着她让她顺过气来,但这身躯贴合 的感觉、这温柔的气息太过熟悉,就像是……她迅即睁开眼,一瞬也不瞬地看着近在眼 前的怀炽。
怀炽一手拨开她附在颊上的发,稳稳地撑持着她浮在海面上,在他的唇畔有着止不 住的微笑。
「明知自己不会游水,你还是跳下来了。」他就知道,她还是爱他的。
「你、你……」被他也被自己吓得六神无主的堤邑,结巴地瞪着他的一脸没事样。
怀炽拉着她将她更贴近自己,低首靠在她的耳际请求。
「跟我回去吧。」如果说失去是一种最伤人的方式,那么,她已经伤他好几回且得 到了彻骨的疼痛,而这也到了他最大的限度,再失去她一次,他可能就再也找不到那个 完整的怀炽。
「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我就是为了不想再见到那些……」堤邑想推开他的怀抱,可 又怕会掉下去溺水。
「我明白。」他的眼眸迅即来到她的面前,紧紧跟随着她的眸子。
他明白?他知道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身子沉浸在海中起起伏伏的,堤邑的心也有些起伏不定,隔在他们两眼之间不断荡 漾的浪花,让她有些看不清他,因为,她在他的眼底看见了她往日的哀伤。
可是,他为什么会有那种眼神?她的离开不是对大家都好吗?只要她一走,便称了 独孤冉的心意,和辛无疚想再高攀一回的梦想,而他也可以不必再顾忌于她,想对政敌 做什么就做什么,事后也不会再有半分愧疚……况且,成全了三方的人后,最重要的是 还可以保他一命,这不是很好吗?而她,也不须再被陷在其中动弹不得,得不到个解脱 。
「即使我什么都明白,可是,我还是不能让你走。」怀炽收紧了双臂,怎么也不肯 放开差点无法回到他身边的她。「因为你带走的实在太多了,所以我不能再让你离开一 回。」
「我带走了什么?」她别过眼,试着不去想他在那些诗词里的浓浓情意。
拉着她的柔荑按向他的胸膛,「我。」
像是会刺痛了她般,她畏缩地想抽回手,但他却紧按着不放。
他朝她漾出一抹戚然的笑,「假如你不愿回来我身边,那就让我沉下去吧,我情愿 沉在海底永不再上来。」
「你舍得你在朝中拥有的一切?」堤邑有些哽咽,他厚实的温暖和令人想念的心跳 ,正自她的掌心底下传来,一点一点的渗透她,并在她的心头泛滥。
他毫不犹豫,「舍得。」
她怔了怔,以她也不能理解的速度飞快地将他拥紧,怎么也不想放开他。
两颗心,是有重量的,带着他的心,她走不远也无法再走,只因为堆栈在她心版上 的重量是那么地沉重,若他要沉下去,那就带着她一块下去吧,只收留了他的心却没有 他,她也不想再浮上来。
「没时间让你们拖拖拉拉了。」心急如焚的冷天海硬生生地打断他们,跪在小舟旁 一手拉住一个,「统统都给我上来……」
好不容易才把想在海里继续泡下去的夫妻拉上小舟后,冷天海突然移动位置来到怀 炽的身后,接着,他的身子晃了晃。
「天海?」被他突然靠上来的身子压住的怀炽,不解地想推开他。
堤邑抖颤着手,指向冷天海的身后,「他……」
替怀炽挡下一箭的冷天海,在怀炽扶他坐正时,身子突地朝后仰倒直落进海里,速 度快得连怀炽也捉不住,就在怀炽张大眼看清楚是怎么回事时,海面上浮起一片刺人眼 的殷红。
「带他们走……」在海水中载浮载沉的冷天海,隐忍着疼痛向小舟上的亲卫吩咐, 亲卫听了,咬着牙转过头照令摇动船桨。
「天海!」怀炽伸长了双臂拚命想捉住愈飘愈远的他。
「走。」冷天海乏力地抬起一手,「有凤楼在,我不会有事的……走……」
在下一波浪潮打来时,在怀炽的眼里,失去了冷天海的踪迹。
☆☆☆
「别躲了,再躲我就亲自上船去找你。」
一手荷着弓的霍鞑,居高临下地稳站在船首上,两眼不停地在四处散逃的人群中寻 找独孤冉的踪影。
藏身在舵台后方的独孤冉,隔着舵台朝他大叫。
「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凭什么这么待我?」莫名其妙跑来撞毁了他集聚万金 才造成的私船,还拿着箭四处射他,他是何时惹毛了这一尊野蛮人?
「你是跟我无仇,不过,你似乎跟我的两个皇弟有仇。」他阴阴冷笑,「你不会以 为我身在南蛮就什么都不知道吧?」太小看他的情报网,中土就算发生鸡毛蒜皮的小事 他也都知道。
暗暗心惊的独孤冉,在听了他的话后才明白他是为了他的两个皇弟而来的,只是这 两件事是谁告诉他的?是舒河,还是律滔?或者是另有其人?
「我想过了,与其让风淮因审你这名国舅而弄得朝野动荡,还不如由我采私下私了 的方式来办。」打着赤膊的霍鞑,伸展着古铜色的身躯活动筋骨一会,接着又弯身捞起 一柄箭,「所以说,现在算是两报还一报,我已经很便宜你了。」
「国舅,这一带的海域上都是他的船,他出动了所有的船队封锁海域,咱们无路可 走……」偷偷摸摸爬到独孤冉身边的大副,满心恐慌地向他报告继船毁后更雪上加霜的 处境。
「你究竟想怎么样?」独孤冉气急地站起身愤叫,随即又忙着蹲下身躲过正等着他 的那柄飞箭。
「我这个人一向是很宽宏大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