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也好,假的也好,本帅没有功夫核查。”童贯从桌案下抽出一条皮鞭,声音尖利刺耳,狞笑道,“快把衣裳脱光,我要给你烙下本府的印记!”
冰美人曾听风尘姐妹暗中流传,说童贯是个色情虐待狂,专以折磨美人为能事,特别喜欢将冰肌玉肤的美人剥得一丝不挂,然后用皮鞭蘸水抽打,不到奄奄一息不肯罢手。直到美人遍体鳞伤,发出痛苦的嚎叫,童贯方感到无限的快感和欢悦。她虽然仇恨童贯,但乍听之后也以为是夸大之词,不相信人间真有这样的衣冠禽兽,今夜身临其境,方信不虚。眼看自己就要成为他折磨的对象,不禁悲愤满腔,仰天长叹:“苍天呐,你怎么不长眼呵!”她见老贼挥鞭逼近,“刷”地从怀中掏出明晃晃的剪刀,厉声道:“妾可杀不可辱,你敢再进一步,我就以死相拚!”
童贯一惊,忙道:“你放下剪刀,有话好商量。”边说边装做后退的样子,接着猛一挥鞭,鞭梢卷住她手中的剪刀,“嗖”地甩到窗外去了。
颜玉洁两眼冒火,厉声骂道:“童贯,你这衣冠禽兽,独夫民贼!你监军西北,轻启边衅,杀良冒功,诬杀名将,自毁长城;你回到朝中,暗害御史,阻塞言路,结党营私,作威作福;而今,你又欺哄官家,穷兵黩武,对外联金灭辽,引狼入室,对内血腥镇压,滥杀无辜,耗尽民脂民膏,大宋王朝非葬送在你们这帮奸贼手中不可!”
原来这个不阴不阳、不男不女的老家伙就是母相童贯。张择端听得热血沸腾,暗中称赞:“陈小姐,你骂得好,说出了天下百姓的心里话!”他攥紧拳头,随时准备冲进去,支援陈云凤。
“艳若桃李,冷若冰霜,不愧冰美人之称!”童贯“嘿嘿”一阵奸笑:“骂得好!你是大宋朝第一个敢当面骂我的女子。你骂人的样子真好看,你骂人的声音也好听。”
“打破筒(童),泼了菜(蔡),人间便是好世界!天下百姓恨不得扒你的皮,抽你的筋,吃你的肉,喝你的血!我死了也要化为厉鬼,找你报仇雪恨!”她用衣袖遮面,一头向木柱撞去。
童贯在宫中属于武太监,习武健身,会些拳脚,掌权后又常领兵打仗,骑马射箭,别看身体肥胖,却很灵活。他早有防备,上前用胸膛挡住,就势把她搂在怀里,扯开连裙罩衫衣扣,去剥内衣。颜玉洁的内衣质地结实,又缝得针脚稠密,怎么也撕拽不开。童贯恼羞成怒,一脚把她踢翻在地,挥舞皮鞭猛地抽去。
张择端目睹此景,肝胆俱裂。他看老贼有些功夫,赤手空拳难以应付,忽地想起刚才从头顶飞过去的那把剪刀,一定落在附近,便赶快俯身寻找。
鞭声呼啸,一鞭下去,冰美人衣衫便绽开一道口子,洁白的肌肤上便泛起一道血痕。她既不躲闪也不呻吟,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美人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力气,突然跃起,抓住童贯挥鞭的手臂,张口狠狠咬住他的小拇指头,痛得童贯大喊救命。
张择端手握剪刀正要翻窗进屋和童贯搏斗,忽听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只得又缩下身子,伺机行事。
胭脂兽童仲和几个卫士闻声匆忙从前院跑来,闯进大厅,见颜玉洁正咬住太师的小拇指头死不松口,急忙上前援救。飞天鼠卞勇一掌将冰美人击昏,童贯才拔出手指,但见鲜血淋淋,一截小指头藕断丝连,无力地耷拉着。十指连心,疼得他浑身冒汗,嘶声喊叫:“快,快,快请御医。”
几个卫士忙把童贯搀走。卞勇将颜玉洁双手反捆,扔在桌案下,对翻江蛟石太道:“我陪公子去请御医,你看好这个贱人,等候太师发落。”
胭脂兽童仲摸了摸冰美人的脸蛋,咽了口唾沫,不放心地对石太道:“这可是个原封货,不许你碰他一指头。”
石太吓了一跳:“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我在大厅外看住她,公子总可以放心了吧。”
胭脂兽和飞天鼠匆匆离去。石太见冰美人悠悠醒来,为避嫌疑,慌忙出厅,沿着走廊来回巡视。
张择端见机不可失,急忙从窗口翻进屋内,爬到颜玉洁身边,给她解绳子。
颜玉洁惊恐地边躲闪边问:“你是谁?要干什么?”
“我是山东诸城张择端呵。”
“我没见过你,也不认识你。”
“姑娘难道没有听说过我吗?”
“不,不,从来没有听说过!”
难道她不是未婚妻陈云凤?张择端深感意外又大失所望。不管是谁,敢于痛斥阉宦,成仁取义的女子就值得舍身相救,情势紧迫,无暇细说,便道:“陈大人两周年忌日那夜,提醒小姐有歹徒快走的就是在下,我是来救你的。”
一句话便取得了颜玉洁的信任,感激地道:“你一个文弱书生怎么救得了我?快,贼人又走过来了。”
张择端连忙躲到窗下,紧贴墙根。石太站在窗口外面,伸头见颜玉洁双目紧闭,绝望地缩成一团,又放心地沿走廊走去。
急中生智,张择端瞬间已经想出了救人办法,听脚步声走远,连忙匍匐到她跟前,迅速为她解开绳索,道:“童府和蔡府仅有一墙之隔,两家的建筑布局一模一样,你换上我的衣衫,照我说的办法去做,就可脱险。”
“公子你不走?”
“我留在这里迷惑他们,贼人要是发现你不见了,马上就会追赶,你就逃不掉了。”
“那你怎么办?”
他想如说舍身相救,姑娘肯定不干,便宽慰她道:“我是蔡京为明姬帝姬请的绘画教习,他们不敢对我怎么样。”
脚步声又响起来,张择端再次躲到窗下死角。危险过去,他又爬到冰美人身边,道:“千钧一发,刻不容缓,姑娘快和我互换衣衫吧。”说着脱下外罩长衫,摘下幞头,背过脸递过去。
颜玉洁见他在危难之际仍不失礼,真是世间难得的志诚君子,便抓紧时间迅速脱下罩裙换上长衫,把长发全塞进幞头内。
张择端胡乱披上罩裙,简明扼要指明路径,道:“你先到怡情院躲一会,院里只有一个又聋又哑的童仆,睡得很死,那里比较安全。破晓时分,看守花园的仆人就会偷懒睡觉,你穿过花园,用这把钥匙打开后门就算逃脱虎口了。万一混不出去,无亮后就找明姬帝姬,我看她心地善良,一定会为你作主。”
颜玉洁还想说什么,张择端不由分说地把她推到后窗,俯身当凳子,肩扛手举帮她翻出窗外。
张择端见她消失在黑暗中,松了一口气,连忙回到颜玉洁被捆绑的地方,用彩衫衣袖遮脸,横卧在桌案下。当翻江蛟石太再次巡视到窗下,见冰美人仍纹丝不动,没有任何异常情况,不由连打哈欠,折腾了一夜,只盼着早点交差,美美地睡上一觉。
蔡府大厅里,勾魂凤寿星打扮,凤冠霞帔,大红衣裙,分外光彩夺目。她端坐正中,接受众家姐妹的祝贺。蔡府一百多名色艺双绝的家妓,惟郑珠娘马首是瞻,她平时也竭力维护姐妹们,因此她做寿无一缺席,俱来捧场。
大厅里惟一的男性就是蔡京。他显得特别开心,道:“今晚上珠娘是老寿星,大家包括我全得听她的,她愿咋乐就咋乐。”
郑珠娘笑道:“相爷有言在先,我就发号施令了。今天通宵达旦,不到日上三竿,谁也不许逃席。”
众美人一片欢呼。郑珠娘又道:“今晚得让相爷大出血。给姐妹们添点箱。”
蔡京慷慨道:“好,歌一曲一颗猫儿眼,舞一回一锭金元宝。”家妓们明白拍马屁、得重赏的机会到了,人人飞波流盼,搔首弄姿,个个喜笑颜开,大显身手。美人们载歌载舞,乐声大作。
蔡京和郑珠娘并排坐在首席边饮酒边观赏。酒至半酣,蔡京把勾魂凤拉过来坐在他的膝盖上,一手紧紧搂住她的水蛇腰,一手拍着她的俏脸蛋,道:“小心肝,听说姓张的小子软硬不吃,头一晚上就让你碰了个钉子,有这事吗?”
郑珠娘不愿谈这个话题,故意搂住他的脖子撒娇道:“相爷,你不提我过五关斩六将,单提我败走麦城,这不是在众姐妹们面前寒碜我吗?”
“好,不提头一晚,那就说第二晚,又是怎么出奇制胜降服他的吧。”
“相爷,夜这么长,有滋有味的东西得放最后品尝,还是先看姐妹们歌舞吧。”郑珠娘故意拖延时间,假传圣旨,高声道,“姐妹们,相爷说了,赏赐再翻一番,起劲地唱吧,跳吧!”
蔡京大笑:“珠娘这叫先斩后奏,老夫一定加倍赏赐。”
美人们欢呼雀跃,劲歌狂舞,格外卖力。欢乐嫌夜短,寂寞恨更长。时间过得飞快,已经是下半夜了。
蔡京搂住郑珠娘笑道:“你就别吊我的胃口了,快说你是用什么手段让那张择端上钩的,一定很有趣。”
郑珠娘岔开话题道:“相爷,我为你立下这件奇功,你打算怎么赏赐我呢?”
“府中的金银珠宝,奇珍异玩,任你挑选。”
郑珠娘嘴一撇,一副不屑一顾的模样。
“要么我拨给你一座庄院,丫鬟仆人成群结队,你搬进去坐享清福。”
“我喜欢热闹,舍不得离开众家姐妹,命中注定没有这个福份。”
“我给你一顶乌纱帽,你想送人或者出卖都可以。”
“哼,我才不干这伤天害理的事,让老百姓背后捣脊梁骨。”勾魂凤在蔡府老少爷们面前一向放肆,嘻笑怒骂,没人敢和她较真。
“这也不稀罕,那也不中意。”蔡京恍然大悟,笑道,“老夫升你为如夫人如何?今晚就是洞房花烛夜。”
郑珠娘抚摸他的花白胡须,嘲讽道:“你老这把年纪了,还不爱惜身子骨呵?”
蔡京淫笑道:“俗话说‘宁肯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老夫能死在你这绝代佳人身上,死亦含笑。”
“贱妾可不敢领教,相爷只有嘴上功夫,一到两军对垒,就败下阵来,小黄瓜掉到酱缸里——不争气!”
“唉,好汉不提当年勇。”蔡京干咽唾沫:“你只要提出要求,我就一定办到。”
“姐妹们都听到了吧?”郑珠娘大为亢奋,高声道,“过去相爷总骑在咱们身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