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思想教育:为扭转日益颓废的社会风气,提高道德底线,去年以来在光州轰轰烈烈地开展八个代表,百荣百耻以及保先教育等活动,取得了丰硕的成果。
具体的内容这里不再赘述,各位看官随便翻开哪一期的《光州日报》都能找到相应的内容。
尤其在百荣百耻的学习过程中,各地县衙、各个部门纷纷推出了许多具体措施。衙门规定新录取的公差要发誓日后有机会升官时决不腐败;官员不能配小蜜,不许异性按摩;官办学府推出了“先生不许强奸女秀才”、“秀才自杀先生不许鼓掌”等。
六、安全生产:众所周知,本州管辖范围内的小煤窑存在重大安全隐患,历年来事故不断,州衙门对此高度重视。但因各级官员均有参与开发,取缔较为困难,去年以来虽采取一系列有效措施,将事故发生率减至最少,仍酿成十余起特大事故,伤亡数百人。本州虽对外严密封锁消息,仍被外地“交纸”曝光,民间反映甚为强烈。州衙门顺应民意,对分管此事的煤运司长官记大过一次,降薪一级,留职察看以观后效;同时明文禁止官员参与煤窑开发,当然其配偶子女亲戚好友不在此禁令之列。
临了,白知州又补充一句:今年又是州衙门官员换届选举年,我这里再重申一次,我们是高素质的官员,提升凭的是能力,是实力,是政绩!不是溜须拍马,收买人心!虽然我因多年为官清正廉明,被擢升为户部侍郎,即将赴京就任,但作为老领导老上级,我还是要特别告诫你们:严禁跑官要官,买官卖官!我的话完了!
经久不息的掌声响彻大堂。高升的消息由白知州亲口说出,想来已成定局。有望取而代之的高级官员暗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一场虫争鸟斗即将拉开序幕。
一切都在我和来尝鲜的预料当中。当晚我便和蓝州判一同拜访白知州,名义上是向他道贺,实则是火力侦察,试探一下这只老狐狸的心思。我们一唱一和说了不少让白知州听了十分受用的赞美之词,无非是历数他多年来为光州所立下的汗马功劳,我们断然预测,一旦他离开这里,光州百姓一定会感恩戴德魂牵梦绕伤心欲绝痛不欲生。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心底感到很纳闷:越是贪婪腐败昏庸无能的官员,怎的越是爱听别人将他吹捧成古往今来空前绝后的大清官大贤臣?
白知州的老脸听着听着,不由得绽开灿烂而舒心的笑容。他轻抚蓝州判的肩膀:“小蓝,这些年你跟着我鞍前马后,着实辛苦你了。”
蓝州判忙道哪里哪里,是白大人的一手提拔与栽培,下官才有今日,能跟随白大人身边是下官的荣幸。白大人本是经天纬地、出将入相之才,若非时势不济,岂能屈尊于小小一个光州?若论白大人的才干,那些京官根本不值一提,就算您升为户部尚书也是大材小用,恐怕只有太师太傅太保这般职位,方能施展您的拳脚。
就在白知州听得眉开眼笑时,蓝州判不失时机地从我手里接过厚厚一叠面值五万两的银票,递到白知州手中,说是白知州到京城后上下都要打点,应酬多花销大,这是下官和王院长的一片心意,不成敬意万望笑纳。白知州道:“这……不太好吧?”蓝州判忙说这是我们出于私交的馈赠,绝对没有行贿受贿的性质。白知州假意推辞一番,欣然纳入袖中。
我与蓝州判同时松了口气,白大人虽是升至户部,今后便与我们没有直接的隶属关系,但谁个敢说今后他不会调到吏部?何况朝中有人好做官,有他关照万事无忧。便是眼前,他也可以在未走之前帮上不少忙。
白知州自是明白之人,心知无功不受禄,拿了这许多银两,怎么着也得帮忙吆喝一下。再则这是自己曾经重用的部下,如今临走之前做个顺水人情,助他一臂之力登上知州位置,对于自己也不无裨益,日后告老还乡,好歹有个照应。
当下三人兵分三路。我取了三千万两银票,去找州衙门十五套班子成员(通判、允判、州同等知州宝座的强力竞争对手除外,)以及那夜在白楼见过的各部门主管官员,说动他们推举蓝州判为知州候选人,拜访一圈下来非但三千万花得一个铜板不剩,还严重超支;蓝州判拿了我两千万两年银子,召集一帮人马分头去游说“民大”代表,务必在五个候选人名单中全力支持蓝州判,这些“民大”代表三教九流,鱼龙混杂,胃口相对较小,蓝州判说他还略有盈余;白知州拿了我两千万两年银子,负责打通吏部关节,一旦蓝州判当选就立即下发官文,举行授印仪式。具体花了多少我没问,反正那些银子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该走的会走,该来的会来。白知州走了,朝廷派来监督官员换届选举的吏部郎中(正五品)来了。
这郎中年纪不大,派头不小,虽则年少便已谢顶有些损害形象,但戴着官帽仍是威风八面。听说此人原是帝国最著名的高等学府出身,后又到西洋镀金两年,回来后便自我感觉极其良好,看谁都好像低他一等。进入政坛后,他先是在翰林院呆了几个月,觉得清水衙门没啥子搞头,便想方设法调到吏部,凭着良好的家庭背景和教育背景,很快成为吏部三人之下(尚书、左侍郎、右侍郎)、千人之上的“郎中”。只是因他在西洋时学人家洋人晒日光浴,未料身上黑色素分布不均,被晒得黑一块白一块像顶着龟壳,国人形象地称之为“海龟”。本朝官府中人喜欢将部门的一把手二把手三把手呼为“头”,如张头李头王头,他身为吏部有头有脸的头目,手下也就一律不敢直呼其姓名职位,而尊称其“龟头”。
一来二去,“龟头”被叫得顺口了,吏部尚书每次见到他,总要下意识地摸摸他的光头,口中念念有词:“龟头龟头,有趣有趣!”
第十四回 民众官府民众选(3)
虽则在上司面前不得不忍气吞声强作欢颜,但在我们这些个五品之下的官员面前,“龟头”却是官威十足,动辄横挑眉毛竖挑眼。不过说到工作能力,我还是蛮佩服的,一到光州便将选举之前应当完成的各项工作准备就绪,大小事情一概理得有条不紊,不愧是个“海龟”,的确有两把刷子。可是我就是看不惯他那盛气凌人颐指气使的霸道作风。
直觉告诉我,这是个不好相处的人物。果然,在选举之前的州衙门全体官员吹风会上,“龟头”再次重申了白知州说过的话——禁止跑官要官买官卖官,违者一旦查实,将从严从重从快处理,非但要在本州衙门系统曝光,还要上报吏部通报各州作为反面教材,并作出严肃处理。
说到这里,“龟头”忽地提高语调,说在选举机制不断完善的今天,拉拢腐蚀上级仍无十足的把握成事,于是有人把目光对准了“民众代表大会”。我刚到光州,便听说有人在收买具有选举权的“民大”代表,而不少民大代表为了一点银子,便出卖自己神圣而庄严的选票,这是何其可怜、可悲、可恨、可恶之事!实在令人感到无比的遗憾与痛心!这件事情,因为还未查实,我就不点名批评了,但我定会一查到底,不管是谁的一举一动也休想逃过我的眼睛!在这里我要奉劝在座各位,违法乱纪,须知法不容情啊!
蓝知州一听,这不是明摆着在敲山震虎,冲着自己来的么?当下在座位上如坐针毡,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浑身上下都不自在。可是当他的目光落在通判、允判、州同等人脸上时,才发现他们也是心神不定,脸色甚至比自己更难看,莫非……难道……也许……没错!他们一定也是被人揭了老底,做贼心虚。
原来如此,大战当前,谁人也没闲着,都在上蹿下跳,各显神通。
我的心里亦是七上八下,一则对手都在活动,蓝知州能否如愿以偿?二则如若“龟头”真的顺藤摸瓜,查出蓝州判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如何是好?
散会后我私下安慰蓝州判稍安勿躁,二人马不停蹄赶到芫花山庄与来尝鲜商议对策。蓝州判早就猜到资助自己的财神爷何许人也,只是之前心照不宣,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罢了。眼下情势危急,他也顾不了这许多,亲自出马会见来尝鲜。
寒暄过后,蓝大人说出自己的忧虑,隐有怯意。来尝鲜却不以为然,目前已投入许多人力物力,就此打住的话则前功尽弃,他力主追加投入,超越其他竞争对手的力度,便可稳操胜券。至于京城来的“龟头”,无非酒色财气四字,不足为虑。他特别重复了那个结论——每个官员都有他的弱点,都有他的价码,知己知彼,则百战不殆。
临行前,来尝鲜非常爽快地往蓝州判手中递过一个大纸包:“蓝大人就要高升了,须得多方活动,正是花钱之际,这是来某人的一点绵薄之力。”从纸包外形大小判断,定是大额银票无疑。蓝州判也不推辞,欣然笑纳,口中犹自说道:“既是来先生慷慨解囊,本官也就不推辞了,事成之后定当重谢。”
果不其然,来尝鲜的观点并非空穴来风,而是他多年官场生涯的心得。“龟头”虽则在大会上好似铁面包青天,然而当我与蓝州判以公事之名义将其约至“天外天”大酒楼的雅座时,他的脸上便多了几分亲切的笑容。
落座之后,“龟头”开门见山地说道:“白侍郎白大人赴京之后,曾与本官见面,提起蓝大人之事,要本官到光州后多加关照。只因公众场合人多眼杂,故本官不便说话,如今在这房间之内都非外人,我便如实相告,白大人的侄子在京都兵部任职,是本官的同年,这个忙我一定会帮。”
蓝州判与我均是喜出望外。本来还以为要花一些心思费一番周折,没想到白知州还真够意思,那几千万两银子总算没有打水漂。有了白知州的牵线,我们之间距离明显拉近,彼此都解除了防范心理。
要说人家正五品官员的品位就是不一样,三十年窖藏“汾酒”、五十年窖藏“花雕”、八十年窖藏“女儿红”一概不入法眼,他说除了从西洋万里重洋运来的人头牛“K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