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帝王刘义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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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帝王刘义隆-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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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可以其小过,久致沦弃哉!”

    奏疏的意思,是说庐陵王义真是先皇的爱子,有卓然之美,如今虽有过错,但应该加以教诲,不要骤加废黜流放远郡,这样做就伤了陛下的棠棣之爱——兄弟之爱;再说大宋建国日短,更应该广树藩戚,形成磐石之宗,怎么可以砍削大宋这棵大树的根枝呢!

    这样的奏疏,不论是和庐陵王有过节的少帝,还是对庐陵王心怀怨怒的徐、傅,都是不能接受的。于是,那个张约之就只有一条路了,那就是死。

    刘义隆红着眼圈看完了奏疏。随即,是长久的沉思,默默不语。

    侍立于一旁的侍中王华,知道了这份奏疏起到了作用。

    这份奏疏是王华在整理营阳王的奏折时看到的。说是看到的,倒不如说是特意去翻找的。张约之因谏阻废庐陵王为庶人而被杀一事,是朝野皆知的。王华在这样的时候把这份奏疏找出来,其用意不言自明。

    面对这份奏疏,许多劝说的言词都显得苍白无力。

    已经是冬天了。

    地处江南的建康宫虽没有像北国那样冷得让人不敢出门,但许多人还是愿意在被子里多呆一会直到日上三竿。

    新帝刘义隆却起得早,这是在藩镇养成的习惯。这个习惯,实际上是在他们兄弟很小的时候就已养成了。那时候,先帝南征北战,他从来不能容忍子弟们有一点骄惰之情。虽然先帝年过四十才得了第一个儿子,后来对五弟义恭也有些娇宠,但很小就出镇边藩的刘义隆却从未染成这种骄惰的习性。

    起得早的刘义隆并未感到不适。何况,殿内的炉火正旺着呢。

    盥漱梳洗之后,他要开始临帖了。先帝一生知书不多,字也写得不好。在征战过程中,谢晦曾说写字是小事,但字写出来要宣布四方,建议先帝稍加留意。可字写的好坏非一朝一夕之功,于是谢晦又建议先帝纵笔大写,一字径尺,这样大有所包,且气势也美。先帝接受了他的建议,一纸往往只写六、七个字。后来,先帝就严格要求诸子苦练书法——那个时代是那么重视书法,在某种程度上那就是一个人的身份,那个时代离书圣王羲之也只有短短的几十年。

    临了几纸王羲之的《兰亭集序》之后,刘义隆又随手写了几句诗人谢灵运的诗句:“野旷沙岸净,天高秋月明”、“明月照积雪,朔风劲且哀”。这都是他喜欢的句子。

    侍立于一旁的殿中侍御史徐爰上前帮皇上收拾的时候,问:

    “王羲之的书法,谢灵运的诗歌……陛下喜欢谢灵运吗?”

    “是人还是诗?”

    “有区别吗?”

    “没有区别吗?”

    “依臣之管见,‘文如其人’,诗也是。谢的诗,一改江左百年来的风气,现在那些玄言诗再无人问津,就是因为谢诗的影响。谢之描摹山水的诗,每从南方传来,京都上下竞相传抄。常常一夜之间,士庶皆遍,可谓远近钦慕,名动京师。”

    “有这么大的影响吗?”也许自己也受了这影响,不然怎么信手就写了谢的诗句了呢?

    “是的。数日前,臣也抄得他的一新诗。陛下想看看吗?”说毕,他就转身去拿。待他拿来后双手呈给陛下时,他又接着说,“前些日子臣抄得这诗时,就想求陛下在闲暇之余为臣书写一幅以赐予臣:谢的诗,陛下的墨宝,可称得上是珠璧辉映了。不想陛下近日连连召见臣下,不得空,臣就一直把它带在身边。今日总算有个机会。”

    刘义隆展开一看,是谢灵运的《石壁精舍还湖中作》。看着看着,他竟丢下笔吟诵起来。读到“林壑敛瞑色,云霞收夕霏”这样的句子,他会不时赞叹一句:“好诗!”

    “听说谢灵运已回京都了,卿知道吗?”

    “知道,门庭若市呢!臣也看到了他要拜见陛下的奏折。”

    “我也正想见见他呢!”

    为什么不见呢?刘义隆拿起笔开始写起来。谢能写这样的好诗,是难得的人才。难怪当初庐陵王把他和颜延之视为挚友并与他们朝夕相处,自己若遇到那样的境况又能如何?汉武帝读司马相如的《子虚赋》时,曾遗憾地说:“朕独不得与此人同时哉!”那时司马相如正穿着犊鼻裤在蜀中与文君当垆呢!自己可别再生那样的感慨。实际上,谢是见过的。那是在去荆州前,在先帝的东府内,不过那时自己只有十来岁,并不能辨得出什么诗人颜和谢,自然也品不出什么诗味来——那时他似乎也没有写出像现在这么多这么好的山水诗。他要是还呆在京都,不出为永嘉(今浙江温州)太守而南游,他也许就写不了这些诗来。大凡诗人都是如此吧,国家不兴诗人兴。

    写好了那幅字,刘义隆就告诉徐爰:既然谢灵运就在京都,那么午后就叫他到宫里来吧,说不定他什么时候又云游去了,想见一见倒不方便;原先安排召见的一些朝中文武,再传诏推后到下一日。

第十五章 风暴前夕

    午后。。

    谒者报谢灵运已入殿。

    刘义隆已端坐在太极西堂,等候着。

    诗人谢灵运入殿,小步疾走,跪拜:

    “布衣臣灵运叩见陛下!”

    这真是诗人的打扮——诗人谢康乐的打扮:取下的斗笠拿在手中,是曲柄的;裙裳的款式也是见所未见的。早已听说谢的衣裳器物多改旧制,世人都喜好模仿他,但今日不见,是想象不出他会改到什么样的地步的。他现在自然是不着朝服的,外任永嘉太守只一年,他就托病辞职去游山水了。他的托病,在外人看来,与出外任为荒远的永嘉有关;而在诗人自己看来,还有另一层意思:堂堂谢康乐,怎能只做一个五品的太守!即使在近郊,也不可能,更不要说是那荒远的海滨!

    落座的诗人在回答了陛下所问有关永嘉的感受之后,对陛下能在即位后不久就召见自己表示感激。这让刘义隆感到有些意外:谢似乎并不像人们所说的那样狂傲目空一切。

    其后,他们很自然地谈起了诗。在他们交谈的过程中,侍坐的徐爰插话说陛下也很喜欢诗人的诗,于是刘义隆接着就问:

    “诗人南来,又有何新作?”

    “布衣臣永嘉所作,都中都已传抄;陛下若真喜欢,也当略有所闻。——大宋能有爱诗的天子,诗人幸甚!天下幸甚!在南时,布衣臣就欣闻陛下不只喜欢看诗,且也有所作。臣能有幸一睹圣作吗?”

    新帝哈哈一笑:

    “是我向诗人索诗,还是……”

    “不敢,布衣臣不敢!”谢灵运边说着,边从那怪异的衣袋中掏出一纸。侍立的徐爰忙接过来,双手呈给陛下。

    刘义隆接过一看,是诗人的《登池上楼》。诗的开头写他到荒远的海隅任职的复杂心境,接着写病中临窗远眺:远景近景,错综变化,有声有色。尤其是“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两句,看得刘义隆不禁吟诵起来,随即连声称赞“好诗好诗”。

    听到皇上的赞赏,诗人谢灵运也面呈喜色。

    “这样的句子,不加雕饰,自然天成。诗人如何得来?”

    “臣在永嘉西堂,想此诗时整日不能成。睡梦之间,忽然梦见族弟惠连,——臣每有诗篇,见惠连就能得佳句——于是得‘池塘生春草’二句。在永嘉时,臣就对左右说:‘此语有神功,非我语!’”

    刘义隆微微一笑:虽没见玄言诗,倒听见了玄言。但无论如何,这毕竟是一难得的好诗。

    谢灵运见皇上微笑着,以为皇上赞赏自己的解释,就像赞赏自己的诗那样,于是他也面露笑意。随后,他把手伸向口袋,但又顿了顿,最终,他还是把它拿了出来:又是一纸。

    “蒙陛下厚爱,布衣臣幸甚。布衣臣自南来,有所感,又作一诗,恭请陛下指正!”

    徐爰再次双手接过恭呈陛下。

    这一次,刘义隆看得容色大变,再无一言。

    《庐陵王墓下作》:

    晓月云阳,落日次朱方。含凄泛广川,洒泪眺连岗。

    眷言怀君子,沉痛结中肠。道消结愤懑,运开申悲凉。

    神期恒若在,德音初不忘。徂谢易永久,松柏森已行。

    延州协心许,楚老惜兰芳。解剑竟何及,抚坟徒自伤。

    平生疑若人,通蔽互相妨。理感深情恸,定非识所将。

    脆促良可哀,夭枉特兼常。一随往化灭,安用空名杨。

    举声泣已洒,长叹不成章!

    看过诗人这“申悲凉”之作,新帝和诗人双双“举声泪已洒”了。

    诗人从永嘉归来,途经新安,因“怀君子”(指庐陵王义真)特意绕道庐陵王刘义真的墓下。洒泪祭拜之后,有所感,写下这诗,以悼念曾和自己有着深交的殿下——在诗人心中,刘义真永远是庐陵王,是殿下,是“君子”,而绝不是什么“庶人”!他不能忘殿下之“德音”,但如今也只能“抚坟徒自伤”。在哀叹殿下之余,他自然也不能忘怀殿下对自己的赏识:殿下曾不止一次对自己说来日将委以重任。不承望,来日未来,殿下已去。这怎能不让人“含凄”“洒泪”呢!

    写好了这诗,他一直把它揣在衣兜里;今天,陛下是它的第一个读者。

    此次进京,他只是一介布衣诗人,他是特地来求见陛下的。他相信君子“道消”的时候已经过去——皇上近日下了诏令,恩准一道被流放的营阳王生母张夫人及王妃、庐陵王生母孙修华及谢妃返回京都,不就是向朝野释放的一个信号吗?现在该是“运开”之时,他有话要说。这诗,只是他要说的一个引子。

    虽然,这只是一个引子,但这引子已经在陛下的胸中掀起了惊天狂澜。这,也许是诗人所没有想到的。

    今日是彭城王刘义康大喜的日子。

    王妃是荆州刺史谢晦的长女,这是先帝在世时亲自确定的。为了长女的婚事,远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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