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帝王刘义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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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帝王刘义隆-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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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备羊车!”刘义隆为自己想出的好主意而感到兴奋——过去听来的故事,今天也能实践一回,想来颇有些刺激。

    太监牵来了羊车。

    刘义隆坐上那几只白羊牵着的小车,在后宫寂静的庭院内慢慢地走着。

    远处近处挂着的宫灯,似乎随时都在迎候陛下的到来。每一处院落,甚至每一所房子里,都有一颗跳动的心。它们或者是年轻的,充满着热血;或者已经“年老”,在多少次的等待后,现在只觉疲惫。但无论如何,谁也没有放弃希望,虽然那希望很是渺茫,只比流星坠落在自己院子里的几率稍大一点。

    羊们走到一块长有青草的房子前,只顾着吃草,忘了自己肩上的重任,都停下来。

    刘义隆也走下来,然后在太监的引导下步入那所房子。

    有时候,流星就会坠落在自己的院子里,这不能不让人相信。

    皇上乘羊车行幸后宫的消息,像一阵春风吹过,很快就传遍了后宫的每一个角落。

    这是一个机会,而这个机会对每一个宫妃来说都是平等的。皇上一念之间想起了仿着前人的做法,不经意间,却大有古帝王宠幸妃嫔的美德:姬嫱并御,进非色幸;情有广被,爱无偏流。——皇上的恩泽也应该像阳光雨露一样广被万物,怎么能只让一两枝花草受其恩泽呢!这样,人人都有了希望,人人都有了幻想。

    宫妃们过去期盼着皇上,如今寄希望于羊们:她们都希望在哪一个晚上,羊们有灵能在自己的门前停下来——有人甚至在心中祝念着羊车行驶到自己的门前时,正巧坏了某个部件,比如轮子,比如华盖什么的。可是,会有这样的命吗?皇上第一次乘羊车行幸时,那个宫妃的门前长满了杂草,而那杂草之所以得以茂盛,是因为那刚入宫的宫妃不懂得给清除杂草的差役一点好处——在后宫,也是大有舞弊之处的,看看当年画工毛延寿怎样对待王昭君就知道了。谁能想得到皇上会乘羊车行幸后宫呢!那个宫妃因此而获福。哎,真是天晓得!这就是人们所谓“祸兮福所伏”吗?

    那些门前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宫妃们,看着自己的不毛之地,这时又反过来羡妒起他人门前的一块块草地。她们这才觉得,原来所谓的机会均等,实际上是并不均等:门前有草地才有机会,门前只有青砖、石板,那只有等到羊们吃完了、吃饱了,才会停在自己的门前。而这时哪里还有什么机会?毕竟,陛下是不会在同一个晚上行幸两个不同的地方的。

    那些住处位置偏后的妃嫔们,虽然她们的门前有的也长有青草,但机会就小得多了;至于住在高处的妃嫔们……那些小山坡是拉车的羊们根本就爬不上去的,这样,她们基本上也就没有了机会。于是,这些人都感到了命运的不公。

    只有死不灰心的人,才会在寂寂人定之后,独处暗室中一遍遍地祈祷自己有一天能有机会搬到前面去住;有时候,她们会在睡梦中,梦见自己的门前青草悠悠,像一片辽阔的草原,羊们低着头悠闲地吃着,皇上微笑着从羊车上走下来……

    但是,并非没有青草就没有机会,没有青草就只能坐等白头。

    后宫千百个妃嫔中总有聪明过人的人。

    不几天的一个傍晚,在一个只有石板没有青草的宫妃的门前,一束青嫩的竹叶就插在了她的门前低矮的地方,像一束鲜花那样装饰了她的住处。和人一样,羊们也爱新异的东西:那束青嫩的竹叶,无言地把它们召唤了去。

    一切新潮都将成为人们争相效仿的对象。刘义隆的姐姐寿阳公主曾经睡卧在含章殿的屋檐下,梅花落在公主额上成五出之花,拂之不去,自后有梅花妆;这种新潮装饰由宫内而宫外,如今处处梅花妆——街头巷尾,女人们多在额心描梅为饰。

    也像新潮的梅花妆一样,以青嫩的竹叶招引羊的这一明,自然也无法成为明者的个人专利。很快的,在门前插上青嫩的竹叶,在后宫就像一种流传已久的风俗那样,它构成了一道青绿的风景。

    从宫中流过的珍珠河的边上,有几块大片的竹林——竹,是时人喜欢观赏的东西,前朝名士曾说过“何可一日无此君”;但没过几天,那大片的竹林,只剩下一根根光光的竹竿。

    这时候,宫中最贵重的,不再是金银细软。

第二十六章 拜谒京口的陵墓

    元嘉四年(公元427年)二月,刘义隆率领文武大臣、后妃及各类随从人员数万人,浩浩荡荡回到了他的出生地丹徒京口(在今江苏镇江),拜谒京陵京陵是京口的兴宁陵和熙宁陵的合称。

    刘义隆先拜谒的是兴宁陵。兴宁陵是先帝生母赵安宗的陵墓。赵安宗十八岁时嫁给刘裕的父亲刘翘,在晋哀帝兴宁元年(公元363年)生刘裕,同日因产疾而死。那时,刘翘只是一个协助郡太守处理政务的功曹,因此赵安宗死后他只能以普通人家的方式把她安葬在京口的雩山上。刘裕称帝以后,就依照前代故事,追崇其谥号为孝穆皇后,又动用万人为她改葬,这样就有了现在的规模——一座考究的皇家陵墓。赵安宗是在晋兴宁年间生下刘裕的,于是“兴宁”这个吉祥的年号就成了刘家陵墓的名称。

    离开兴宁陵,刘义隆来到了他的生母胡道安的陵前。母亲生前是什么模样,刘义隆是一点也不记得了。他是在长大以后,从别人的口中才知道母亲在三十七八岁时为先帝所纳,一年后生了他;生下他以后的第三年,因过失遭先帝谴责,随即被赐死。先帝称帝以后,追赠她为婕妤。

    母亲是怎么死的,问一些年高的人,或者不知所以,或者闪烁其词,因此刘义隆始终也不知道个中原委;但不论怎么说,死了就是死了,这种遗憾是无法弥补的。

    刘义隆率先在侍从为他安排好的地方深深跪拜下去。朝中文武百官及后妃等随即依次跪拜在陵墓前。刘义隆在墓碑前静默良久。失去母亲的幼儿时期和童年时期的一幕幕往事,在他的脑中一一闪过。人死不能复生,他想,要是人死能够复生……这样的场面,母亲是永远也不会看到的。那时侯,她不会预知那个将要失去生母的幼子会成为来日的天子。人死虽不能复生,但应有灵:愿母亲的在天之灵,能感知如今已二十出头的儿子的神采。

    想到这里,刘义隆不合礼仪地再一次深深跪拜下去。那些文武百官及后妃们见状也慌忙跟着跪拜下去。

    刘义隆站起来,缓缓走近墓碑,轻轻地抚摩着,好象那就是他的生母的躯体;临转身离开的时候,他轻轻叹了口气:儿子今日的荣耀,母亲不能亲见,因而不能共享,这是多么大的一件憾事啊!

    随后,刘义隆来到了先帝早年曾经居住过的老屋。

    老屋的土墙上,仍挂着先帝当年用过的器物,有葛藤做的灯笼、麻绳做的拂子、砍刀以及其它一些耕作用的农具。这些东西,也都是刘裕即位后令族中人特意保留下来,供后世子孙观瞻的,为使他们不忘根本。

    刘义隆在幼年时期就不曾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他刚出生的时候,先皇已经是掌控国家命运的豫章郡公了。今日见了诸物,他自然就不会有什么印象;在感情上,他也感到疏远得很。

    待族中人告诉他时,他面呈惭色;但族中人并未觉察,仍然滔滔地叙说着一件件往事:

    “先皇诞生之夜,有神光照耀卧室,那晚上,又有甘露降于墓树。皇考见先皇生有奇异,就为先皇取名叫‘奇奴’。皇考病逝以后,先皇就被寄养在舅家,因此又改为‘寄奴’。”

    那时候,人们该叫先皇为“刘寄奴”吗?刘义隆一边听着,一边有种怪怪的感觉。

    在走近那把挂着的布满锈迹的砍刀时,族中人继续讲着那些神异的故事:

    “当初先皇在新洲砍柴时,见大蛇长数丈,就用墙上的这把砍刀砍伤了它。次日,先皇又到砍蛇处,听洲中有杵臼声,向里一看,只见几个童子身穿黑衣,在树丛中捣药。先皇上前问,他们回答说:‘我王被刘寄奴砍伤,现在捣药敷伤口。’先皇又问:‘王神为何不杀了他?’童子答道:‘刘寄奴是王者。王者不死,不可杀。’先皇听后大声呵斥他们,众童子奔散,先皇收药而归。后来先皇经过下邳一旅舍,有一沙门对先皇说:‘江东当乱,安江东的人就是君啊!’先皇曾患手疮,多年不愈;沙门有一种黄药,于是留给先皇,沙门随即不见了踪影。先皇用黄药敷疮,疮立愈。先皇知黄药及童子所捣药都很宝贵。后来每于战场上留有创口,用药一敷立即灵验。”

    刘义隆仿佛在听着又一个三尺剑斩白蛇的故事,但他没有沉醉在这神乎其神的传说之中。十多年后重归故里,是为了告示天下战乱之后与民休息,也是为了让乡里百姓在饱经战火之苦后能够沐浴皇恩;是为了那一份乡情,也是为了能让义恭、义宣、义季等几个小弟弟感知先人的恩德:知先人生活之简朴,悟今世江山之不易。

    但在这神乎其神的背后,是魏晋以来二百年间崇尚门第的余风。在朝中文武尤其是在王、谢大族面前,面对着墙上挂者的葛藤灯笼、麻绳拂子、砍刀和一件件农具,这位年轻帝王的脸上时不时地会露出不自然的、甚至是惭愧的神色。年过半百的族中讲解人,是不会在滔滔不绝声中去觉察、去体味皇上流露出来的微妙变化的,倒是陪侍于帝侧的侍中殷景仁看出来了,于是他打断了族中人的解说,说:

    “大舜躬耕历山,大禹亲事土木。陛下和诸王若不亲见先皇之遗物,何以知稼穑之艰难,何以知先皇之至德啊!”

    把先帝与前圣禹舜相提并论,先帝的遗物成了禹舜躬耕历山、亲事土木一样的用具,刘义隆心中释然。

第二十七章 失意的诗人谢灵运

    在随皇上归京口的文武百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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