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间,大名去锅铺看时,才听见锅铺伙计说,曾小少爷一天像一支三脚猫一样,在店里坐不住的,总有小青年来约他出去玩的,不知到甚么地方去了。大名问:支了很多钱吧,师傅说,这到没有,银钱上的事,我是不让他沾边的,不然一定会闹出新的花样的。回去给惠芳一说。惠芳问王凰,你龙哥对你如何。
王凰说,没有如何呀。惠芳又去悄悄问曾龙:你和凰妺怎么了。曾龙说,甚么也没有甚么,不过,这个人甚么也不懂,和她在一起是没有甚么趣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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蒸笼爷儿父子的故事(三六)
——苍髯老贼
惠芳和大名商量之后,还是把儿子没有办法,于是就转到一个私立的学校就读,无非就是多缴几斗尊师谷,问题也是不大的。惠芳就去征求了一下王凰的意见。王凰说,这不关我的事的,只要我不读就好了。但是惠芳觉得,读书得住校,一个星期才回来一次,害怕王凰不舒服,就问:这样,晚上没有人带你睡了昨办呀?王凰说:他不回来还好些,免得他一天把我压得好痛的。惠芳看见儿媳仍然是一副不醒人事的样子,就想到曾龙说起和她在一起没有兴趣的话。
这年的秋冬之交的时候,那位清秀男子的女人突然来会惠芳,惠芳原来以为有什么好事,谁知道是他们那几年的东窗事发,来讨说法来了。
那女人说,我们之间夫妇合不合得来,是不用你来捅一杆子的。原来给你说点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不过是看在姐妹情分上。你怎么可以那样。如今他一上我的身,就说你如何适应他,这件事你想怎么处理呢?是你想我们离婚还是你们要离婚,你说一下。
惠芳连忙把她拉在一边,说:我都是结了儿媳的人了,而且,也是多年前的事了,当时确实不懂事,一时糊塗,随你怎么处理都行,只要不张扬就好。
这位姐妺说,现在看来,国仗一天一天打得好起来,我男人也准备回到家乡去了,这样吧,不如一了百了,我们一走了之。
惠芳心里顿时放了下来,说最好最好。
那位姐妺说,你干脆给我们一笔路费,大家就好说好散。
惠芳一听,数目很大,但是,也是万莫奈何的事,于是就说,我在三天之内给你筹齐。这样只有忍痛割肉,把曾经老爸给她的两小块金砖拿了送去。
好容易才把这件事放来,不知怎么在那天黄昏又碰见了那位清秀先生。先生来主动招呼她。她没好气的说,你也太不够意思了,现在把我搞得好惨呀,为什么你还不滚呢。
清秀先生一头露水说:我怎么把你搞惨了,我做了甚么呀。
惠芳说:我给的钱,就当是药钱,你们两口子当药吃吧。
清秀先生说,我甚么时候用过你一块钱。惠芳说:你夫人那儿是怎么一回事。清秀先生说:没有甚么事呀。惠芳问:那怎么她来说,你告诉了我们的事,她找我赔损失呀。清秀先生说:这个疯女人诈了不少的朋友,你怎么向她承认甚么了?惠芳只好向他说了。
清秀先生说,你上当了,你上当了。你不知道这个女人鬼得很。诈骗人厉害,不少人都要上当的。不过不要紧,我这儿还有一笔小钱的,你拿去吧。只是,今后我还不好过她那一关哟。我不是说钱,我是说,你承认了我们之间关系这个把柄。
惠芳收了钱,虽然心里稍微好一点。不过,又一想,这事可能越来越复杂了。回到家,就觉得头疼心慌。才看见王凰,她就说,你快到大码头,找你爸回来,我不好呢。王凰说,睡觉不是还早吗,我的路还不熟呢。就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里。
惠芳不免气急攻心,在进门的刹那就栽在门里。
等大名回来,她已经完全昏了过去。及至送进医院,医生说:太晚了,准备一下后事吧,可能就是晚上了。
待到曾龙和王凰一道赶来时,惠芳似乎稍微清醒了一点。她把手张着,大名去轻轻握住,她又望了望儿子,又望了望媳妇,到三支手都一齐放在她手边,儿子又握住她的时候,她努力的笑了一下,一滴泪水从眼角流了下来,头一歪,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当医生问为什么不早一点送来时,谁也说不清楚。大名在和人讲锅的价钱,曾龙说在上课,而问王凰,则是一派茫然的样子。
结婚还不到二十年,其间经过了风风雨雨多少事情,但是,总算过来了,想到了他们平日的感情,面对这一情况,大名就是一副丧魂落魄的样子,再也打不起气来。
似乎对曾龙的震动也很大,觉得妈妈的死和自己关系很大,无论如何,自己不免也太淘气了,今天东一榔头,明天西一棒子,倒把妈妈搞得没有办法,特别是妈妈才三十来岁,无论如何是死得太早了一点。
王凰倒是不很明白是一件甚么事情,但想到,一个人怎么突然就没了,她似乎还恍惚觉得就在当天下午,还向自己说过甚么的。于是,在送丧的那一刻,她突然号陶大哭了起来,使得全家都不知所措。
这当然是一件大事,所以,先志夫妇听见这一消息也来了。先志是想曾经的情份,感到人生无常,平日这么一个风风光光、聪明伶俐、眼眨眉毛动的人,怎么一下子就香消玉损了。
桂花除去有点感慨之外,还耽心另一件事情。如今住在一起,还不到四十岁的亲家,自己有点傻乎乎的王凰,以及还住在学校的女婿,他们之间,会怎么相处。
平日谁也觉得不太理事的大小姐,这个有点不大好的口碑的妖妇,一旦殁了,顿时就使其家里失去了平衡。
在出丧前的两天,渺目跛脚的先志,倒是临时又一次充当了曾家管事的角色,来铺派家中的杂务。
清秀先生也赶来看了一下,烧了一柱香,不过,大名一家人,谁也不认识他,也没有问是好友亲朋。但是,他明白,这一定和自己那位心眼狡滑的女人有关,可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只是偷偷的流了一滴浊泪。而且,感到惠芳虽然有勾引人的本领,但是,仍然是不会处理事情的。
丧事并没有花去多少钱,因为在送惠芳出医院的途中,大名就在她的提包里发现一笔数目不少的钱,但他始终也没想过,是甚么原因,在死之前,她去筹划了自己的丧葬费。
桂花把自己的顾虑向先志谈了,先志也觉得这是一个问题,但是,女儿已经嫁出去了,这个主自己是作不了的。桂花说,要不,我把凰儿接回去住一段时间。先志说,这是一辈子的事,你能够养她一辈子吗?桂花也没有办法,愁得甚么似的。
丧事办完之后,先志找大名商量了一下,大名说:我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来安排这些事,那背时的曾龙,不能马上退学,而王凰连自己做饭都不大会。我也没法去伏侍这两位先人的,实在不行,大家上馆子,不然怎么吃饭。
先志说:上馆子也不是一会事,这样吧,不如先在家里找一个佣人,反正屋里要有人理事才行。大名说:先志哥,你们过两天再回去,先给我家里作一个安排吧。
大名突然想起,曾经帮过老爷子的赵玉珍,以后又突然不知去向了,听惠芳说突然跑了,也不知究竟,如果这个人还在,还是一个好事。
他突然问:先志,你搞得清楚赵玉珍这个人吧,不知现在在哪儿。
先志想了一下,那是十几年前的事,恍惚是大老爷娘子办丧事期间见过的。现在一点不明白了。
大名点了点头,说:先志哥,人一辈子说不清楚,有道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你们无住两天,我临时出去一趟。
先志说:你早去早回,我的家里也是有一摊子事的。
大名一人又乘滑杆走旱路去了一趟浅滩。
今非昔比,在打国仗期间,税赋很重,所以,倒是一副百业凋零的状态。他仍然是去了一趟悦来旅舍,这儿已经变成了茶旅舍了,他在门口泡了一杯茶,就静静的坐着。在第二次掺茶的时间,他问了一下茶博士,原来在旅馆里服务的人还在不在。博士说,你说的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我也说不大清楚的。
大名感到无聊,只有在街上走走。突然,他看见了一个稍觉熟悉的身影,他一下记起来了,就收了一声桂花,果然,一个妇女就停了下来,问,先生叫我。大名说,是的,我们是曾经相识的,找个地方摆谈两句吧。
于是,又返回悦来茶馆。黄桂花说,先生是多会儿在哪里认得我的。
大名说:说起来已经十多年了。你总记得第一次的事吧,其实,不久之后,我又来找过你,当时说你已经是一个连长太太了,有这一回事吧。
黄桂花说:我大概记起了,我那时才十六岁,家里穷,只好做皮肉生意了。我记得恍惚你们来的是两个人,在前我以为是你的,以后来了一位叫大老爷的是不?
大名说,是,当时还有一个叫赵玉珍的,这人在哪儿?
黄桂花说:恍惚听人说过,他跟了一个耗子眼睛虾米胡的甚么姓唐的人,说是拐了一笔钱跑了,现在当甚么太太呢。
大名一下想到,可能曾老大被骗了,真是人无混财不富呀。
他又问,你的当官当连长的人哪里去了。
黄桂花说:没有多久,就出去打国仗走了,我们也分手了。
大名问,你现在做甚么。
黄桂花说,那死鬼走前也给了我几个钱,我自己也有一点私房钱,现在勉强开一个小铺子,带一个十二、三岁的儿子过生活吧。
大名也把自己的情况和打算说了一下。又问,我家里也要人帮忙的,如果可以,你不如进城去帮我。
黄桂花说,这样大的事,哪能一谈了事,我还要好好想想,还要与儿子商量一下的。
大名说:好吧。我的住地在县城,你去大码头的曾家锅铺或是吉龙桥的曾府都可以会见我的。我现在到是困难的。想了一下,他又说,来找我时,你就说叫黄花贵吧,黄桂花问为什么?大名说,我附近一个人也叫桂花的,不要搞混了,那年我来时,店里的一个么师就说,你发了,如今不是桂花,而是花贵了,讨过吉利吧。黄桂花也就点了点头。
回到家里,他与先志悄悄商量了一下。他说,先志哥,我这叫慌不择路,贫不择妻的,虽然快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