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次告别的宴席上,大名似乎又恢复了还在少年时随曾老大去永春府在浅滩船上的口才,说得很好的。
大名说:我们从民国十五年搬到城里来,差不多二十好几年了,在这里,我的岳父岳母相继过世,我的儿子在这里出生直到读书、结婚,我的太太过世,经过了许许多多的事情,这些年来,这些事情多亏了乡邻街坊给了我们很多很大的帮助。这里第一杯酒,我是要向各位乡邻街坊道谢的。
大名说,这第二件事,过去老的街坊平日大家见到我是管曾光贵老大爷叫爸的,这其实是照我们乡下规矩叫的。他只是我的岳父,我的老亲爷。我并没有一纸“报约”过继给他的。我本身姓曹,如曹大名,以后说成是曾朝大名,这也只是一个眼障法的。说这个旧黄历的意思是说曾大老爷的财产,我是无权过继的。曾龙是曾光贵大老爷的孙子,这些财产,都应该是他的,今天当着诸位乡邻街坊说明一下。这里的第二杯酒,是要求大家证明,并向大家道谢的。
大名说,至搬家进城,我对于在家过世的父母,无论是清明中秋都没有回去扫墓祭奠的。所以,也算是一个不孝之子吧。于今,曾龙已经长大成人,我再没有抚养之责,就想到回老家去,四时八节以尽人子之责。所以,一两天之内,我就要告老回乡了。这第三杯酒也有一种告别的意思,请大家干了。
大名说,古话说远亲不如近邻。我要走的时候是很怀念乡邻街坊的,今天这一杯薄酒,不成敬意,请大家尽兴。
以后,由王保长和赵乡亲又说了话,无非是赞美惋惜之意。
由于有冯先生的教导,曾龙也讲了几句,并当众向大名磕了三个头,以谢养育之恩。以后,大家就饮着大碗的酒、吃着大块的肉,其乐融融,不久就扯起酒筋来了。
下午,大名一人又悄悄的去西山寨子坡墓地,向故显考曾光贵、故显妣赵氏和妻子曾惠芳去磕头行礼。
第二天一早,两乘滑杆就把大名抬到了张家沟。一个人,一个行李。
桂花以为他是为先志奔丧来了,也把他带到新坟上去看了一下。回到家里,又摆谈了生病等一干事情。
当大名向桂花说了他在城里所作的一切,并表示自己已经搬到这儿,准备和桂花一起过晚年时,桂花却非常坚决的表示,这是完全不行的。
她说,我生是王家的人,死是王家的鬼,万万没有再和其他人一起的想法和道理。她说,我的命硬,八字先生说过的,如今克死了男人,又克死了女儿,决心不再害什么人了。你家曾龙少爷,连王凰死了也不来看一下,我倒是很赞成的,一了百了,这样也干净利落,是不是。所以,今天晚上你就走吧,回城也好,去那儿也好,反正不能住在这儿的。我老了,但我是一个老寡母子,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你在这儿,先志哥和我凰儿的冤魂都不会散的。如果你一定要留在这儿,那我就死给你看。一面就要去厨房拿刀抹脖子了。
这样,使大名既莫名其妙又惊吓不已,当晚就去了兴隆场。
有人说他几天之后,去了兴隆场后山一个什么‘纯阳观’,当了道士,这就不知道真假了。
蒸笼爷儿父子的故事(四二)
——苍髯老贼
羁束是几乎解脱完了。
对曾龙而言,老爸已经不知所之;不但王凰去了,岳父也去了,老丈娘一个妇道人家,原来说不出任何所以然来。因之,他真的成了唯一的一家之主。
彩儿的冯先生也去了,虽然说可以通音讯,但是,不可能再见面,也就可以不顾忌甚么了。郭春在上学的时候是规定要住校的。只有一个周妈,因为煮饭洗衣、洒扫庭除是要人的,但这也没有甚么妨碍。当仆人的完全不过问主人的任何事,才是长保饭碗的不二法门。于是两人就可以尽兴忘情。
彩儿一天描眉画眼,浓粧艳抹,精心打扮自己,而一旦出门,则是显得相当朴素。曾龙问她为甚么,她说:我是为你而打扮的,你难道不知道,“女为悦已者容”吗。曾龙听了,感到无限高兴。
曾龙也是要尽量保持自己的精力,所以,不时还要辅以吃点海狗丸,喝点三鞭酒,以便在彩儿不断翻新的花样中,能够应付自如。
每每完成功课的兴余,两人就要彼此夸奖对方,进而证明他们是天设地造的一对,超出了辈分和年龄的界限。
正象糖多了要发腻,盐多了要发苦一样,三个月下来,彼此都有一点吃不消了。对于彩儿,学习的老本差不多已经使用光了。对于曾龙,也觉得穷于应付,再没有应对裕如的感觉了。
有一天,彩儿还想在曾龙面前发嗲,曾龙却注视着她的眼睛说:你去照照镜子,你那勾男人魂,不断射人的东西在那儿去了。彩儿一照才发现,原来眼角上不知怎么竟然悄悄地爬上了不少的鱼尾纹。于是,她突然意识到,人老珠黄、价格不再了。虽然她仍然不时提起想了很久的话。那就是说我们是不是还是把婚事办了?
殊知曾龙说:难道我们还不是货真价实的夫妻吗?不要说周妈知道,郭春心里明白,就是街坊邻里,怕也不会晓不得嘛。况且,现在多有趣,一会儿你是我的妈,一会儿你是我的姨,一会儿又是我的相好,一会儿又是我的女人。我叫你小姨,叫你淫妇,叫你贱人,这多有趣呀。你不也是一会儿叫我儿,一会儿叫我野老公,一会儿叫我臭男人吗?
说得虽然有趣,但是聪明的彩儿知道了他们之间,并非十全十美的融洽。曾经死乞白赖,要一根一根的脚指都去吸的曾龙,有时,也要做起一副君子状了。这些,不免令彩儿心慌。
世界上的事真怪,愈觉得要失掉的东西,愈害怕失掉。越要得到的东西,越容易丢失。
县里突然来了一个新剧团,说是要演出有名的话剧,叫做《空谷兰》。曾龙去看了,回来在床上对彩儿说,剧不怎么样,只是开场之前跳舞的美女好看,奶奶甩得溜园,腿儿也拱得挺高的,看得心里痒酥酥的。还有剧中的那表小姐,调起情来,也够味得很,妖娆得很。搞得彩儿的心情一下蔫了下来。
有天晚上曾龙突然说:淫妇,你还没有给我讲过是谁给你破的瓜呢,我想听。彩儿说,陈古八十年的事了,说啥。曾龙说,人家想听嘛。彩儿说,你原来的婆娘不是黄花女,没有见过红呀?曾龙说,红倒是见了,你知道,头天晚上,她不知是中了邪,还是怎么了?死猪一个,我把她剥得精光,好容易才给她拿进去了,只是她仍然睡得死死的,一点反响都没有的。你说说吧,助助兴。彩儿说:破我身子的,就是伍余的臭男人,我的堂哥,所以,他不得好死。曾龙说,那时你多大。彩儿说,讨厌。还能多大,十四吧。曾龙说:他一下就来给你一个霸王硬上弓呀?彩儿说:那倒不是,其实在之前,他都经常要来摸奶亲嘴的,讨厌死了。曾龙说:你的福也是享早了,十二三岁石榴裙下就有人了。我呢,真是莫福,生得太迟了,不然,能给你破瓜,不知多安逸呀!你看,一个呢,傻不兮兮的,一个呢又过了窜了。彩儿说:你这个王八羔子,忘恩负义,我对你还要怎么?曾龙似乎还沉浸在一种什么情绪里,说:哎呀,其实郭春今年十四,正当年呀!彩儿听见这话,一下子把曾龙掀下身来,骂道:你混帐杂种说甚么呀,你敢干这种砍了竹子又掰笋子的混帐事,你看我不杀了你!
但是,在彩儿的心理,也就蓄下了一个大的阴影。
大概是疑心生暗鬼吧,每当郭春回来的时候,似乎一方面曾龙并不与之搭白,是腔也不开,另方面,却冷不丁的又死眼去偷瞧郭春。搞得郭春问彩儿:妈,怎么的,原来曾龙哥一天和和气气,嘻哈打笑的,现今不大理我了,你们出了甚么问题吧。彩儿说:小孩子,不要多话,甚么问题也没有,他不理你,你也不理他就是了。郭春说:对,要得。
虽然曾龙和郭春看来生疏了,但是,彩儿觉得反而不大正常了,但是,他既不能主动去问,也不便提起。于是,只好做得没人事一样,有时还主动要郭春去问曾龙甚么,或者要曾龙去关心郭春甚么。似乎很有效果,一段时间下来,曾龙和彩儿之间,又似乎恢复到以往的亲密。彩儿高兴,于是顾忌也少了,有时还不免张扬一些,夸张自己快乐和得意的感受。
有一天,她去办一件事,还没有进门,突然看见周妈有点慌张的给她说什么,似乎是扯谎,但又没有说圆,意思叫她不忙回去。于是彩儿厉声问她,这样做,家里发生了甚么事,主人进出,关你甚么事情,谁让你多事。周妈怔了一下说:是大少爷和小姐在屋里,叫我在外面不让人进去呢。彩儿似乎明白了甚么,就问:有甚么事情,周妈说:事情没有事情,是小姐正在试大少爷给她买的衣服。彩儿想了一下说:哦,好,我正忘了一件事还要出去呢,于是返身走了。
但是,她知道,这个混帐东西已经把郭春放平了,于是,她真恨不得把曾龙真搞死了。这不仅仅是曾龙背叛了自己,而且,怎么居然可以对这个还不满十五岁的女儿就下手呢。她突然又想起,自己似乎比女儿还小一点的时候,也被堂兄引诱上了吗。
从心里上说,她还是希望这不是真的。及至回家时,屋里非常平静,周妈还在做饭,女儿在自己的寝室里,曾龙没有在家。于是,她悄悄去了女儿的寝室,看了一下女儿的床,仍就是齐齐整整的。她笑着问,回来多久了。女儿说:没有好久。彩儿说:听说你曾龙哥给你买了甚么衣服,妈看一下好看吗。郭春脸一下红了,不开腔。彩儿说:这有甚么不好呢,给你妈看一下。郭春说:不是衣服,是一件小汗衫。彩儿说,你没有汗衫了吗?郭春说:他说我穿这个好看。于是她解掉外衣的扣子,露出一件精巧雪白的有着细眼的小内衣。彩儿看见女儿的乳房挺得很高。就说:这样式倒是顶不错的的,哦,是他给你亲自穿上的吗?郭春不言语。彩儿又问:是不是。郭春说:妈,你问这个干什么,其实我和他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