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一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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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一品-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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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这些亏空已经与我无关,你接了,我可以丁忧回家;你不接,我照样回家丁忧。三年之期一天也不能少。”黄梅伸手在怀中摸索了一会儿,取出一只嘉乐梅花斑紫玉鼻烟壶,倒出些鼻烟,使劲嗅了嗅,大大的打了一个喷嚏,才接着道:“我黄梅在平阳县一呆就是八年,盘根错节,故友甚多,但仇人也不少,我走之后,恐怕有人秋后算账,找我的麻烦,还请老弟多担待。若有造祸之人,必加以严惩。”
“攻守同盟,互相利用。”
“呵呵!言重了。今后平阳县便是你我之平阳,你在明处,我在暗处,同治一县。我保你前程,你除我后患!”
刘录勋低头默想了一会儿,猛抬头咬着牙道:“好,就此成交。黄大人,那两个为官法宝究竟为何物呢?”
“第一法宝,便是浙江按察使福岜!”一个人一边说着一边从侧厅走进来。刘录勋见那人面皮倒也白净,四方脸,细眉小眼,像个文弱书生,走路稳稳当当,显着十足的自信,但穿着邋遢,一件黑羊皮酱色马褂,上上下下全是褶子。这个人走过来,自己搬把椅子大大咧咧坐到刘录勋身边。
黄梅指着这人介绍道:“这位是我的首席师爷石太生,通天时晓地理,才学过人,学识渊博,有机变之智,怀沉稳之机。多亏了石师爷,我才能在黄梅稳坐八年。只是委屈了他。我多次要将他荐到省里去,石先生都婉拒了。”
刘录勋见黄梅将石板师爷夸的露骨,而石板师爷稳坐太师椅,面不改色,连句谦逊话也不说。刘录勋本就是好胜之人,便想出个题难难他,杀杀他的锐气,突然想到福邑是福崧的亲弟弟,心中一动,问道:“石先生,您与福岜有何交谊?”
“我怎能高攀上福岜大人。我家老爷与和亲王府里当内府二管家陈凡荧是姑表亲,陈凡荧又与福岜是拜把子兄弟。当年福岜在京中的时候,每年的冰炭敬我家老爷都是头一份。福岜对我家老爷甚为赏识,二人是极相与的。背靠大树好乘凉,他将您荐给福大人,福崧与福岜都可为你撑腰,再凭着您的才能,升迁指日可待。”
刘录勋一听能靠上福岜和福崧这两棵大树,心中已经有些活动。他收起那倨傲之气,起身一揖道:“多谢石先生为刘某指了条明路。那第二宝,又是什么?”
“第二宝,便是新账旧仓,以虚顶实之法。用了此法,这十六万两万空,也能瞒天过海。除非是神仙,凡人任谁也难查得出来。”
十八刘录勋与石太生、黄梅达成交易,刘录勋愿接下十六万两亏空,并全力遮掩黄梅任上一切违法之事。刘录勋则学到两个本事,一个叫做奉上钻营,一个叫做瞒上欺下。有了福岜的照顾,石太生和黄梅的出谋划策。刘录勋在平阳县过得还真是自在,不到两年,虽未打闹下十万雪花银,私囊之中也充盈不少。
乾隆五十一年二月。就在四年前的这个月,黄梅、许文成、冯万行三位知县在平阳县衙内共商对付查亏之策。三年后的此时此地,却是刘录勋迎来了查亏的钦差。
户部尚书曹文植,侍郎姜晟,以及司员王庆长、清安泰四人兵分四路对浙江十一府七十六州县进行详查。曹文植负责查对嫌疑最大的嘉兴、温州与台州三府,三府之中先查温州五县,五县之中先查平阳县。
二月二十一日,平阳县夜空晴朗,繁星满天,月淡风静。县衙二堂之上,数不清的算盘珠子噼噼啪啪乱响,清脆的拨算盘声半夜里传出去老远。曹文植坐在正座之上,旁有福崧和温州知府范思敬在下首作陪,品茶聊天。曹文植带来的账房高手与刘录勋在下面对账盘查,忙得不亦乐乎。
到凌晨寅时二刻时分,曹文植谈意正浓,对着福崧高谈阔论,福崧也时不时的插两句话,二人谈得十分投机。那范思敬天生是个早睡早起的人,每日里二更始睡,五更末起,此时眼看着天都要亮了,实在有些熬不住,勉强支撑着不住地点头打盹,竟渐渐打起呼噜来。堂上算盘声、报账声、清谈声、呼噜声响成一片。福崧看了看范思敬,皱皱眉头,正要推醒他。旁边曹文植笑道:“让他睡吧。这五天来他睡的比咱们迟,起的比咱们早,点名清册安排车驾都要靠他,也的确累了。”
胆敢在钦差办差时睡觉,这个罪名说大也大,说小也小。福崧知道曹文植生性随和,是个出了名的老好人,看了看那范思敬,对曹文植道:“大人宽厚仁慈,这些下官们更是该尽心办事才对。”
这时,堂上纷乱的声音突然消失,除了范思敬的呼噜声尚在堂上回响之外,一切声音都没有了,犹如遁入地缝一般。范思敬也嗓子眼里咕噜一声,从梦中醒来,见堂下所有人都停了手,曹文植和福崧二位大人直盯盯的看着他。急忙翻身离座跪倒在地道:“下官死罪!望大人宽恕!”
二人尚未说话,此时一位员外郎捧着账册走上来大声报道:“曹大人,福大人。平阳县三十九仓、两个银库都已彻查盘结,账实两清。该县库帑存银二万二千四百三十一两二钱三分,仓储存谷三千三百九十六石七斗五升,谷银共计两万九千五百六十四两四钱零分五厘,亏缺银两为三万一千六百二十六两五钱九分五厘。”
员外郎大声说完,堂上一片死寂,众人都静待曹文植发话,单等着曹文植来宣布平阳银库谷仓已经清盘完毕。沉寂了一小会儿,曹文植朗声笑道:“窦光鼐所参平阳县亏空十多万。而本官在平阳县亲自坐镇盘查审计的结果却是:平阳县仓谷加上库银,实存加上账面也不过六万挂零。哪里来的十多万的亏空?”
曹文植此话一出,众人都舒了一口气,刘录勋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福崧紧绷的神经也松了下来,跪在地上的范思敬道:“曹大人超智拔群,运筹帷幄,英明决断,浙江之账库必能分毫不差的查清。”
范思敬话音刚落,一名衙役跑进来报道:“吏部侍郎兼浙江学政窦大人来平阳查库!已经到了县衙门口了!”
曹文植与福崧不约而同道:“他怎么来了?”
只听外面有人哈哈笑道:“来的正及时,曹大人和福大人刚刚查库完毕,我窦某人正好复查。”人随话出,窦光鼐大踏步走进二堂来。众人一听此话,顿时炸了,堂上一片嗡嗡议论之声。
曹文植不高兴道:“窦大人,你是开玩笑吧!我与福崧查库盘亏是奉皇上的圣旨,办的是皇差,岂是你能复查的?”
“曹老弟难道忘了?皇上已下明旨,使你我共同秉公彻查浙江账库,并授我前往全省州县任意调取案卷的权力,盘点仓库任何人不得阻拦。奉皇命指挥牧役胥役,任何人不得违令。”
“老窦,皇上是让你协同我查库的,不是让你来捣乱的。平阳县之库已经查毕,不用你复查!你若不听本官所劝,我让你立时登诸白简。”
“呵呵!曹大人要参我啊!好!既然你要参我,我更是非复查不可!要不岂不是让您参之无凭,我也于心不甘!”
曹文植哭笑不得:“好了,好了!窦兄,不要闹了,我也不参你啦!你也不要复查账库了。”
“曹大人,老兄我有一事不解,既然都是办皇差,都是为了盘清亏空,为何偏不让我复查?”
“浙江全省十一府七十六州县四百一十二座粮库一百六十七座银库账本不计其数,你一个人能复查的过来么?皇上可是要两月查完全省,立即上报的呀!”
“老弟,我知道平阳县五座粮仓你只实查了两座,两座银库你只实查了一库,其余皆以账目为主。你这样的查法,老哥我不敢苟同。曹大人尽管去查,我不敢耽误你的差使。复查我能查多少县就查多少县。今个儿是第一家。”说罢,回身对堂下各属官役吏道:“各位听了,皇上赐我指挥浙江通省凡八品及八品以下官员,以及任何未入流之役胥。凡胆敢抗命不尊者,格杀勿论。”
福崧实在忍不住了,一拍桌子喝道:“窦光鼐!你也太猖狂了,连钦差也不放在眼里!”
“福大人说得对,我窦某眼中只有皇上!”
“让他查,让他查!”曹文植用发抖的手指着窦光鼐道:“你一定要查出我曹某的不是来,若是查不出,我定要禀奏皇上,请罢你这个越俎代庖的怪吏!”
窦光鼐看了看二人,笑道:“谢谢曹大人送我怪吏之号。”又转过头来对下面人道:“我方才的话大家都听到了吧!若是想保住你们自己的脑袋,都给我实心任事,不得掺假使坏!今个儿也不早了,大家回去歇息吧。明日辰时初,都到驿馆门前点名听差。对了,吏房的人都留下,给我把平阳人事的花名册送过来。”
十九平阳县五座粮仓两座银库查罢,窦光鼐惊出了一头冷汗。
结果竟然与曹文植所查不差分毫,账实相符。曹文植冷冷留下一句:“窦兄辛苦了,明天老弟我要去瑞安县,你若还要复查,曹某甘愿奉陪。”便扬长而去。
平阳县之亏为诸县之首,如今让这个硬骨头磕了牙,以后各府道州县可怎么查下去。自己风闻上奏的罪名又如何担当得起,窦光鼐料定其中有诈,但却无从下手,无可奈何!窦光鼐清查完账户之后,走也走不得,坐也坐不住,受着平阳县上下官吏役胥的白眼,厚着脸皮住在驿馆,连坐了两日,憋的脑袋生疼,还是想不出办法来。这天一大早,对侍卫官王义录道:“这两天你陪我呆在这里也闷坏了吧,咱们出去走走,说不定能找出些什么线索来。”
王义录答应一声,换了便服,带了一把腰刀,同窦光鼐一同出了驿馆。平阳县也算个富县,这些天恰遇集市,甚是热闹,街上行人熙熙攘攘,两边店铺生意红火。二个人逛了一天,倒真打听出一个人来,此人叫做吴荣烈,是平阳县第一富户。窦光鼐听说他也在暗查黄梅劣迹,手中握有田单、印票、飞头等重要证据,但此人近两年来深居简出,不与外人打交道,摸不清他是什么态度。
窦光鼐对王义录道:“隐居世外,必是高人。我看此人做事沉稳,不留破绽。平阳县的案子多半要借这个吴荣烈之力,咱们去拜会拜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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