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以为他不会走远。此时小凤仙让人把卷帘放下,外面的人无法判断蔡锷是否还在屋里。蔡锷就此从容逃走。
而蔡锷的密友:蔡锷出逃事件的重要当事人之一哈汉章回忆,民国四年(1915年)11月10日,是哈汉章祖母的八十云和班的小凤仙(右)寿辰,蔡锷应邀出席。当夜蔡与友人通宵打牌,使得袁所派的监视密探彻夜未眠,疲倦至极。清晨7时,蔡锷由哈汉章宅侧门出去,直入新华门总统办事处,煞有介事地电告小凤仙,午后12点半到某处同其吃饭。监视的密探因此麻痹大意,“不虞有他,乃小寐传达处”。于是蔡借机溜出,直奔火车站,从此一去不复返。
还有一种说法,是根据陶菊隐所写的《北洋军阀统治时期史话》:蔡锷从10月下旬开始就经常请病假不上班。然后借着与小凤仙乘车出游的机会溜到东车站,而梁启超早已派人在车站接应。蔡混在三等车厢里,安然逃至天津。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版本,由于缺乏证据,均不足采信。
而以上三种出逃版本,或多或少都与小凤仙有关,也比较接近历史。那就是小凤仙确实在出逃中起到了一定的“掩护”作用,但看整个事件的精心策划及周密安排,估计是有更重要的人物在暗地里帮忙,而不可能像后人演绎的那样,全部功劳都归于小凤仙。
其实小凤仙也没有邀功,更没有像赛金花那样凭空演绎,她只是朴实地道出一个小女子曾经如何帮助一个大人物出逃的经过罢了。然而,不管革命党人或蔡的友人等这些“绿叶”在出逃计划中的贡献如何大,世人更关注小凤仙这朵“红花”。因此,刘成禺在其《洪宪纪事诗》中才会采信流行的说法,饶有兴趣地记录道:“当关油壁掩罗裙,女侠谁知小凤仙。缇骑九门搜索遍,美人挟走蔡将军。”
成功出逃的蔡将军“以菩萨心肠,行霹雳手段”,组织 “护国军”,通电全国,宣布讨袁,誓完成“再造民国”大业。然而,天妒英才,连日征战,蔡锷将军因旧疾复发,加上劳累过度,于1916年11月8日不治病殁,年仅34岁。蔡将军去世后,北京政府追赠他为上将军,并举行国葬典礼,同时在北京中山公园设灵堂吊唁。据传小凤仙也曾白马素车,到灵堂致祭,
并寄挽联一副,这样写道:
万里南天鹏翼,直上扶摇,哪堪忧患余生,萍水姻缘成一梦;
几年北地胭脂,自悲沦落,赢得英雄知己,桃花颜色亦千秋。
落寞的结局
蔡锷将军故去后,小凤仙的个人历史便又开始模糊不清了。据她后来在信中所述,1917年她曾和梅兰芳在北京观音寺有一面之缘,那是由徐姓省长做东的饭局。由此推断,在蔡将军故去后的相当长时间里(至少两年),她依然可以参加这样高规格的社交活动,可见当时还是京城的社交名媛。在解放前那段日子里,她先是嫁给东北军的一个师长,移居到沈阳,后来又改嫁给一个叫李振海的工人。这30多年的是非苦难,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小凤仙:代价惨重的知音(3)
解放后,她先是进被服厂工作,后又给东北统计局某干部做保姆。日子过得大概太过清苦,所以在1951年,趁梅兰芳到沈阳演出之便,托其帮忙。后“经梅同志之援助”,被安排到东北人民政府机关学校当保健员。耐人寻味的是,那时的小凤仙给自己起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名字:“张洗非”。
这位曾经冠盖京华,名动公卿的一代名妓,经过岁月的洗礼,终是洗尽铅华,坦然接受了命运的安排。据她的养子李有才回忆,小凤仙“吃穿坐行就透着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而她的养女李桂兰则以女性的角度总结:“爱美,整洁,不爱干活。”同时,还特地指出一个有趣的生活细节:“刚建国的时候,大家都穿得很土气,可是她特别爱穿旗袍,而且在旗袍一侧别着一个小手帕。1米6左右的个儿,不穿高跟鞋走起路来也一扭一扭,特别美……”在后辈的回忆中,这位迟暮之年的美人儿,不但干净漂亮,而且乐观随和,可就是不轻易向别人诉说心事。
对于如烟往事,纵是惊心动魄,对于惊世爱情,纵是刻骨铭心,如今也都已物是人非,还是不谈为好。不谈不等于遗忘。在她生命的最后几年,她最珍贵的东西便是留存的大堆照片。蔡将军当年英姿飒爽的照片,大概是她最好或是最荣光的精神寄托了。若有人好奇问及那位将军是谁,小凤仙也只是“浅浅一笑”,以“一个朋友”淡然回应。
“不信美女终薄命,从来侠女出风尘”,这副对联的后半句,算是早早应验了。但前半句却最终没有应验。1954年春,她突然患上类似于脑血栓的病症,正是在这一年,小凤仙的生命时钟戛然而止。据说小凤仙去世前一周,一直想开口说话,但就是说不出,7天后才咽下这口气。一身传奇的她,终是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完成了人生最后的谢场。陪她一起进入棺材的,除却她“最喜欢的照片和衣服”外,大概还有那一肚子没说出的哀怨和忧伤吧。
一瞬的甜蜜爱情,一时的光鲜名分,需要付出大半生的苦涩和凄凉。传奇再是精彩,也终是别人的臆想,与现实的小凤仙倒无多大关系。这样惨重的代价,以及漠然的结局,不知小凤仙曾持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