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管不管倒无所谓,这口窝囊气总不要受了吧!,说实话我年纪大了也不大想干了,到时候该是你们这些人出力啦!”黑无常听着他张芝青弦外之音,赶快给他吃一颗定心丸。
,“以前我给你讲过,国民党政府再来时,这个副乡长就由你来当。这个主张我不会变的。”
哎,他总算还没有忘记,把话又引到正题上来。他于是忙谦虚地说:
“阿、阿叔,我不敢想”
“嗳,这有什么!单凭你这次后埠桥的功劳,给个副乡长当当也是应该的。”
“阿叔,我、我怕挑不起这副重担。”
“嘿,甭担心,有什么挑不起的,你不是已经当了好几年保长了嘛!当个副乡长有啥难的?以后咱叔侄俩办事就好说话了。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懒于公务。他金士昌在当副乡长的时候,我都乐得快活点,以后由你来当副乡长我就更放心了,到时候我给你出出主意,乡里的事情就由你来担挡。干两年,你各方面都熟悉了,这个乡长我就推给你啦。我年纪大了,懒得管这些出力不讨好的事情了。”
“哪里,哪里,”张芝青越听越兴奋起来说:“阿叔你年纪不大,还可以干十年!”
“嗳,不行罗!老了!你比我小十年是吧?没有十年好差的,以后九龙乡这片江山就靠你来支撑罗!”
第三十四章 兄弟相残:二
二
正在这时,门外瑟的一声,俩人立刻停止了说话,竖起耳朵警惕地互相瞪着,然后罗震山猛起身推开门去看,只见一个黑影,匆匆的往楼下奔,看那背影好像是罗震海的样子。罗震山急忙追赶下去,并大声喊叫:
“啥人站住”
“啊”那人眼看被罗震山追了上来,只得待在楼梯口停了下来:“大哥,是我”罗震山停眼一看,果然是罗震海。他立时把小黄眼睛瞪得像铜铃那么大,仿佛要把他吃掉似的说:
“你刚才立在窗下听壁脚?”
“大哥,我从乡公所回来,看见你这里灯还亮着,不知有啥客人,过来看看的。”
“那你为啥要偷偷摸摸躲躲闪闪的?我开门出来明明看你躲在那里听,嗤,你想把听去的话报告三五支队是吗?你,你这个赤佬!我老早就怀疑你了。”
“大哥,你在讲什么呀,这样疑神疑鬼的。”
“哼!你甭装啦!上一回也是这样,当时没有抓到你。今天明明给我看到了你躲在那里偷听,你把我和芝青说的话听去想去给金士昌讲,想报告三五支队是不是?”他一步一步的瞪着罗震海逼下楼去。
“大哥,你为啥这么多心?”罗震海不自觉地往下退:“都是为公事,即使你讲的话我不经意的听到几句有啥关系?你们没有做亏心事为啥这么害怕?”
“你甭假装正经啦!”罗震山凸着眼珠凶相毕露地大叫:“我老早看出你来了,你来乡公所是特意混进来的!什么‘看透他们’啦,‘不去理睬他们’啦,都是假的!你表面上讨我欢心,为乡公所做事,暗底里吃里扒外为三五支队做事。你当我看不出来?”说到这里,他想起上次龟田来罗家桥被袭击的事,他被张祥荣骂得狗血喷头,差点没把他杀掉,气不打一处来:“上回张祥荣来袭击罗家桥也是你去报告的吧?嗯,你今日都告诉我!”
“上次是啥事情呀,我不清楚”
“你甭装蒜啦!你自己做的事你自己清楚!上一次也是这里偷听去的,当时我问你怎么这晚才回来,你还说在乡公所加班弄账,后来我问过人家你那时根本没弄什么账,你是早早就回来了的。我和芝青吃年糕汤说说闲话你也在外面偷听…”
“大哥,你说话得要有证据!莫这样乱冤枉人!”
“我冤枉你?那天夜里龟田问我一些情况,他说第二天他们可能要下来看看,当夜你奔丁的就去告诉了张祥荣,害得老子差点让他们打死。”
“你如今不是好好的嘛。人家打东洋鬼子有啥不好?有些事情我实在也是为你好,你再这样一意孤行,死心塌地的依靠东洋人和伪军,到时候人家会把你当汉奸办的!”
“你住嘴!什么‘为我好’!‘当汉奸’!你有想头为啥不当面和我讲?”
“以前也不知道给你讲了多少次了,你听得进去吗?”
“那就来这一套,阳奉阴违,表面上为乡公所做事,暗底里给三五支队共产党做密探,叫我好看?是我瞎了眼!当年会听你的花言巧语,你这个孽障…”
罗震山越说越生气越说越激动,他一边说一边步步紧逼着罗震海,罗震海一步一步往楼梯下退,突然,罗震山一把窜下去,死死抓住罗震海的臂膀,罗震海气愤地瞪着罗震山说:
“你,你要做什么?”
“你给我讲清楚!”罗震山凸着小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他弟弟说:“你是不是想去报告三五?去告诉张祥荣?我老实告诉你,今天是有你没我!有我没你!”罗震海被拖得跌跌冲冲的。这时黑无常的老婆“死蟹”闻声从楼上走下来,罗震山一面大声命令他的老婆:“你快去把后门拦住!不许他出去!”一面又叫吓傻了的张芝青:“你还立着做啥?快过来,一道把他拖上去!他又要去告密,告我们!我和你刚刚讲的话,都叫他听了去,他要去告诉三五支队,告诉张祥荣,我们都活不成了!”张芝青脸色变得煞白,可是他还是装得若无其事地说:
“啊哟,我们也没说啥呀!震海阿叔,好模好样的,这是为啥事体呀”边说着窜过罗震海的身边,急步奔到楼底堵住了楼梯口。
罗震海到此已经看出来,他们要对他下毒手了,他气得冲他们大骂:
“你们这些汉奸干的好事!你们互相勾结狼狈为奸!你们竟丧尽天良的会去国军突击营告密,害死了那么多三五支队抗日战士!你们现在还想要弄我?办不到!”说着猛一把挣脱罗震山的胳膊,就往楼下冲。
第三十四章 兄弟相残:三
三
“兜住他!兜住他!快兜住他!别让他跑了!”罗震山一面着大叫着,一面嗵嗵地追赶下去。
张芝青一看事情已经到了这地步,也管不得伪装了,张开胳膊兜牢说:
“你还想逃到啥地方去!”一下子就拖住了罗震海。罗震海使劲挣扎,张芝青把他死死的拖牢不松手。接着罗震山上去推,想把他弄到楼上去。罗震海使劲地挣扎着,于是三个人纠缠在一堆。但毕竟是罗震海年轻,他们两个人还拉不住他一个,罗震海终于挣脱了他们的手,边拳打脚踢的抵挡着,边往楼下退。罗震山和张芝青死死地拖住他的衣襟和胳膊,三个人一块跌跌绊绊地滚下楼去。冲到楼下,罗震海猛一下挣脱了他们的手,奔到客堂间前面的大门口去。死蟹正想闩门,可她一手提着一盏美孚灯,恐怕手上的灯让他撞翻,看她小叔子气势汹汹的冲来,忙往旁一闪。罗震山眼见他就要冲门出去,一看急了,让他逃出去不得了啦!赶快从楼梯下门后背抱起一条像碗口一样粗的大门关,下死劲地地向罗震海夹头盖脑地打去,罗震海闻声回过头来,棍子正好打在罗震海的额头上。血从罗震海的额头汩汩地流下来,罗震海在倒在地上。罗震山睁大眼睛愣了一下,然后忙叫张芝青和“死蟹”来帮忙:“快!快!快把他拖到后间去!”
“死蟹”吓得脸色煞白,浑身打抖。张芝青也战战兢兢地过来,一同来扛罗震海的身体。一时里拿不出去,又怕被别人撞进来看见。他们又连扛带拖,把罗震海软脱脱的身体拖到后间谷仓里去,想等天暗时叫陈二妹在后花园挖个坑把他埋掉。
把罗震海拖出去后,罗震山命“死蟹”快把地板上血迹揩掉。“死蟹”战战兢兢地只得到房间里去拿一只回汤桶,可是客堂间里没有拖把。因为平日扫地拖地板都是三阿婶干的活,三阿婶把拖把都放在杂物间里。于是她只好也到杂物间去拿拖把。拿来拖把后她又悄悄地去河埠头提水,可这接二连三的行动,不想吵醒了睡在厨房旁边小间里的三阿婶。三阿婶忙披着衣裳出来,一看“死蟹”提着拖把,忙上来拿她手里的拖把说:“是不是喝酒又吐了,我去拖!”
“啊,不, 不,”死蟹忙把拖把往身后一藏说:“这晚了你歇着吧!断命的,他们黄汤灌得太多了,吐得一塌糊涂。我自己去拖拖算了!”
但三阿婶不了解刚才发生的事情,坚持上来要夺她手上的拖把说:“哎呀,这本是我做的事体,怎么能叫您来!来,把拖把给我!我去拖!我去拖!”
“我会拖的!我会拖的!”“死蟹”把拖把捏得牢牢的:“一点点脏我自己去拖拖算了,你去睡吧。”
三阿婶见她这样坚持,也就随她去了。心里想: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她怎么这样体谅起我来了?好,那我就乐得到自己房间休息去。
“死蟹”吃力地提进水去,把客堂间拖擦了一遍又一遍,足足换了三桶水,才勉强把地板上的血迹拖干净。这对于她一个平日横草不捡,竖草不拿的老板娘来说,真够吃力的了,累得她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又担惊受怕的,吓得她面孔惨白,又恐怕三阿婶走进来。当总算拖干净,将最后一桶脏水提出去从河埠头回来时,三阿婶在门洞里看见她都吃惊:
“啊,你拖好了!”
“嗯,拖好了。真脏!拖了好几桶!”“死蟹“心慌意乱地回答。
“死蟹“摇摇摆摆地拐着小脚步走上楼去后,三阿婶在自己房里思虑开了:今日事情真有点蹊跷,罗震山酒倒是常喝醉的,他喝醉了不是骂人便是睡觉的,却从来不吐,怎么今天他会喝得呕吐起来?真是怪事!晚上她看见张芝青在,张芝青这家伙更没见他喝得呕吐过。他平常喝很有分寸的,从来不喝醉。再说即使呕吐了,叫她去拖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她今天怎么这样识相起来?而且酒醉吐出来的东西是又脏又嗅的,连她自己碰到都感到厌嫌。可今天”死蟹“竟会忍臭忍脏去干这种活?这个从不摸扫把和拖把的人今日却变得这样勤劳起来 ?真是怪事!而更奇怪的是,当她夺过她手中的拖把要帮她去拖时,她为啥又显得那么慌里慌张的?慌得好像脸都白了,难道她不是去拖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