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在四明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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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斗在四明大地-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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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篮牛草不要一个钟头。反正各种各样的农活他都会干,干得又快又好。过去自己不干田里的活,也看不起做田头的,认为那是干粗活的。如今她从家里走出来,来到田头做个放牛娃,农忙时,相帮着插插秧管管车头,干些农活,尽天在田头,看到了种田的全过程。她才知道要会田里的各种各样农活,熟练使用各种各样的农具,还真不容易!要做得又好又熟练,更不容易。可他不但各式各样的农活都会干,各种各样的农具使用起来都是那么的得心应手,而且做起来又是那么的熟练和快速。过去她看不起田头人,如今她才知道要做个熟练的田头人,做个全把式的农民,实在不比做个工人简单。父亲把二十几亩田和一头老牛与一套破农具交给他,什么都不管了。他就从弄秧田下秧籽到收割,全由他一手操作。到如今早稻都快收割了,他把这二十多亩田莳弄得清清爽爽,田里的草弄得干干净净,稻苗长得茁茁壮壮。如今株株谷穗累累,早稻丰收在望。这么多田全由他一个人来完成的,他真是个种田的好把式呀!她实在对他钦佩!她现在上上下下看他过不歇,高兴地和他说过不停,仿佛现在才认识他这个人似的。他倒被她看得不好意思地难为情起来。只得红着脸喃喃地说句什么走开了。
打那以后,情形就起了更大的变化,她不但常给他洗补衣服,在长工房里打扫卫生,吃饭时还悄悄地给他添菜加汤。点心本来由她父亲送的也改由她自己亲自来送,而且年糕汤盛得特别的满。在三月里得知他的小弟行会时被坏人打死了,后来他二弟也出走,父亲又生病,她悄悄慰问他了好几次。并且塞给他几元洋钱和买了些甜姜、金桔饼等叫他带来给他父亲吃。他当时心里是有点动,可毕竟俩人身份太不相同了,她是他老板的女儿,这么有钱人家的女儿,她又长得这样娇美,他是怎么也不敢想啊!直到那天她大姐对他说时,他还不敢相信,可是如今她真的要嫁到他家来了,直到现在他仍感到像做梦一样,“她真的会来吗?”直到此刻他还是没有信心地这样想。
第五章之八
    八
灰蒙蒙的天空越压越低,凛冽的西北风在空旷的田野上扬威,坟头墩和大路边枯黄的茅草在寒风中瑟瑟地抖动,凄凉的中塘河边上,孤零零地蹲伏着一座红黄色的古庙,古庙对岸的河边大路上,此时缓缓地走着一行人。一个头戴毡帽穿条龙裤的中年农民,挑着一担箩筐,箩筐里是锡瓶、果桶之类的嫁妆;一个戴顶破礼帽腰系一条百褶围裙的老农民挑着两只大木箱,他后头跟着一个穿着细春旗袍,头颈上围着一条白色长围巾,头上梳着两条光滑的长辫子的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姑娘,那姑娘美丽的脸上凄凄戚戚的,长长的睫毛下垂着,清秀的眼睛里似乎还闪着亮晶晶的泪光,她的肩膀还在一阵一阵地在耸动。在她后面跟着几个中年妇女和一个拐着小脚的老妇人。她们走到这里,不时向河对岸凄凉的古庙望去,这就是今天准备做新娘子的彩凤她们。她们是来到河对岸的这座古庙——白龙王庙送彩凤上轿的。
为什么彩凤今日出嫁要到这荒野中孤零零的古庙来呢?原来这是当地这地方的规矩,女儿出嫁只有第一次才能在娘家上轿,有哥哥的由哥哥抱上轿。没有哥哥的自己走上轿,但脚底下要垫着麻袋片,不能让她们脚踏实地把娘家的风水带了去。如果寡妇再嫁,那么一不准再到娘家去上轿;二也不能在原来的夫家上轿。只能偷偷摸摸的在大清早到野外河塘边沿去上轿或上船。像彩凤这样的活拆开的“回头人”,其待遇就更低鄙了,连村子附近的河塘边沿也不准她上轿,只允许她俗家不管的庵堂庙宇去上轿。如果谁不照这世俗的规矩办,偷偷摸摸的在自己家里上轿,即使她的父亲兄弟不干涉,族里的人也要干涉的。彩凤以前不晓得还有这种规矩,想着在父亲家里太没趣还是早点离开好。谁知道要离开时还有这么难堪的一步。昨天她母亲告诉她要她到白龙王庙去上轿时,她为此事又难过得大哭了一场。命运对她为啥如此苛刻?世情对一个女人又为什么这样冷酷!难道一个女人嫁第二次是犯法的吗?真的是“败门风”的见不得人的吗?这一切的一切她都想不通。母亲劝她:这是族里的规矩,也不是对你一个人的,没有法子的,忍一忍吧!明天娘一道陪你到庙里去,好在事体就这一回了,从此你到张家去就好了,受气也就再受这一次吧!彩凤觉得也只好这样了,受点委屈吧。
但是今天早上出来时比她想象的还要难堪,当她母亲和俩个堂兄弟、堂阿嫂和一个陪娘子,帮她挑着简单的嫁妆,陪着她走出弄堂和河埠头时,那些闻讯走出来看热闹的油嘴滑舌的女人们,便立在弄堂口屋檐下窃窃私议,那侮辱的话语一句一句向她袭来:
“看,抠老板小囡嫁到芦苇漕去了!”
“怎么是走去的呢?”
“啊呀,‘怎么走去’,是到外面去上轿呢,到白龙王庙去上轿!”
“为什么要到白龙王庙去上轿?自己家里上不来嘛?”
“人做得坏哪!嫁了两回了麻这样走着去真寒酸!”
“你看和童养媳一样,一点排场也没有,冷冷清清的。”
“这都是她自己作孽呀,第一趟嫁出去时多么的热闹,铺枕十几扛,大小箱子十几只。胡家用八抬大轿来抬,多么威风!如今闷声不响,弄得来冰冷气出,像去做童养媳一样。”
“听说这回嫁的那户人家穷的精打光!”
“不就是今年在她家干活的做五个月的嘛?”
“是呀,听说这户人家三兄弟只一间破屋,没有一点家当。”
“真是千拣万拣拣个无底饭盏。”
“难怪倭老板要赶她出去呢…”
彩凤咬着嘴唇扭着脖子低着头只当没听见,只顾走过去。但走过小桥来到田野里的时候 ,鼻子一酸,再也忍不住了,泪水朴嗦嗦地往下流:
“难道真是我人做得坏吗?女人就该这样低鄙吗?嫁过去之后丈夫再坏婆婆再恶他们打我骂我就该逆来忍受吗?为什么这些女人也都和我父亲一样见识,都这样奚落、污蔑我呢?”
这时走在她身旁的母亲望了她一眼,叹一口气说:
“彩凤莫难过了,我们做女人的命苦呵!但愿你这回到夫家去,和和睦睦恩恩爱爱过日子,俩夫妻白头到老。祥荣是个老实巴结的好后生,眼前过去虽然苦一点,日后一定会烈烈轰轰好起来的。”彩凤听了这才收住眼泪心里好受一点了。那个陪着她的送娘子——庙祝阿旺嫂也说:
“彩凤姑娘,你阿妈讲的对,勿用难过!人走时运马走膘,姑娘,你这回一定会走好运的了。”母亲又说:“你以前顶怕婆婆,这回张家没有婆婆,只有一个公公和小叔,听彩玲讲那公公为人也十分爽直,祥荣又厚道,他们不会对你不好的,你放心去吧,啊!”彩凤默默地点了下头。
“祥荣为人厚道,他不会对你不好的。”想到祥荣不由的流过一股温暖的热流,她想起他这一年来他在她家做五个月,自己在替父亲当看牛娃的日子里,是多亏他帮助的呀。回想起她刚从闺房中走出来看牛时,割草不会割草,赶水不会赶水,在患难中多亏他热情相帮。不过如今和他结婚,以后他待自己会怎么样就不晓得了。她妈常说看一个人,三岁意见看到老。想想他小时光,为人确实也不错。她当年十一二岁的时候,她常跟阿妈到芦苇漕大姐家里去玩,往往去了就不肯回来,因为在那里自由自在,大姐家又有俩个比她少几岁的小外甥,他们也很喜欢她这个小阿姨,她和他们在村前的旷野里一块儿玩过家家,一块儿弈石子棋子,一块儿捉蝴蝶和绷蜘蛛纲粘蜻蜓,一块到河边去钓虾,还常跟大姐家那个十三四岁的看牛娃祥荣到田头野畈去摘酸梅梅和野草莓吃。他去看牛时,常把她那个顶小的才五岁的小外甥扶着他一起坐在牛背上,她和大外甥俩就跟着他。到了田野畈坟滩中,他把两头牛放好,他就领着她们到坟头墩剌柴蓬中去摘那一粒粒红红的野草莓吃,或者他折来一把酸梅梅一人分给他们一枝吃。到了秋天,他就带着他们到自家坟头的高梁地里捉纺织娘和金龟子给她们玩。到种田脚跟下大雨发大水了,他还带她们去田畈里看放满潮。有一次,插秧时下了一场大雨,田水太大又可放满潮了。所谓放满潮就是在放水的上游水沟里,拦起一道小水闸,水闸下面横嵌着一根放水的竹管桶,竹管桶上边开着一个狭长的放水的缝,水从竹管桶缝中高高地喷出来,流到水沟里去,这时许多鲫鱼、排鱼、菜花鱼等鱼儿就循着水沟里放下来的小潮水欢快地游上来,往那水花四溅的水闸里跳,不想水闸里面是个预先筑好的陷坑,这一跳就跳进里面的陷坑里去了。这是一个很有趣的利用排水引鱼的技巧,当地人就叫放满潮。祥荣就带她们悄悄的躲藏在后面看那小鱼傻傻地跳跃进陷坑里来,跳进一条鱼陷坑里朴通响一声,跳进来一条鱼朴通响一声,鱼小声音就小,鱼大声音就大,等到鱼跳进多了他们就去掏,有时一掏就是半水桶,有手板面一样大的鲫鱼甚至有小鲤鱼。有一次,她跟他到田畈里面的放水沟里去看放满潮引鱼,因为田塍路太滑,她拉着裤管一扭一拐的走着,一不小心滑到沟里去了,粘得一身烂泥,弄得混身都湿透了,她爬起来站在田塍上哇哇地大哭,她的外甥们傻傻的立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这时正在田畈里忙活着的祥荣闻声走了过来,见状赶紧把她扶起来,并敷着水把她的身上和衣上的烂污泥洗干净,把水拧干,领着自己和小外甥回家来。为怕她被她大姐骂,又替她说是被牛挤下来的,姐姐终于也没有骂她,只是叫她以后小心一点。当时她好感激他呀。
又有一次夏天里,她和小外甥们在村前的河埠头钓虾,因为河埠头伏了太多的人钓虾,有个大孩子要赶她走,说她不是芦苇漕的人,不能在这里钓虾。她不让,那大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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