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我回来，他马上就要起身，我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外边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运回七尾城的钱粮就劳烦土肥大人负责监督。天堂城的武士就由大人尽数带去，以免路上有山贼抢劫。”
“这真是个苦差啊，这么热的天还要跑来跑去。大人，走陆路的话太耗费人力，我想就在轮岛町征集船只，从海上运到七尾城町再从那里入城，既方便又快捷，还能顺便吹吹凉爽的海风。而且年初的时候我们已经向丹后水军缴纳船标（注：海域通行、卫护等费用总称），所以能登这一带海上比较安宁，不像陆地上随处都是山贼。”
“还有这样的好事，那些海贼收了我们多少钱？”
“听说殿下是一次性就交清能登一年的船标总共五千贯。殿下也是想尽快恢复能登经济，不疏通海道，那些物资运输船只和商人名流难免会被零星海贼骚扰，没有他们，重建能登就只是一句空话。”
“不瞒土肥大人，我们以前就是干这些零星的行当才大发一笔，只是现在厌倦这种杀人抢劫的生活才出仕殿下，看到轮岛海上美景，真想
自己也弄一艘船出海玩玩。”我也坐下来开起玩笑。
“能登叛乱初定，民心未稳，本国十万石的领地，那两人在驱逐温井后疯狂侵吞温井旧领，现在合起来已经四万五千石。掌握在殿下手中的也不过三万石，在松波的本家旁支控制有一万石，其余的都分散在各地土豪手里。即使我们现在和那两人一战，获胜的希望也只是四成，所以殿下才一直忍让。要是能彻底清除温井氏，再把那两个人的领地大量削减，我们才能真正过上好日子。呵呵，这些都是废话呢，多说对局势也没有好处。对了，大人如果想出海，不知道是想去北边领略原野风光，还是去朝鲜看看那些整天顶着高帽的人呢？”土肥亲真眯着双眼慢慢说道。
“还都没去过，以前我们一直在东海那边讨生活。不知道北方和朝鲜都有些什么特产？”我知道土肥亲真指的北方不是日本北陆，而是跨海向北的女真控制地区。
“我也只是听别人说过这两个地方，从能登出海，十日后可以到达北方，那有广阔的平原和高耸的山脉，天气十分寒冷，主要出产人参和皮毛，质量非常好，听闻北方的人都很好战，他们骑着高大的俊马来去如飞，难有敌手。朝鲜距离能登也是十日海路，那个地区除了山多，有点草药和人参能拿过来卖之外也没有别的特产，而且朝鲜族人胆小懦弱是出了名的，平时也就只懂吟诗唱歌。”
“既然北边的马这么好，怎么没听说有人去那里买马？”
“大人，日本的船只太小，光是存放船夫的口粮就占用去很大的一片地方，对海那边的马匹食量又大，我们最大的船只一次只可以运回十匹战马，成本比在出羽、甲斐等国所买的军马还要昂贵，所以没人到那边贩运。”
“听土肥大人这么说，我也很想去见识一下北国的风光，只是现在，”我把嘴往外边一努，“这些家伙现在可是让我头疼得很，什么时候能登太平了，我就伐木造船，四处游玩，也好开开眼界。”
“大人说的是，现在时候也不早了，我现在就去征集渔船，天堂城的武士我就不带去了，町里的奉行所还能抽出几十个足轻押运，”随后又自言自语说道，“三千六百石米粮啊，十艘船的话来回也要运十多趟，最快也要五天时间才能运完。”说完准备站起来。
我提醒他道：“土肥大人，现在还不能征集船只，那些渔民还要靠它们生活下去，如果强行征集的话必然会引起领民不满，我们这几天苦心经营出来的形象可能就此毁于一旦，现在领地情况才稍有好转，我们一定要谨慎从事。”
“大人的意思是……”土肥亲真不解的问道。
“用钱雇佣他们，我们现在大概还有一千贯军费可用，每船每天给费用一百文，这样可以弥补渔民的损失。”
“我明白了，一切按照大人的吩咐去办。我先行一步。”说完，土肥亲真走出大厅，在城门处栓马的木桩上牵过一匹马，朝轮岛町疾驰而去。
转眼已经到了七月中旬，领地内的情况已经逐渐趋于平稳，再也没有发生过民众骚动事件。木村平四郎的伤势已然大好，向我们感恩戴德的道谢一番后离开天堂城返回自己的村子。
我们在天堂城安安稳稳渡过十天时间，钱粮都已经如数运入七尾城。据土肥亲真说，田山义纲平白得到这些物资，显得十分高兴。发完村民的口粮后天堂城的库房里还剩下差不多两百石米粮，和张宏预估计的差不多。
张宏、吉田春一郎、土肥亲真等人把领地内的人员经过详细统计，整理成册交给我过目，籍着这次发粮事件，领地内的户数确定为三千二百二十七户，人口一万七千三百三十一人，占整个能登在籍人口的十分之一强，其中可以参战的青壮年约为三千人。这个数字让土肥亲真十分吃惊，按照原来的户籍计算只有一万四千人，现在凭空增加了三千多人，虽然有可能存在少数虚报，但是隐瞒起来的三千人仍是极为庞大的数字，如果按照这个瞒报数和原登记名册中人口比例推算成实际人口的话，整个能登的真实人口数已经达到十七万人。
李彰、恭迟尚、吉水明次、楠木忠雄等人经常聚在一起讨论刀法武技，整天在城门前用竹刀竹枪捉对互斗，弄得城外杀声阵阵。
这天早上，我再次把天堂城的众人聚集起来对以后的发展规划展开讨论。
大家刚坐下，土肥亲真立刻清了一下喉咙，说道：“大人，我们领地人口数量如此之多，以现在领地的石高数量，就算满打满算收获五千石，最多也就能维持所有人半年的口粮，再加上一些杂粮和海产，勉强能多支持三个月，但是还有三个月没有任何食物裹腹，如果这个问题解决不了，明年的情况和现在也没多大区别，更何况铃木大人的任期是半年，根本等不到那个时候。所以发展商业已是迫在眉睫之举，只有商业发展起来，那些农民才可以打点杂工，挣钱来买食物充饥。”
本来这话应该我们说的，不过由他这个监督目付说出来的效果更好，免得有人在背后说我们闲话。
“土肥大人所言甚是，这样发展下去，不但完成不了殿下配给的税额，大家还有可能一起饿死在这里。”张宏点头道。
“但是我们一直都住在这里，已经几十年了，都没有这种缺米感觉啊，每年我们都能按照俸禄领到足额禄米。”吉水明次摇头表示不信土肥亲真和张宏的话。
张宏看着这两人道：“吉水大人，算是可以按照土肥大人的方法算，但实际情况并不是这样，三千多户人家，其中应该有一百多户是十分富有的，这些人并不用担心食物问题，随时可以从其他地方购买粮食，三百多户是纯粹的渔民，他们靠海为生，也不用担心米粮缺少，除去这四五百户，其他两千六百户才是真正要解决的难题，这些人大概有一万两千人，以成人算半石米半石杂粮就可以维持一年生计，这样算起来也只是消耗六千石米粮，只是他们中间也有老人孩子女人，这些人吃得比较少，能节约出一部分米粮，这些米粮就作为税供纳入城内库房，所以吉水大人才会说每年都能足额发放禄米。只要我们不像八代大人那样欺压领民，他们的日子还能将就过下去。”
我道：“我们现在不能这样消极的维持，殿下任命我治理领地，是要积蓄更多的钱粮来壮大本家实力。领地内已经没有土地适合再开发，所以，正如土肥亲真所言，发展商业势在必行。如果要发展商业，首要任务就是把轮岛町的港口整顿好，我们这次会议讨论的就是这个问题。”
楠木忠雄大声道：“大人，我们这些武人也不会像土肥大人那样精打细算，要我们干什么就直说吧，我楠木忠雄只有一身牛力，不过动脑子的事我可帮不上忙。”
“是啊，大人，楠木大人的话也代表我们，请大人吩咐。”一些天堂城的武士也出声附和。
“既然这样就好办，大家有力出力，有谋献谋，各展所长。但是天堂城现在只有你们三四十个武士，轮岛町奉行所虽然也有百来个足轻，但是他们也要维持领地的治安，不能任意调派，光凭我们这些人的话是不可能在短期内完成整顿任务的。现在离秋收还有一个多月时间，农民们大多闲在家中无事可做，所以我们要积极利用那些闲置的劳动力帮我们做事。土肥大人，现在库房中还有多少钱？”
“九百多贯。”
“我打算把领地中那三千个精壮劳动力召集起来，分成三批，每十日一批，每人一天的工钱为二十文，轮流工作一个月，我们花费也不过六百贯，这样一来既可以让他们领到现钱，又可以借助他们的力量在短期内把轮岛町的街道、码头、房屋清理整顿好。你们看这个提议怎么样？”
“大人，以往那些村民服劳役的时候我们都没有给钱，他们帮我们做事是天经地义的，我认为不用付给他们工钱。”吉水明次大声道。
果然这些武士还存在那种所谓的身份等级观念，看来几百年的贵贱尊卑也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改变过来的。
“吉水大人，如果不付给他们工钱的话，你认为那些人会乖乖的帮我们做事么？”我反问道。
“在鞭子和利刀的威逼下，村民可能会老实的完成工作，但是对领地的发展不会带来任何好处，相反还会加重民怨，现在领地内没有爆发一向一揆的暴动，我们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如果再强迫村民做工的话对我们来说无异于引火烧身。再说给村民工钱虽然我们暂时有点损失，但是大人你想想，他们平时要拿钱来纳税，根本没有能力购买町上的商品，我们把钱给他们，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让他们去购买货物，这样才可以刺激商品的流通。商品流通得越快，本地商人们才会大量进货，其他地方的商人也会云集过来，这样我们的税收才能大幅度增长，这些用出去的钱，我们还可以在商家身上成倍甚至几十倍收回来。”张宏显然也反对吉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