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又见到了一辆婚车。周三喜气起来。
是我过去喜欢过的黑色320经典款“奔驰”。从对面花园小区内磨蹭出来,准备外出兜圈子。车头伫着俩小人,一黑一白,一高一低,优雅高贵。均被粉红色的花锦簇着。不知为何,看见这俩小人,我总觉得他们是站在某座墓碑前,捧着花,神情严肃而哀伤,祭奠里面的人。然而这车绝不同于送葬的车,送葬的车通常仅扎了朵白色的纸花。这般一联想,内心便感到惭愧,好端端一辆车,竟被我糟蹋成这般。
我得祝福它,努力挤出一点笑容。
其实我一直觉得婚姻就像这辆车。外表高贵而内心晦暗。女人兴高采烈地钻进车内,带进了些阳光,车内的空气开始生动起来。男人微笑着,挪过来,分享花香鸟语。然而待车内的阳光消耗怠尽,花香消褪了,鸟语寂寥了,四围便暗淡了。女人不由得开始紧张起来,内心便零乱而惊慌。但车已经跑得很远了。
这车还不同于普通出租车。出租车通常挥挥手,便停下,女人皆可进出自如。而这车一旦上去,想顺当下来殊非易事。
何况养车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就算是一辆普通型的小车,一年也需要好几万吧。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减少兜风的机会,让男人做些正事。问题是现在的男人驱车出去,有几个能保证少兜圈子的?兜圈子事小,关键还有另一女子在暗处伺机而动,就事大了。这般一思忖,女人便疑虑重重内心慌乱起来。虚荣的心理反而成了次要的。只好呆在里面,直到呆得腻味么?还是准备呆到整车报废?
我心里为这类不敬的想法乏味时,这辆车兜了个圈子又回来了。兜了个很大的圈子。似乎验证了我刚才的想法,缓缓泊在小区的梧桐树下。阳光透过叶片,闪烁着,车身黑得发亮。使我想起了家乡山顶的那座庙。栖在浓荫处。外面堂皇而神秘,内部则噤若寒蝉。木鱼声一直卡在门缝内出不来,钟声一阵一阵,破了晨昏,沉重而极有规律。
(四)
母亲来了电话。我正在煨一罐药。
周四我居然感冒了。究其原因,既非入冬天气变化的缘故,也非深夜呆坐,清凉的寒气透了窗。而是因为我想到了一句话:文明的历史,就是一段不断倒退的历史。打了个寒噤。
之后,我出现了神思恍惚。我在倾倒药液时,不小心将这新卖的药罐摔破了。碎片散了一地。室内的空气里便氤氲起浓重的草药味。我望着这些碎片,居然想到了余秋雨出过的一部集子《文明的碎片》。然后是他的家乡,那片上林湖。清清的,浅浅的,柔柔的撩人腿脚。脚下有许多滑滑的硬片,碎碎的,失了棱角。随意一捞,都是瓷片和陶片文明消隐于湖底了。带着人类的秘密。
我的家乡也有一片湖。波光潋滟,水颇深。印象中有一次,我曾从湖底捞起过一柄日式刺刀。因锈迹斑驳,又失了尖刃,我们几个小伙伴便用它作了烧烤的火架。并未去想这里发生过什么战争,也不曾想这柄刀是否染过多少人的血。
还有宗祠后面的那棵红柳。据老人们说,它倒下时,象根尻骨。有一颗炮弹曾落在它附近,砸了个大坑。后来坑里活埋过几个村民。稍拓了一下,现在便养起了鱼。小鸭在里面扑愣愣的,用长喙啄浮萍;青蛙从一叶绿荷跳到另一叶绿荷;晴蜓则喜欢歇在荷尖上战争被彻底掩埋了。一切美丽而真实。
《新约》中说:当你埋葬前人的时候,把你抬出来的人,已经站在门口。现在活着的人,早已意识到这点。生活这般嘈杂窘迫,容不得半点疏懒。而战争仅仅成为一个耳光的回响,躲得远远的,国人的脸已逐渐觉不到疼痛。好好活着,压住苦难,真实而努力。似乎才是消解文明创伤的方法?
“孩子,生活中每个人的饭碗都不一样,你要努力握紧自己的饭碗啊。”
母亲说的是饭碗,不是圣旨。母亲在表达一种生活方式。我喜欢听。
因为,它是母亲煨给我的药。最好的良药。
(五)
旧报上看到一则政治讣告。周五陷入了政治亲吻。
内容是这样:苏联解体那天,有成千上万的群众把党中央大厦围得水泄不通,正要撤离的苏共大员们心里暗自窃喜:“看来我们还有这么多的支持者!”这些贪官们居然善意地笑了笑,相互握了握手,离开了大楼。然而,当他们刚走出大门时,蜂拥而来的唾液像雪花。他们被大海淹没了,暗礁成了他们的墓碑。
我把这则旧闻缩小了一下。
目的很简单:我希望中国的贪官们在钻进豪华小车时,我能有机会塞进他们的车内,让他们上路前看看。他们日理万机,他们不喜欢看长篇振灾报告。他们目光阴鸷,早已洞察到贫穷的深处,隐藏着巨大的财富。他们喜欢在作案前到作案现场勘查,腆着硕大的肚子,熟悉地形,或者发表即兴的霸权演说。贫民区,贫脊的山区。他们的理解巧妙地筛掉了民心。
“乡亲们,我代表政府看望大家来了!”
“乡亲们,我代表政府祝大家节日快乐!”
“乡亲们,政府已经决定在村里征用土地,建设厂房!”
“乡亲们,贫穷不可怕,大家一定要相信扶贫政策!”
“乡亲们,我相信大家一定在三年内走向小康!”
乡亲们相信了政府。因而相信了这个声音。乡亲们没有这个声音的洞察力。
我把这场演说再缩小一点。
缩成一吻。缩成一个自作多情的行贿者,对政治的一吻:
“这点小意思,还请您笑纳!”
周五有点政治,所以有点意思。
(六)
地摊上搜得一本旧书。周六起了一点皱。
是本磨掉边角的智慧书。没了书名,也没了尾页,只余了个过程。不过一百多页。便想起十多年前,曾读过尼采的一部书《偶像的黄昏》,记得他在扉页上写过这样一段话:一口好牙和一个强健的胃,便是我对你们的期待,只要你受得了我的书,我们就一定合得来。
尼采不但提供了打破偶像的过程,而且还不忘提供健康普及的愿望。然而他自己却成了一个疯子。捧腹一笑之后,再细细揣摩,我不得不用思想把笑声监禁起来。手中这本书软软的,薄薄的,竟有了许多的沧桑感。一部只有内容的书,一段无法言说的生命过程。它将如何燃烧自己的生命?又将怎样期待一双开锁的手?
缓缓打开它,我像打开一座监狱。
我们过去掌握的知识告诉我们:监狱是冰凉的,黑色的,是罪恶的象征。因为那里面的人,他们面目狰狞,他们偷盗,他们奸淫,他们诈骗,他们杀人,他们栽赃,他们诬陷他们是一群有罪的人。他们被抓获,他们被起诉,他们面对法官。小心筛掉真正有罪的人,然后就会发现:他们之中也有一些良善的人,他们被法律陷害,或者被制度陷害。
我想起了“焚书坑儒”以及“大流放”,还有“文化大革命”。想起了中国的文化人。当他们不能用道德或智识消解愚昧或暴政时,他们只能被迫使用自己的身体。他们像一群妓女。他们的苦难成为另一些人胸前的勋章。
司汤达说过:“我看见一个人上衣上佩戴很多勋章,在客厅里高视阔步时,就情不自禁想到,他必定是干了所有卑鄙的勾当,不,甚至是卖国的行径,他才为此收罗了这样多的证据!”
这种声音已经越来越稀少,因为我们的生活使我们来不及怀疑什么。那么促狭,那么窘迫。难道我们不觉得正呆在一座监狱里吗?虽然这座监狱表面看起来宽敞而明亮。
胡适说:最滑稽的事情便是“长坂坡里没有赵子龙,空城记里没有诸葛亮”。失了民心的政治和失了心性的民族同样可怕。
所以,我们应该抽出点有限的时间,从监狱里伸出手来怀疑一切,但不要怀疑自己越狱的能力。
(七)
写了一首小诗。周日肿起来。
想起了马桶和水桶。马桶待遇越来越好了,虽然还是蹲在那里,接受生活的潮流冲刷。而水桶的待遇越来越糟,一直无法改善。便有些什么在脑子里闪了一下:
“马桶不像马桶
越来越高贵
水桶还是水桶
越来越贫穷
和提供水源的人有关”——
烽烟《马桶和水桶》
谢谢你们陪我渡过了一个愉快的周末。
2004/12/22于深圳退笔堂
第五篇:圆月弯刀
第五篇:圆月弯刀
圆月弯刀
文/烽烟
古龙先生有过一部同名的武侠小说。月圆月缺一柄刀。形象而生动。
先生是我的忘年之交。他的文字在前,我的文字在后。
先生是我的生死之交。我还活着,他已经死了。
先生就是那圆月弯刀。幸福地握在我手中。
'偷情'
月如钩。
门掩上后,门内的人忘记给门拉好拉链。
故意的。
'男盗女娼'
“你现在穿的鞋多大?”
“哦,四十二码了。”
“在家穿什么鞋?”
“哦,旧拖鞋。”
“上班喜欢穿什么鞋?”
“哦,新皮鞋。”
“出差喜欢穿什么鞋?”
“哦,运动鞋。”
推论:
男人爱换不同的女人。
女人爱换不同的环境。
<ahref=http://。cmfu。>起点中文网http://。cmfu。
。cmfu。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a>
'生活'
人和镜子一起生活,比较真实。
人和狼群一起生活,非常现实。
人和太阳一起生活,华而不实。
人和月亮一起生活,最不老实。
'怪事'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