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她一定坚持,为我娶名为负梅。
为何她明知我要杀她,也没有丝毫抵抗。
为何她以那种绝望的方式,留住我,不让我走。
为何她的剑刺入我胸口,却比刺入自己胸口还痛,泪流满面。
为何她与我一样,是如此相似的绝色容颜。
为何她如此待我18年,我始终恨不了她……
原来一切的谜团,竟如此简单。
可是,我还没有成为天下第一的杀手。为什么,娘,你已不在我身边?我还在等你,亲口告诉我,为什么我要杀人,我的身世又是如何?
我把软剑缠回腰间。推门欲出。
“你难道不能留下?女儿,让我补偿你,18年来,我应给你的一切。”苏靡叫住我。
我回头嫣然一笑。“爹爹,你别再自欺欺人了。苏家哪里还容得下我。爷爷的命,太奶奶的命,又该向谁讨还?”苏靡怔住。泪,顺着他已经开始苍老的脸,缓缓流下。
我不忍再看,强忍住眼眶中汹涌的泪意,转身离开。
千金客,一命千金,无论贫富贵贱。
我继续自己的杀手生涯。
依旧一身黑衣男装,带着丑陋不堪的人皮面具。没有人知道,那张面具下,绝世的容颜。
我要成为天下第一的杀手。
那时,我才能找到那张与我一模一样的绝色容颜。
等我找到她。我才能洗净铅华,找一个普通的男子,寻一片旧日的梅园,和她一起,过一个普通女子的生活。
上卷 第五节
一个月后,仅仅一个月,我在一间郊外的小茶楼喝茶的时候,意外的听到一个惊人的消息。
天下第一杀手――苏默娘和无色不欢决战,不敌身亡。我惊的手中的茶碗也掉在地上。这怎么可能?苏默娘,你怎么可以如此残忍。你……
我丢下一块银子,拨马便走。
我不相信,娘不会死,她一定还在哪里等我,一个遍种梅花的世外桃源,一个我们母女可以相守一辈子的地方……
我第一个到达的地方,当然是我住了18年的梅园旧址。就像爹爹说的那样,这里已经烧成废墟,我曾经回到这里,等了整整十日,我相信,娘一定还会回来。然后,灰心的我,才骑上马准备寻遍整个中原大陆。没想到,才不过一个月,我和她,就这样天人永隔。
我站在那片废墟前,不过一个月,这里根本没有任何变化,还是坍塌的泥墙,烧的不成形的梅树,黑色灰烬和石块汇集的草屋残骸。我静静的站立,等待着。一个脚步声轻轻响着。我感觉到,一个男子正在向我靠近。不动声色的等,杀气已经聚集在自己的右手,紫云蠢蠢欲动。
你,是不是苏负梅?那个声音在我的身后站定。虽是问句,却语气肯定,没有询问的意思。
我转过身,看到自己身前,站着一个20多岁的英俊男子,脸上带着和善的笑意。
你是谁?
京城第一捕――柳适缘。
来抓我归案?那你可能就要失望了,我不会跟你走。
不。你想错了,我是来救你?
为什么?你确定自己是个捕头?而不是傻瓜一样的大善人?
他笑了,晴朗的笑声直冲云霄。错,我不是善人,只是不想苏家现在唯一的传人跑去送死罢了。而且刚巧我们柳家和苏家是世交,家父和令尊有约在先,若生有一男一女,即结为秦晋之好。我怎么可以看着自己未来的娇妻去白白送死。
我冷笑。抱歉,你肯定认错人了。我是苏负梅――苏默娘唯一的女儿。却和你所说的那些一丝关系也没有。说完,我便要走人。
他竟然还是厚颜无此的拦我。我的剑激射而出。剑光漫天。
柳适缘不怒不恼,仅用轻功躲避。
我的剑丝毫不留情,不出片刻剑尖已抵在他喉间。
他还是一脸笑盈盈的。不以为意。
怎么?你不怕死?
江湖上传言,苏负梅只有在要杀的将死之前,才让他看自己的脸,让他们做鬼也安心。如若你肯现在让我看你的脸,我也不怕就死在这里。
登徒子。我骂道。剑却收了回去。
疾步便走。
等等。他又追上来。你爹爹拜托我,一定要保你周全。我已发誓,誓死护你平安。你总不会让我言而无信吧?
不关我事。我早已说过,我和苏家没有任何关系,你认错人了。再不走,我的剑一定不会再留情。
柳适缘并没有停步。
我不再理会他。骑上马,飞驰而去。
我的马带我到芙蓉镇的时候,已是傍晚。我听说,无色不欢在这个镇上包了间客栈,制备了一口棺材,将我娘安置在里面,等我去会他。
我踏入那个镇的时候,镇里已经没有一个人。黑黑的阴影在华灯初上的芙蓉镇张牙舞爪,极尽恐怖之能事,整个镇子,诡异万分。
我目不斜视,直往前走,悬挂着的白色灯笼,应当便是无色不欢为我引路的使者。走了没有半个时辰,转过一个街口,龙凤客栈便出现在我面前。这是一家临街的三层小楼,从天顶悬下一串串白色灯笼,每个灯笼上,都有一个墨迹深深的“奠”字。龙凤栈的招牌上,也挂着奠绫。门口本来应该贴一副对联的位置,竟然一左一右,贴着两副美人图。
我仔细端详,图上的美人,桃花面,芙蓉脸,眼波似水,脉脉含情,眉心,正有一点红记,朱唇红润若滴,样貌竟与我一模一样。再仔细看时,那门,却吱呀呀打开了来。一个瘦高的人影,踱步将出。
我镇定自若,猜测此人应当就是无色不欢。剑随心动,紫云在我的腰间,轻轻长吟。
没想到,当那人站定,竟然就是几个时辰之前,在梅园苦苦追在我身后的柳适缘。我又羞又怒,只当他是在骗我,手下在不客气。剑华冲天而起,招招狠辣无比,欲置他于死地。
梅妹,住手。他急切的叫嚷着。忙抽出身后长剑,拼命抵抗。
住手,快住手。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是无色不欢。我只是担心你有事,赶在你前面到达这里。梅妹,你相信我。
一口一个梅妹,叫的可真不客气啊。我心里的火越冲越大。右手连抖,使出娘教我的绝学――绵云千里,一招一式都用尽全力。
眼看柳适缘就要支撑不住,他突然开口,唱出一曲词来:“红酥手,黄腾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当他唱到最后一句,我的剑,已经黯然垂下,惊疑满胸。这首词,娘虽然没有唱过,可是我知道,在她每晚临睡前,秉烛叹气时,看的正是这首词。即便她不说,我也早已猜到,这词,一定是爹爹写给她看的。
柳适缘长长松了口气。吓死我了,还以为自己这次死定了。幸亏伯父告诉我,这首陆游写与前妻唐婉的词,一定是你熟悉的。否则娘子还没取回家,先把小命玩完了,那可怎么好?
油嘴滑舌,光是你这招事的舌头,就够你死千次万次了。我忍不住笑了。
柳适缘叹口气,哪有哪有,鄙人虽不敢说熟读圣贤书,经纶满腹,至少也是个正人君子。是你没有识人的眼光,反倒怪我。看到我脸色不善,急忙转口。我来的时候,无色不欢就不在里面,只有你娘亲的棺材……
我脸色一变,急急推开他,冲进大厅。果然,躺在那口红木大棺中的,正是和我一模一样的那张脸。
我愣在那里,眼泪瞬间爬满眼眶,缓缓流下。不,不可能,你不会死的,你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就放弃我?不要啊。娘……
你还从来没有听我叫过一声娘亲,你还从来没有叫过我一声女儿,我们母女二人,怎么可以如此轻易便错过。不可以的,不可以的,你不要骗我。你是在骗我的,对不对,惩罚我对您如此无情。你起来啊,起来,告诉我你没有死,你只是在骗我,只是在骗我……
柳适缘从背后轻轻的扶住我的肩膀。梅妹,不要这样。人死不能复生,你太过于悲切也只是伤身而已。死者已以,活着的人必须活下去。
我轻轻的推开他。我才刚刚想要盖一片和原来一模一样的梅园,刚刚想要和她一起,永远守着那一片梅花,生生世世永不分离。为什么,她不给我机会,让我实现自己的诺言。我还没有成为天下第一的杀手,她也还没有告诉我,我究竟是谁?她明明答应过我,一旦我成为天下第一杀手,她便会告诉我所有的真相。撒谎,全是撒谎。
我喃喃自语,一面轻轻用手抚摸她已经冰冷的绝色容颜。
娘,为什么,你不等我。你知不知道,我一直都在找你,找你许久。为什么,你还是选择离我而去,为什么?
上卷 第六节 结局
我轻轻倒下。无色不欢的剑,穿透我的身体,那残忍的剑锋,将我的血肉劈开,我听见自己的血液汩汩流动的声音。听见无欢在我的耳遍轻声细语,原来,闻名天下的千金客,竟是如此美貌的女子。倘若不是如此相遇,我一定会爱上你。负梅,你正是我姬无色等待了一生的女子。
我的意识渐渐远去。一片灿烂的梅花,在我眼前徐徐开放。花下,是那个把我丢下,欺骗我18年,却让我无法去恨的女子。她是我娘,她的名字是苏默娘。而我,是那个向往普通生活,向往没有江湖的远去的天生杀手――“千金客”苏负梅。
那日,我和适缘检查了整间客栈,看到了无欢留给我的战书。他说,现在,苏默娘已死,剩下的,应当就是我们两个并列天下第一。可惜,我知道我和你不可能共存,我是一个过于自负的男子,所以,我决不相信可以有人比我更强。来报仇吧,我给你一个月时间,我会在芙蓉镇外的竹林等你。在此之前,不必找我,白费气力。
所以,我和适缘一起,将我娘葬在昔日的梅园。我知道她一生至爱梅花。希望即使是在那另一个天地,她也可以永远看到自己喜欢的梅花。
那之后,柳适缘一直陪我练剑。我在我娘墓前发了誓,一定会为她报仇。
无色不欢,在所有杀手中,是个异类。8年前,他已经在江湖中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他只杀想杀之人。从来不遵守行规。既拒绝过恨多买家,又曾经反悔,受了银子却放过“羊”,转而杀掉买家,在杀手榜上臭名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