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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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渡(下)-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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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正月来临,自从迦罗炎夜登基后就在郊外离宫休养的蒋太后也回来了,随行的还有德馨公主。
蒋太后每年只在新春祭祖的时候回来,住上一个月便回离宫了。太皇太后─迦罗炎夜和迦罗真明的皇祖母,去年已经去世,如今整个皇朝最尊贵的女双便是蒋太后了。
至于德馨公主,却不知是何原因,一直没有出嫁,今年已经二十岁了还待字闺中,长伴太后左右。楼清羽自回宫后还不曾见过太后和公主,如今却要好好准备。又想到自己现在有两个月的「身孕」,更是头疼,不知如何过这关。
举行完祭祖大典和祭天仪式,繁复冗杂的宫廷礼节终于暂告一段落,各个嫔妃都聚在太后身边,陪太后用膳。
这是一个家庭式的宫宴,都是后宫的女人。童儿也来了,蒋太后看见他十分喜欢,一直把他搂在怀里,问东问西。又知道楼清羽又「有孕」,更是多方关照,引来其它数妃的眼红。
好不容易宫宴结束,太后借口累了,让大家都散了,却让楼清羽留下伺候。童儿已经在内殿寝室里睡着了,太后不舍得他走,便留在这里休息。
楼清羽陪太后回到内殿。蒋太后遣退众人,坐在软榻前品茶。
楼清羽见太后这几年间似苍老了许多,但仍然风骨清雅,处事不惊。
「你有什么打算?」蒋太后忽然慢声问道。
「太后是指……」蒋太后叹了口气,淡淡道:「你也不用在哀家面前掩饰,哀家知道你没有怀孕,怀孕的是炎夜。」楼清羽这一惊,险些从椅子上跳起来,他本以为太后会怀疑他双儿的身分,已盘算好说自己是暗双,谁知太后竟一语惊人。
他镇定道:「太后何出此言?」蒋太后淡淡一笑,沉沉的眸子待定从容,带着不容欺许的锐色,道:「你不用再瞒了,哀家不仅知道这些,还知道炎夜才是坤泽的生身母父。」「……清羽斗胆,请问太后是如何得知的?」「炎夜是哀家的儿子,他的事哀家如何不会知晓?这其中有些缘故,却不便言明。」楼清羽沉吟片刻,道:「您找清羽来,可是有事要与清羽说?」蒋太后微微一笑,道:「你是聪明人。当年炎夜出兵西境,你来求哀家,曾对哀家说过会与炎夜同生共死,不离不弃。你还记得?」「记得。」「当时哀家问你是否爱他,你说『现在还没有,将来有一天也许会。』」「……是。」蒋太后看着他,缓缓道:「那哀家今日再问你,你是否爱他?」楼清羽沉默片刻,轻声道:「我爱他!」「可是你对他的爱,还不够让你容忍许多事。」楼清羽苦笑,没有说话。
蒋太后轻轻叹了口,低声道:「哀家能明白你的心情,想是任何男人处在你这种立场上,都难以容忍。」他加重了「男人」二字,停顿片刻,又道:「可是他不是别人,他是大齐国的皇上。处在他的位置上,许多事你不能忍也要忍!这是你无法回避的问题。」「我明白……」「不,你不明白。」蒋太后打断他,沉沉地道:「炎夜喜欢你,也很爱你!但是他不会为了你,去做任何不利于国家的事!」楼清羽微微一愣,道:「清羽并非不识大体之人,不会让他做这种事。」「哀家知道你不会。不过……」蒋太后深深地看着他,慢慢道:「哀家只是要你知道,若是哪一天炎夜为了皇权而牺牲你,也绝对不是他不爱你。你明白吗?」楼清羽浑身一震,「您是什么意思?」对男人来说最重要的也许永远是事业和野心,但这些对楼清羽来说却早已厌倦,他最重视的,是一颗平凡的心。
虽然心底不愿承认,但这种可能性,其实他自己也不是没想过。就像当年在遥西,迦罗炎夜为了皇权放弃了对自己的诺言,出兵在外时娶了林妃,谁也不知道有一天历史会不会重演。
蒋太后道:「哀家只想知道,如果真有这么一天,你还会一如既往的爱他吗?」楼清羽沉默良久,袖下攥紧双拳,又慢慢松开,淡淡道:「我不知道。」他抬头看着蒋太后,笑了笑,神态淡定地道:「我的回答可能让您不满意了。不过对您和大齐国来说,皇权是至高无上的,但对我来说,炎夜首先是我的爱人,其次才是皇上。在感情上,我们是平等的。」「爱人……」蒋太后神情有一瞬的迷茫,随后慢慢沉淀下来。
他紧紧盯着楼清羽,楼清羽毫不畏惧,坦然回视。
二人静默片刻,蒋太后忽然低低一叹,道:「罢了……一切都是哀家的揣测,你不必上心。哀家累了,你退下吧。」「……是。」出了慈安宫,寒风吹过,楼清羽才发现自己裘衣底下已出了一层冷汗。
每次和蒋太后对话,就像一场斗智斗心的竞赛,他总是输于起跑线,却在终点扳回平局。
但真的是平局吗?蒋太后的话并非毫无根据,犹如一把利剑直刺心窝,动摇了楼清羽的信心和坚定。
炎夜,炎夜,你会让我再次失望吗?难道皇权真的比我和童儿还重要吗?
楼清羽闭了闭眼,有雪花轻轻落到他秀美挺直的鼻尖上,带着一丝轻柔和寒凉。
他诧异地睁开眼,才发现满天满地的大雪铺盖而来,不过半个时辰工夫,已将整座皇城覆上了一层银色的外衣。
楼清羽愣愣地望着这个冬季里最盛大的一场雪,漆黑的夜晚被银霜映成了浅灰色。
当明日雪停之后,一定是晴空万里的好天气吧蒋太后的话,彷佛一个预言,在意料不到的时候,措手不及地降临了。
春节之后,正月里李东明搜集齐了证据,当朝递交上去,引起满朝的轩然大波。皇上震惊,下令让两位国丈回家「休养」,慢慢彻查此事。
楼清羽本应该高兴,可不知为何却觉得事情过于顺利,隐隐有不安之感。
李东明第一次完成了这样一件大事,十分高兴,更充满了干劲。楼清羽暗中要他小心,那二人在朝堂上党羽众多,何况官官相护,中间不知几多层会出纰漏,一定要慎之又慎。
但李东明乃是书生意气,虽对楼贵妃的话附耳相听,可办起事来仍然我行我素,迫不及待地要将二人捉拿归案。
果然,事情办起来并不是那么顺利,许多证据和证人竟半途莫名失踪,同时又有人举报李东明曾在重孝期间纳妾等事,事情一拖再拖,直拖到了二月。
二月里,江南洛河经历了一场九十年来最大的洪水,灾情震惊朝野。迦罗炎夜急得三天没有合眼,险些又动了胎气。
治理江南水患的能臣黄显,偏偏是崔相的另一个女婿。而国库空虚,林贤王家底深厚,又有囤粮在手,迦罗炎夜出于多方考虑,朝堂上又有众人求情,无奈之下只得屈从目前形势,将二人官复原职,请回朝堂。
一切忙碌都付之流水。这还在楼清羽可以接受的范围,但两位国丈回朝后的第二天,李东明竟在家中暴毙身亡,给了楼清羽一记沉重的打击。而随后一个意外的陷阱,更让楼清羽被打入了冷宫清安殿,位于皇宫西北角,是整座宫宇中最荒僻的角落,也是历代冷妃居所。
这里已经许久没有人住过了,处处荒凉,带着一片萧索之气。
楼清羽已经在此住了半个多月,并不觉得日子如何难过。院子外有棵硕大妩媚的桃花树,春风中花枝摇曳,倒是让他十分喜欢。
楼清羽吹干笔墨,捉过窗台前的鸽子,将信小心翼翼地塞进信筒里,放飞了鸽子。
他向窗外望去,只见桃花烁烁,绿树红花,带来春的气息,不由想起半个多月前那翻天覆地的变化。
当时春祭的时候,他伴皇上祭典,谁知祭典上,他所捧的玉制酒器竟突然碎裂了。
迦罗炎夜的脸色立刻就变了,沉声让他退下,之后便有人上书挑唆。
随后而来的,便是不顾他「三个多月」的「身孕」,撤去封号,变相打入冷宫的圣旨了。楼清羽十分镇定,他知道这是场不折不扣的阴谋,却终究是自己大意了。那祭祀用的酒器头天便送到了飞翼宫,他命人仔细保管,临上祭典前还检查过,谁知唉!后宫果然是女人的天下。一介男儿,终究防不胜防。
楼清羽低低笑了笑,想起离开飞翼宫的最后一晚,迦罗炎夜来看他。当时他问道:「如此你满意了吗?」迦罗炎夜疲倦地坐在椅上,沉沉地看着他,道:「你别怪我,我也是迫不得已。」「好一句迫不得已。」楼清羽幽幽地叹息一声,想起那日蒋太后的话,终于问出一直藏在心底的疑问:「炎夜,皇位对你而言,就那么重要吗?比我和童儿,还重要吗?你付出一切代价就为了得到它,你觉得值得吗?」迦罗炎夜苍白着脸,双手抚到腹上,沉默良久,才缓缓地道:「你不明白……皇位是把枷锁,所有人都愿意为它生,为它死。
「可对我而言,它却是我唯一能够抓住的东西。即使用尽所有的阴谋诡计,付出所有的情感亲情,无论任何代价,只要拥有了它,哪怕一点点,也许便不会再寂寞。」「唯一能抓住的东西……」楼清羽忍不住轻笑。
答案竟是如此简单,也如此意外。自己的付出与陪伴,竟不能让他不再感到寂寞。
多么可悲又可怕,原来只是为了不再寂寞难怪蒋太后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他。
楼清羽一直以为他们是相爱的。可是这份爱,在这皇权和深宫面前竟如此脆弱,不堪一击!
「既然如此,楼清羽果然还是应该去冷宫。」楼清羽直起身子,静静地望着他,神情悠远而冷漠。
如果不能让你不再寂寞,是我的错,那就请你解脱。荒凉的沙漠里,我不是那泉让你解渴的绿洲,我只是寂寞的骆驼,遇到寂寞的仙人掌。
楼清羽慢慢伸出手,感受着清风从指尖拂过的感觉。即使是在冷宫这种地方,春风也是平等地、一视同仁地,彷佛情人一般缓缓地吹拂而过。
楼清羽微微一笑。
纵有波澜凄苦时,终有春风渡。
寂寞,只有真心的付出与接纳,才会慢慢消融。
经过这次事,楼清羽开始反省,觉得自己是心急了点。
崔、林两家根基深厚,以他现在的实力还不能同时扳倒他们,应该各个击破才好。只是李东明性格秉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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