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有绿色腰身的电车驶进了站台。
踏进有暖气的车厢,神谷贵彦把手抽出口袋靠在门边。
已经有多少年没有搭过电车了呢?恍恍惚惚的想着无关紧要的事情,神谷贵彦看着对向站台上的零星人影。
忽然间!!
一个在对面站台等车的熟悉身影吸引了他的目光。
神谷贵彦反射性地把身体探出了车门,确定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错不了,那个站在对面站台上、肩上背着背包,单手放在口袋里、另一只手还拿着书看的男人,的的确确就是赤岛弥生。
即将发车的警钤响起,车门也准备要关上。
神谷贵彦急急忙忙地跳下车,见对面站台的电车正好驶进站台,他使尽跑百米的爆发力全速冲下楼梯,再三步并两步地跑上楼梯,在电车关闭前的那一剎那顺利冲进了最近的
一筛车厢内。
神谷贵彦不知道赤岛弥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拼了命地追赶,他上气不接下气地朝赤岛弥生所在的车厢移动。就在列车快要到达下一站的广播响起前
,神谷贵彦终于看到了那个让他拔腿狂奔的男人。
车厢内座位很空,他却选择靠在门边,耳朵上挂着白色的耳机,专注地看着手中的书。黑色的娃娃帽刻意被压低,似乎有意用帽檐和浏海的掩护藏住那张尚未被遗忘的漂亮脸
蛋,但他高姚纤细的身材即使只是穿着没有品牌的牛仔裤和羽绒外套,一样很难让人不去注意他的存在。神谷贵彦没有靠近,只是远远地观察那些忍不住偷窥他的乘客,而自己也
加入他们的行列。
这半年来他都在做什么?
很多模特儿在休息之余都会因为没有控制体重的压力有发福的倾向,明明穿着蓬蓬的厚外套,但是神谷贵彦还是一眼就看出赤岛弥生瘦了。
那么率性地辞了收入优渥的工作,还以为他是跟着某个想包养他的人,过着地下情人独有的奢华生活、享尽同年龄男生所没有的荣华富贵,可是他的装扮却跟个普通大学生没
有两样,身上穿戴的还是只有知名度却没有质量的低价品牌,那是以前的他绝对不可能穿上身的东西。况且,没见过被有钱人包养的人还要搭电车通勤的,神谷贵彦心里头的问号
越来越大了。
是不是因为失去了舞台,所以那些喜新厌旧的政商名媛对他也不感兴趣了?还是他又偷偷在进行什么犯罪计划?
这时候列车停了,见赤岛弥生下了车,神谷贵彦也顾不得脑筋里还有多少疑问盘旋不去,快步追了出去。
不想引人注意的赤岛弥生小碎步的朝剪票口走出去,没有察觉身后有人跟随。
神谷贵彦回头看了一下站牌,这里是距离市中心约一小时路程的偏僻小站,附近没有热闹的百货商店,只有一到傍晚就打烊的老旧商店街,以及正在兴建中的工地。
入夜的马路冷冷清清,没有行人也没有来车,除了对面的便利商店以及正在赶工中的工地外,只剩下远处一家拉面店前的红灯笼还亮着,大门内却漆黑一片,想必是老板忘了
关。
走出车站,赤岛弥生进了斜对角灯火通明的便利商店,快速地选购了几样东西便往旁边的工地走去,从口袋里拿了类似识别证的东西给门口的警卫看了一下之后,就走上通往
二楼的台阶,消失在看起来像是临时搭建的办公室里。
站在车站出口,将这一切看进眼里的神谷贵彦似乎已经忘记入夜的寒冷,一心一意只想搞清楚赤岛弥生到底在搞什么把戏。
没一会儿,换好绣着建商名号工作服的赤岛弥生,嘴里叼着便利商店买来的包子下楼。
他取下墙上的黄色安全帽老老实实地戴在头上,把包子大口大口的塞进嘴里,还没见他好好咀嚼,就和着口袋里拿出来的易拉罐咖啡咕噜咕噜地吞进肚子,用袖子随意地抹了
抹嘴,赤岛弥生便加入其它人的行列开始工作。
神谷贵彦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赤岛弥生竟然和那些体型比他粗壮一倍以上的男人们从事出卖体力的工作。
为了赶工又不打扰附近居民的安宁,能够在深夜进行的,多半是不能使用机械的劳动,神谷贵彦站在寒风中,注视着赤岛弥生的一举一动。
好几次几乎要使不上力的他,却一一拒绝别人的帮忙,硬是晈着牙把几乎要跟他一样重的砖块扛到指定的地点放好。
这就是他消瘦的原因吗?又或者这是他为了某个犯罪计划而进行的努力?
一方面受到震撼,一方面又不愿轻易相信眼睛所见的事实,神谷贵彦就这样站在夜里,任由接近零度的低温侵袭着他的四肢、面颊,他的视线始终盯着埋头苦干的赤岛弥生,
一刻也没有离开,直到赤岛弥生结束四个小时的工作换好衣服准备离开工地。
和他一起走出工地的,是刚刚在工作中频频帮助他都遭到拒绝的两个年轻人。他们一左一右地围在他身边,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就像在新宿街头跟女人搭讪一样灿烂。
如果这就是赤岛弥生工作后的娱乐,神谷贵彦一点也不会感到意外,然而不管两人如何死缠烂打地挡住他的去路,只见赤岛弥生一脸诚恳,坚持婉拒两人的邀请,最后他们只
好识趣地摸摸鼻子走开。
神谷贵彦感觉到胸口的紧绷顿时开朗。
好不容易脱离纠缠的赤岛弥生大大叹了一口气,整个肩膀也垮了下去,似乎是累了,他转动着脖子朝和两个男人相反的方向前进,一边从背包拿出已经冷掉的包子边走边吃。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神谷贵彦保持距离一路跟着。
中途,赤岛弥生还停下脚步将手中的半个包子喂给拉面店前一只早起的花猫,其余的时间,他就是静静地走,像是散步,也像是运动,也可能是在省钱。
大约走了半个小时,赤岛弥生弯进一条只能容纳两个人并排走过的小巷,等神谷贵彦跟进去之后,人已经消失不见。出现在神谷贵彦眼前的,是一栋外表破旧不堪的老式建筑
。
就在神谷贵彦懊恼跟丢了的时候,二楼的窗户被打开了。
快速躲回巷子里寻找掩护的神谷贵彦偷瞄了一眼,确定了赤岛弥生所在的窗户位置,便走出路口拦出租车回家,结束了这场意外的跟踪之旅。
第八章
隔天晚上,尽管已经重感冒了,神谷贵彦仍然持续着他的跟踪行动。
除了想看看赤岛弥生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膏药,一方面也好奇他究竟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另一方面,他也在等待时机寻找答案。
和过去三个星期六下午一样,赤岛弥生都会前往玉子二川园车站附近一家西式餐饮店,固定坐在靠窗的第一个位置,注视着住在对街的一家人。白色的西式两层楼建筑,门口
上挂着「广濑」的姓氏。
经过将近一个月的跟踪观察,对于赤岛弥生囚禁他的犯罪动机神谷贵彦仍然没有头绪,反倒是对他的下一个犯罪计划渐渐有了雏形,住在餐厅对面的那一家人应该就是他的目
标。和往常一样,神谷贵彦找了一个方便观察他的位子入座,向服务生点了一份套餐,心不在焉地吃着。服务生端来的咖啡连动也没有动一下,赤岛弥生的视线始终盯着那户人家
的白色大门没有移开。
端走放在神谷贵彦桌上已经见底的餐盘,服务生送来副餐的热咖啡和甜点,维持了半个小时同样姿势的赤岛弥生在这个时候有了反应。对街的白色大门打开了。一对年约十七
八岁的兄弟,穿着轻便的裤装、戴着帽子,将简单的行李放进行李箱后座,父亲搭着妻子的肩在她脸上轻吻后,打开车门坐上驾驶座。待两个儿子就座,银灰色的休旅车才亮起后
车灯慢慢退出车库。
从女主人风韵犹存的脸上可以看出,她年轻时一定是个美人,两个高中生的妈,她仍然美丽动人。即使现在已经是笑容洋溢地目送家人离开,但是下一个瞬间,她却像是见了
鬼似地铁青着脸,一溜烟逃回屋里去。而一直盯着那扇大门的赤岛弥生也收回视线,紧咬着下唇低下头去。
逮住赤岛弥生沮丧的时机,神谷贵彦走到他面前的空位坐下。
「我可以坐这里吗?」
用夹杂着鼻音的男低音说着,对方抬头的那一瞬间,神谷贵彦看到的是赤岛弥生复杂的表情,但是只有一瞬间,他又恢复了神谷贵彦熟悉的冷酷面孔。
神谷贵彦?
赤岛弥生将这个名字在心里念过一遍,心想如果是幻影,在他默念完的时候,他就会消失在眼前。
但是没有。
一百八十多个日子以来不曾停止过的思念,骤然像涌动的浪花,排山倒海而来,随即将赤岛弥生推入汹涌的海潮中。他身陷巨浪,呼吸变得急促、视线变得模糊,差点说不出
话来。
就在即将被思念的潮水溺毙的当儿,他猛地蹦出一句:「这位子有人了。」
要是他再不离开,赤岛弥生就要呼吸困难了。
「等他来之后,我会马上离开。」
为了驱走寒意,也为了提升抵抗感冒病毒的免疫力,神谷贵彦向经过旁边的女服务生点了一杯姜汁饮料,并且自顾自地把背包和外套放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去。
除了神谷贵彦因为连续打了几个喷嚏感觉到失礼而说了声抱歉,在服务生送上饮料之前,两个人都决定保持沉默似的,没有人开口。
哀伤的情绪尚未从那个女人的眼神中恢复过来,接踵而来的竟然又是一个令人心跳停止的刺激,赤岛弥生有点后悔今天不应该到这里来。
「你认识那家人?」
赤岛弥生没有响应,只是盯着已经冷掉的咖啡。
「我知道你每个星期六都会到这里,像这样一直盯着他们看。他们是你的谁?还是……你打算对他们之中的哪一个人下手……像对我那样。」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只是来暍咖啡。」
「如果只是暍一杯咖啡这么简单,有必要每个星期六的下午、到同一家餐厅、坐同一个位子、盯着同一户人家?他们该不会是你的下一个犯罪目标吧?」
「在你指控我之前,你跟踪我的行为已经先构成犯罪了吧?」赤岛弥生淡淡的提醒,眼神仍维持不与他交集的安全状态。
「好像是喔。」神谷贵彦笑了,没有恶意地。害赤岛弥生忍不住偷偷抬头瞄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