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雨又下大了。许菱偷偷看向萧子衡,就见他咬着下唇,勉强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许菱见了,又是内疚又是心疼。这孩子从小养尊处优,估计没受过什么苦,现在却因为帮自己,被萧宸轩这么责罚。
话说回来,萧宸轩也真够狠心,这是他儿子,他居然也舍得折腾。
这么一想,许菱便偷偷去看萧宸轩,却见萧宸轩正脸色阴沉看着自己,吓得差点抖了。
可既然自己的小动作已经被他发现,许菱便鼓起勇气道:“殿下,让子衡殿下进来吧,别淋出病了。”
萧宸轩温柔一笑:“小菱很关心子衡。”
许菱不知所以,胡乱点头:“那是自然。”
萧宸轩继续笑:“你可知道,刚刚他和我说了什么?”
许菱不吭声了。
萧宸轩见她那模样,就知道她的确和萧子衡通过气,登时怒火暴起,随手抄起茶杯,就朝她砸去:“贱人!你勾引孟昭坤便罢了,居然敢对我儿子出手!”
那茶杯砸碎在许菱面前的地上。许菱呆了片刻,才明白了这话的含义。她张嘴傻傻看着萧宸轩,又伸出手指指萧子衡,无语道:“殿下,你!小殿下才14岁啊。”
萧宸轩这才觉察不对,冷冷道:“你去问问,他刚刚和我说了什么。”
许菱趁机出了门,拖着萧子衡的手,温言道:“小殿下,快进来。”
萧子衡冻得厉害,也不讲什么骨气别扭了,哆哆嗦嗦爬起来,进了屋。
许菱扶他坐下,又让萧剑准备热水,这才回到房间。
萧宸轩不说话,萧子衡也不说话。两父子默默坐着,气氛万分压抑,许菱杵在中间,尴尬不已。
许菱站了半天,见两人还是不吭声,终于憋不住了。她不敢和萧宸轩说话,只得朝萧子衡道:“小殿下,你刚说什么了,惹你父王不高兴,快陪个罪。”
萧子衡直接扭头,给了她个骄傲的侧脸。
萧宸轩却冷冷一笑:“他说,他上个月有了夜遗,想要女人了。指名道姓一定要你。”
许菱:“……”
许菱嘴角抽搐。萧子衡……居然用这种方式帮她!果然,果然!孩子再聪明,也不过是孩子,不懂得大人感情的弯弯绕绕。依萧宸轩的心性,怎么可能答应他!
许菱心知,被萧子衡这么一闹,这条路就算是断了。往后不论萧子衡再怎么反对,萧宸轩都不会搭理。她很郁闷,却还得安抚萧宸轩:“殿下,我长得像侧妃,小殿下自然对我有些依赖。他误会了那是男女之情,也不足为奇。”说着,上前一步,拿衣袖帮萧子衡擦了擦头发上的水珠,怨道:“倒是你,他不过是个孩子,你却和他计较。”
萧宸轩收了笑,阴沉道:“他是孩子,那你呢?他说你们说好了,你答应了跟他,可有此事?”
许菱回忆了半天,才想到萧子衡的确说过“那你往后……跟我,可好?”登时无语之极。
许菱扶额道:“殿下,我是答应过他。可是,我以为他是说,让我去他院子里,像以前那般,做他的贴身婢女。我哪知道他是那个意思……”
萧宸轩听了这话,心中总算舒坦了,又见萧子衡一身湿淋淋,这会知道心疼了。想着教训他几句,快些放他回去洗澡,遂道:“子衡,你也听到了。你还小,很多事情不清楚。这次爹爹不和你计较,回去后,禁足十天,抄《弟子规》一百遍。”说到此处,终是有些愧疚,又加了句:“你说你要女人,爹爹会放在心上。”
却不料,萧子衡腾地站起,猛地推开许菱,对着两人低吼道:“我不是孩子!我也不要女人!”冲出房间,就这么淋着雨,跑了!
萧子衡那边再没了指望,许菱只得自己救自己。一日,她向萧宸轩提出,想去看望自己父亲与弟弟。
这要求在清理之中,萧宸轩自然爽快应了。他想和许菱一起去,就当是走送聘礼程序,许菱却坚决不允,只道自己要先取得父亲同意,方能让萧宸轩上门。
这种小事,萧宸轩根本无所谓,遂派了四名侍卫,护送她回家。
许建明见了许菱,既羞愧又恐惧。他已经听说了,宸王殿下待许菱很好,更有传闻说,宸王殿下实际上已经纳了许菱。他卖了这个女儿两次,怕许菱心中记恨,此番回来要整治自己,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难得自己动手泡茶,招待许菱。后来见许菱和颜悦色,这才消了担心。
许滔壮实了许多。萧宸轩到底没有亏待许菱家人,吃穿用度非常齐全。许滔现在吃得饱穿得好,还去了学堂读书,见许菱来了,兴致勃勃写字给姐姐看。许菱看着他天真的笑脸,心中温暖,明明觉得幸福,却意外开始忧心。
萧浩瑞将她牵扯入局,她又牵扯了这两人。如若她的身份败露,萧宸轩难保不会迁怒许滔许建明。她忽然开始后怕,雍州赈灾时,自己在病中一时软弱,向萧宸轩袒露了身份。所幸萧宸轩不相信,否则……自己死了便罢,萧浩瑞那边,她的父母呢?萧宸轩这边,许建明许滔呢?这些人,能逃脱吗?
许菱将许滔搂进怀中,深深吸气。她再不要那么感情用事了。她要好好隐藏自己。曾经的决定是对的,她必须继续打压宸王的势力,争取早日抽身。只是……往后,必当小心,再也不要留一丝痕迹。
许菱与许建明许滔一起待了一个时辰,这才离开。院门口,四名侍卫等着她。许菱看看日头,微笑道:“诸位大哥,左右时间还早。难得出来,可否劳烦你们,陪我去我写字的地方看看?”
她的身份摆在那里,四名侍卫本来就得听从她,更何况她语气柔和,带着恳求之意。
许菱如愿绕路去了曾经写字的酒楼。酒楼小二和周边店铺的老板见了她,都略带惊讶与她招呼,烧饼郎也惊讶状道:“小菱……你,你,你是女的!”
许菱嘻嘻笑着点头。烧饼郎连连摇头:“我就该知道!看你长个子那么小!哎!居然被你骗了!”
许菱去摸袖子里的钱袋,拿出几枚铜板,一边道:“我也是有苦衷的,我要养家糊口,没办法。”说着,将铜板递给烧饼郎:“武大哥,给我来五个烧饼。说来,我还是觉得你的烧饼最好吃。”
烧饼郎听许菱夸他的烧饼,立时笑容满面:“哎!那是自然!我这是祖传的手艺!”说着,帮许菱包了五个烧饼:“不用钱!你记得武大哥的烧饼,大哥就很高兴。往后有空常来走走,大哥请你吃!”
许菱自是不允,两人互推了片刻,烧饼郎终是收了许菱的钱。
许菱这才转身离开,将烧饼分给侍卫,打道回府。
是夜,烧饼郎将一张小纸条交给了萧白。萧白又将这纸条转交给萧浩瑞。
萧浩瑞打开,就见纸条上书:宸王欲于四月初十迎娶我,求三爷出手相救。阿菱。
萧浩瑞看了,沉默不语。
萧白站在一边等候吩咐。却不料,萧浩瑞如老僧坐定,硬是半个时辰,纹丝不动,一言不发。
萧白终是忍不住了,试探着道:“殿下?”
萧浩瑞没有应声。他抬起手,将那纸条置于烛火之上,看着那火苗一点点吞噬了娟秀的字迹,就如同,吞没了许菱对他的感情。
火舌所过之处,只余桌上灰烬。
萧浩瑞一挥衣袖,将那些灰烬扫落在地,缓缓道:“好事啊。”说着,一字一句道:“备份厚礼。”
许菱送出信后,心神不宁等了七八天,却丝毫不见动静。
依她的猜测,萧浩瑞若要出手相助,必定会在自己出身上作文章。大熙朝讲究门当户对,皇子对民女,这在大熙朝还是首例。他会让手下的言官御史上书,反对这一婚姻。只要事情闹大,皇上就不得不管。
她日日守着萧宸轩下朝,希望通过萧宸轩的心情来揣度事情的进展。却次次见他面色平静。甚至,萧宸轩因见她许多日都等着自己,心中欢喜,下朝回府时,竟多了些笑容。
许菱的心愈来愈沉了下去。第八日,她终于强迫自己去思考原因。
其实……原因已经很清楚。不过是萧浩瑞没有出手。那人权衡考虑,认为自己若成为萧宸轩的妻妾,作用定然更大,对他来讲,实在是益大于弊。
许菱想明白后,一瞬间觉得,自己应该痛得撕心裂肺。可事实上,她只是再一次领会到了,什么叫心死如灰。
她想,在雍州军营,萧浩瑞拒绝了她的身体,自然也不该在乎她的终身她的感情。他只想要一枚利用价值最大的棋子。傻得是,竟然还对他抱有希望的自己。
许菱忽觉万分疲惫。离四月初十只剩十五天,她甚至没有时间伤心。她要继续想办法。这种勉力支撑的感觉让她几近崩溃。
许菱在府中漫无目的地游走,抬眼一望,发现自己来到了王府门口。
王府门豪华气派。门下象征身份的七级台阶,却生生囚禁了自己。
一瞬间,许菱觉得一秒都不想再在这个地方呆下去。她直直朝大门走去。
侍卫见是她,慌忙拦了路:“许姑娘,你去哪里?”
许菱面无表情:“让开,我要出去。”
另一侍卫忙道:“你不能一个人出去。”
许菱不理他们,直直朝前走。侍卫们都清楚萧宸轩的性子,根本不敢碰她,齐齐跪地道:“许姑娘,你就别为难我们了!”
许菱原地站了片刻,终是一言不发,径自离去。
几名侍卫商量了一下,一人去向萧景报信,一人跟上了许菱。许菱毫不在意,在闹市中转了一圈,再出来时,身后便没了人影。
出府,其实就这么简单。
只是,许菱自知,她并未逃离。
许菱如一缕游魂,飘荡在京城的大街小巷。她以为自己会一直这么走下去,直到萧宸轩派人寻回自己。
却不料,经过一处略偏僻的小巷时,有人从背后袭击了她。许菱只觉后颈一痛,便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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