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想要企划书的格式吗?”他终于转过头来,冰冷的俊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这种小事情就不用麻烦您了,真的!”汪敏欲哭无泪,她怎么知道这男人会突然听见她的喃喃自语,还突然脱线地回答她啊!
“真的?”他缓缓扯出一抹冷笑。“那你就自己想办法吧!今天下班以前,我要看到至少三篇企划书出现在信箱里。”
“什么?!”这人……果然是恶魔!她怎么可能生得出那么多企划!
“有意见?那交五篇。”他不理会汪敏的哀号,又狠心地加重了篇数。“你在那个死气沉沉的会计部安逸懒散惯了,我们行销部可没有那么好混!”
“你根本就是挟带私怨报复!”她不知从哪边生出的勇气,居然大胆地跟他辩论起来。“基本上,今天这件事根本不是我的错,我只是在喃喃自语而已,是你自己要回答我的。”
才抱怨到一半,她就识相地合上嘴巴,戒慎恐惧地瞅着面无表情的男人。
傅季钧微勾起唇瓣,但那抹笑容里蕴藏的浓浓恶意却让人不寒而栗。
她的勇气瞬间消失,很没用地咽了口唾沫,支支吾吾开口:“那个……比起跟我大眼瞪小眼,你是不是应该要赶快跟你的小姑姑解释一下比较好?”
“等一下我自然会解释,用不着你担心。”他享受着她那战战兢兢,仿佛要被推上断头台的惶恐表情,心情蓦地大好。
该怎么惩罚这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臭丫头才好呢?
第三章
不要出来,拜托神明妈祖,请保佑他忘记昨天说过的话——
午休时间,办公室里的职员纷纷找平日交好的同事,一起到菜色丰富的员工餐厅用餐。一向充斥着忙碌紧绷气氛的行销部,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稍稍纾解放松一些。
在这一派悠闲的氛围中,唯有汪敏一个人神色慌张地抱着便当袋,一双明亮的眸子不时偷瞄某扇门。
拜托,她不过是想好好吃顿饭啊!她在心里祷告无数次,向各路神明祈求那扇门绝对不要打开。
无奈天不从人愿,就在一群女同事将要走出办公室之际,那扇挂有“经理办公室”的门扉蓦然被傅季钧打开了。
“小敏。”傅季钧从里面探出头来,发现她还呆呆地坐在位置上没有开溜,便漾着微笑说道:“昨天我们不是约好要一起吃饭吗?快进来吧!”
她还没来得及拒绝或者做出其他反应,男人丢下这句暧昧不已的话后,就迳自走回办公室。
薄薄的门外,不分男女同事,照样又而朝她这受害者投来愤恨的眼光。
经理从进公司以来,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在办公室里用餐,就算再美或再有能力的男女同事约他,他都一视同仁地拒绝,现在这个又丑又俗的女人,凭什么居然能让经理主动邀她共进午餐?!
“还愣在那里干啥?”一个女同事看不下去,不悦地狠戳她一下。“经理叫你,你是不会快点过去喔?迟钝。”
可恶的丑女人!抢走了他们垂涎许久的机会,还敢拿乔啊?!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指责与不甘,恶狠狠地瞪着慢吞吞拎起便当的汪敏。
“喔!”好痛喔,怪力女!如果可以的话,她也很想把这份“殊荣”让给大家!她在心里不甘愿地抱怨着。
受到众人羡慕嫉妒到流口水的特别待遇,她一点也不感到得意,反而越来越后悔自己过于节俭,从大学起就养成每天准备便当的习惯。
呜呜,如果不是发现她天天带便当,那个男人也不会故意在诸位同事面前,指名道姓地钦点她进去。
虽然也曾经想过要逃走,不过她又想,依照那人满脑子的邪恶思想,绝对有办法用自己无法想像的恐怖方式惩罚她。与其这样,倒不如牙一咬、眼一闭,忍个几十分钟算了。
果不其然,一进到经理办公室,她才刚关好门,傅季钧冷淡的低沉嗓音便飘了过来。
“你倒是很识相嘛!”他懒懒地坐在沙发上,拍拍自己旁边的座位。“过来这里坐好。”
待她拿着便当就定位,傅季钧立刻动作迅速地夺走她手上的老旧铁制便当,将桌上的排骨便当塞到她手里。
“如果你肯付我钱,我会很乐意多做一份便当的。”
汪敏无奈地嘀咕,知道他就是故意要欺负自己,只能眼看着恶劣的男人喜孜孜地打开她的便当,赞叹里头丰富的菜色,然后再自然不过地享用起来。
然而,更过分的还在后头,毫不留情的恶毒言语就连珠炮似的炸了过来。
“你写的这是什么企划?一点吸引力也没有。你大学真的是念商学院吗?这么没有商业头脑,你到底是怎么毕业的?!”批评完毕,他鄙弃地将她昨天写好的企划扔到桌上。
“我的专长跟兴趣是数钱,不念商学院难道要念理学院吗?”她非但不怕傅季钧的恶质数落,还有胆子边喃喃抱怨,边打开他的排骨便当开始啃。
听她不驯地顶嘴,傅季钧没有生气,只对她的话感到怀疑。他已经很习惯她这种没大没小的态度,而且也正因为她是这样特别,自己才会硬把她调来行销部玩弄的。
“你的兴趣就只有数钱?”他冷笑,带着点嘲讽地道:“志愿这么小,难怪只能待在都是老处女的会计部,还想待到退休呢!”
“你瞧,我这人很了解自己没什么商业头脑,就不会硬要自己去做那些做不到的事情。”她话中有话,每次一逮到机会就极力说服他放自己回原部门。
“没有做不到的事情,只问你愿不愿意去做。”他忽然邪佞地笑了起来,眼神是百分百的坚决。“放心好了,在你的工作表现得到我的认同之前,我不会让你轻易放弃的。”
汪敏无奈地连叹息都没了力气。这人以为每个人都该跟他一样,把工作当作情人,巴不得时时刻刻都跟工作黏在一起吗?
现在她的薪水是比过去多了很多没错,可是既不能回家煮饭,晚餐还得花钱在外头随便果腹,就连这几天的早餐和便当,也都是汪丽帮她做的。
更令她心痛的是,她不仅常常把正值妙龄的妹妹一个人丢在家里,还已经有好几天没跟贴心懂事的妹妹说到话了……
“你要是再努力一点,赶快适应这边的步调,不就可以快点赚到奖金,早点把家里债务还完了吗?”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这话一出口,她就觉得自己问了个笨问题。
“我调一个新人手过来之前,不该先跟人事室过问一下她的详细资料吗?”他不屑地睨她一眼。
“你那么优秀,大概很难想像我曾经为了赚钱,每天只睡三个小时,每餐都吃吐司边吧?”她淡淡扯起笑,眼底闪过一抹无奈。“就是因为背了那么大一笔债,才要选择自己负荷得来的方式偿还啊!否则太心急弄坏了身体,那样的下场会更惨。”
休学的那一年里,她一天兼三份工作,一个人当三个人用,为的就是要给妹妹一个安稳的生活,不必三不五时害怕那些讨债人的嘴脸。
但要不了一个月,她就因为过劳和营养失调而病倒了,不但得躺在床上休养,连好不容易找来的工作都弄丢。那次之后,她痛定思痛,宁愿脚踏实地慢慢攒钱,也不再做自己能力范围以外的事情。
他沉默地放下筷子,眼神暗了,像是因她的话而忆起一些什么。
咦?捕捉到对座男人一闪而逝的沉郁表情,汪敏错愕地停下进食的动作,怀疑自己眼花了。
她刚才是在说自己的苦命过去,应该没有踩到什么不该踩的地雷吧?
“我一直有个疑问。”不等她深思,傅季钧突兀地转移了话题。“你那身衣服,应该不是自己买的吧?”
她老穿着那些又俗又过气的套装,在标榜走在流行尖端、光鲜亮丽的行销部里晃来晃去,不但格格不入,还会毁了他们的形象。
“噢,这个啊,不是。”她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好一会儿才注意到傅季钧的问题。“是我跟同事要一些穿不下的旧衣服,再修改一下来的。改得还不错吧,看不出来对不对?”既不花钱,也不必费心思出去挑选,她得意的咧!
“你才几岁?跟人家穿什么五、六十岁欧巴桑的衣服?”他毫不留情地批评。
“耶?你怎么这样讲人家!玉萍姊她们才四、五十岁,还很年轻欸!而且,她们送给我的衣服质料都很好啊!”她完全搞错重点。
现在傅季钧可以肯定,这女人真的没有任何品味可言。
“我开始认真考虑,要不要强迫你看服装杂志。”他脸上的笑更加讽刺。“不过在烦恼这个之前,还是先拯救一下你的破烂企划吧!”
他推开不知何时扫得精光的便当盒,取来纸笔,开始洋洋洒洒列举参考书目。
“我觉得,你去当老师应该很适合。”看着傅季钧认真地埋头书写,她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这句。
“什么?”冷不防听见这无厘头的结论,傅季钧不禁愣了一下。
“瞧你这样有耐心,教人不厌、诲人不倦的,不是很适合去当老师吗?”
“我讨厌笨蛋。”他恶毒地回应,“啪”地一声把写了好几本书目的纸张拍在桌面上,颐指气使地命令道:“这个礼拜五下班前,把这些书都看完,然后摘录重点给我看。”
汪敏苦着一张脸,她每天都被外头那些人丢一堆杂务,回去累得只想直接瘫死在床上,哪还有时间看书呀!
人在屋檐下,算了!她很清楚这人突如其来的热心,并不是因为可怜她家艰苦的环境,只是整个行销部都跟他这头儿一样,对工作充满了爱与热忱,她这种胸中无大志的颓废模样特别让他看不顺眼罢了。
不过,从小到大,她确实受够了有些人只是表面上对她悲惨的遭遇感到同情,嘴里说说“你好坚强”、“你一定要撑下去”,却不知道那些敷衍的话语,只会更让人感到不耐。
比起那些人,至少傅季钧的提议很切实际,而且言出必行,还真的列了一张好长的书单给她。
“如果你有胆子不交……”他的语气轻柔,眼底却是不折不扣的威胁。“知道会有什么结果吧?”
“唉,知道了知道了。”她随口应着,看了看纸张上头的几十本书籍,又叹了一口气。
不晓得她家附近的图书馆借不借得到?这么多书都要她掏腰包自己买,那她倒不如赶快辞职比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