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想欺侮他,却又怕他高八度的哭喊惊动府里的家人,狠狠揉了一把后,韩颖意犹未尽地放下了手。
〃呜……〃小手捂上了被掐得又红又热的脸发出了呜咽。
〃不许哭!〃
韩颖的威慑力实在不小,扁起小嘴,任凭泪珠儿在眼眶里打转,却是再也不敢出声了。
〃还是个男孩子呢,动不动就哭!〃恶劣地笑容浮起在韩颖细长的双眸中,〃你长得又那么像娘……是不是……你根本就是个小女生,娘骗爹爹和我们想让爹开心的?〃
〃噫?〃捂着脸的美丽男生一头雾水地看着脸似神仙,心似恶魔的少女,〃姐姐……,你说什么?〃
〃就是……嘿嘿……让我验明正身喽!〃真是的,明明生下来的时候像个丑丑的小老头,怎么现在就变成让人食指大动的小美人儿了呢?
〃验明正身?什么是验明正身呢?〃只有四岁的韩修非常,十分,很用心地向姐姐讨教,一点也没能觉察此刻韩家恶魔的险恶用心。
小恶魔眨了眨眼睛,轻声地诱导纯白的小羊羔。
〃验明正身嘛,就是小修你乖乖地脱掉衣服,让姐姐帮你看下就没有什么毛病,身上有没有长什么怪东西。〃
〃我身上长了怪东西?会死掉吗?……姐姐是大夫吗?〃韩修蹙起了整张小脸,〃我不要看大夫,吃药好苦,我不喜欢!〃
〃乖,姐姐不给你吃药,只要你肯乖乖脱衣服给姐姐看,姐姐把上回魏王府送爹的桂花露拿给你吃哦!〃
韩修歪着头仔细地想了想说:〃桂花露好吃吗?有桔儿姐姐做的糖糕好吃吗?〃
〃是啊!〃韩颖抑不住笑,捧起了韩修玉琢粉砌的小脸,声音充满了诱惑,〃桂花露很甜、很甜……很甜!〃
韩修的眼睛放出了光采,红润的小嘴咂了两声。
〃那、那好吧!可是,有一件事……〃
〃是什么?〃
〃我、我……不会自己脱!〃四岁的男生还不会自己脱衣服当然是有些羞耻,但从小被人侍奉惯了的人又何尝有机会自己着衣解衣呢。
〃简单啊,〃韩颖活动着手腕,细长的手指搭上了小小羊羔的衣袢,〃姐姐帮你哦!〃
〃小-姐-!〃
如此震憾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时,即便不想停手也不得不停了。松开解了一半襟扣的韩修,韩颖低声呻吟了一声。
〃珠儿,拜托你,可不可以下次出现时不要弄出这么大声音,耳朵快被你震聋了啦!〃
〃那小姐可不可以答应珠儿下次不要再这样欺侮小少爷!〃一把抢过和衣服搏斗中的孩子,珠儿益见丰润的脸上漾起了母性的光辉。
〃少爷,下次可不能在人前袒露身体哦!〃温柔的声音让一旁的韩颖直起鸡皮。死珠儿!恨恨地瞪着从前的侍从,韩颖咬住了下唇。以前唯唯诺诺的跟班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陌生而又独立的成熟妇人。那种突变似的隔阂让韩颖觉得很不舒服。
〃为什么不行?每天张嬷嬷都带我洗澡啊,还有梅、兰、竹、菊四个姐姐帮我换衣服,她们不都天天看我的身体吗?〃韩修困惑地问。
〃啊……那个……她们是下人嘛,侍候主人是应该的,反正她们是你的人,看看是没有关系的,其他人就不可以了。〃珠儿一本正经地解释着,韩颖却卟哧一声笑了出来。小孩子家家的,哪里懂什么道理。
〃哦!〃韩修恍然一般点了点头,〃是不是只要是我的人,或者我是谁的人,那我们就可以脱衣服,露着身体也没事?〃
对呀,少爷好聪明!珠儿笑咪咪地点点头。
〃那……姐姐是我的姐姐,我可以脱衣服给她看,我是姐姐的弟弟,姐姐也可以脱衣服给我看喽!〃韩修严肃地看着珠儿。
〃呀……啊……〃
韩颖抱着肚子,笑得涨红了脸。
〃这个……少爷还小,长大了……呃……就知道了。〃珠儿涨着一张圆脸,终于也笑出声来。
〃喂!〃韩颖捣了捣珠儿的胳膊,〃你嫁出去都快一年了,今天怎么才想起来找我?该不会是韩福那小子欺侮了你,你来找我替你报仇的吧!〃
〃他?他敢!〃珠儿豪气万丈地抬起了头,〃再怎么说我珠儿都是小姐房里头出来的,俗话说了,强将手下无弱兵,若是让他骑到我头上岂不是给小姐您丢了份儿!〃
对喔对喔,珠儿还有点儿忠心呢。韩颖笑咪咪地点了点头。
〃我啊,实在是太想小姐和少爷了,这不,就来了,可那个死阿福,说什么也不肯让我过来,要不是看他是怕我累着哪碰着哪,我早就给他一老拳了。〃珠儿嘴里说着狠话,心里却是甜丝丝的。
〃累着哪,碰着哪?〃韩颖的眼睛向下、向下、再向下,瞄上了珠儿微凸的小腹,〃这么说……嘻嘻……你是有了?〃
〃小姐!〃躲开小姐袭来的手,珠儿不禁红了脸。
〃所以才来想看韩修的吧,想生个像他那么漂亮的宝宝?哼哼,什么想我,根本就是顺便来瞧瞧!〃韩颖噘起了嘴。
〃主子,我哪敢呐!千真万确是想您呐。〃珠儿红了眼。
〃自从夫人为了生少爷而仙逝,老爷就一直把自个儿关在房间里,头三年里对小姐和少爷不闻不问,后来连珠儿也嫁出去了,更没人可以陪你们解闷说话……〃
韩颖默默拍了拍珠儿的后背,递给她自己的手绢儿。
娘也已经走了四年了,韩修也四岁了……。
一阵风吹过,扬起了额边长发,迷散着遮住了双眼。爹爹,你什么时候才肯正眼看看韩修娘用性命换来的你的儿子呢?十二岁的韩颖愁肠百转,在秋风中发出无声的叹息。
3
新唐建国历三代,到了武帝临政的初期,前朝的分崩离析,战乱纷频已成了遗梦残书。如今的天朝四海升平,被近百年征伐不休的战事蹂躏的百姓和土地终于可以休养生息。重农而不弃商的结果,就是开国后的短短三十年间国力极大的强盛。辽阔的领土上,处处是对李氏皇朝感恩戴德的子民。
富庶的土地自然会让周边的国家眼热心跳,弱小的国家如东海的高丽、南疆的大理及芨夷慑于强盛的兵力而俯首称臣。远在海外的东瀛则是因同源同祖,仰羡高绝的技术与渊深的文化而往来不断,友睦共处。至于国势较强的,如西边的西夷与北方的游族则目光灼灼,凯觎着丰饶国产,宝物天华,蠢蠢欲动,磨刀霍霍。
新唐的开祖得天下于马背,而历代帝王深知以中土广域博物,非有军力而不能平衡各方势力,所以每代执天下者,莫不重武轻文。虽然武帝登位后大力兴文督教,但朝中武将的权势仍要稍稍高于文臣。文官们为了加强自己在朝中的地位,自然想出种种手段,用尽各种方法与得帝王眷顾的将领们拉上关系,扯上裙带。如果要问,如今最受皇帝器重,军力最大,领袖武将的人是谁,所有人都会露出艳羡的神色,摇着头连叹想不到,想不到。谁能想到,此人既非皇亲,亦非国戚,不是名门之后,更非出于书香世家,年少离家从军,只用了不到十五年的时间,年仅三十有四,便掌握了整个新唐皇朝近半数的兵马。
韩剞,一个在朝野上下乃至邻国军营中叫得极响亮的名字,成为新唐军民心目中的战神,一个有如神的存在。据说,他英武神勇,于百万军中取上将之首级如探囊取物。又据说,韩剞上阵之时,常用赭石涂面画咒,以至于敌军胆寒,一击而溃。民间更说,韩剞身高八丈,虎目如炬,双手有万斤之力,双脚有破山之威。
所以说,传言都是不可信的!
韩颖眼中的父亲,只是一个父亲,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的男人。
韩将军府中张灯结彩,红烛映天,一个月以来,天天如此,夜夜如厮。每天清晨,便有无数的官员生徒前来位于京城近郊的韩剞府第。贺礼堆成了山,可任来的人官阶再大,爵位再显,韩大将军说不见就是不见,所以从韩剞回京受封一个月来,真正见到他真面目的人只怕少之又少。月余下来,热情渐渐消褪,上门的人终于少了许多。
不管怎样,将军是得胜回朝,又蒙陛下恩宠,赐封爵位,所以府中该装饰的一样也少不了,只是一到夜间,万物俱籁之际,掩映的红烛便于漫天的喜气中投射出凄绝的悲凉来。
秋风阵阵,吹落一地的枯叶。月上树梢之时,韩剞一身白袍,坐在窗前静静地喝酒。他既没有身高八丈,也没有千斤之力,坐在窗边的,只不过是一个面目清俊,神态儒雅的男子而已。他的年纪并不大,应该说正当壮年,可是鬓边却白发丛丛,腰身挺得笔直,只是形容十分憔悴。烛光映在他苍白的脸上,平添了几分异样的红晕。
韩颖托着腮,出神地看着自己的父亲,纵然脸上有了岁月的痕迹,纵然心念成灰,形销骨立,韩剞依然是自己见过的最俊美的男人。
〃十五了……〃韩剞放下手中的酒杯,骨节突出的手指慢慢地抚摸着青色的杯沿。
〃爹,又想娘了?〃韩颖拿过父亲手中的酒杯,添上了清澈的淡酒。〃少喝点吧,虽然这酒是淡酒,但喝多了总是不好,更何况您身上又有伤。〃
〃不碍事的。〃韩剞头倚着窗棂,痴痴地看着窗外又圆又亮的月亮,喃喃地低语:〃你娘,离开我已经整整六年了,六年啊……〃突然一阵猛颤,韩剞剧烈地咳起来。
〃爹!〃韩颖轻轻地拍着父亲的背,蹙起了眉尖。母亲体弱,生下韩修之后只撑了不到三个月就撒手人寰,偏偏仙逝之日会是中秋月圆之时。每年的这个时候,韩剞都会把自己关在屋里,整整一个月不出屋喝得酩酊大醉,能进屋陪他喝,陪他聊的也只有韩颖了。
〃颖儿!〃韩剞的嘴角现出一缕红丝,看得韩颖心如刀割的一般。〃你已经十四了呀,成了大姑娘了。〃温暖的手掌摸着韩颖的头顶,就像好几年前常做的那样。
〃唔……〃韩剞突然手捂胸口,痛苦地缩在了一起。豆大的汗珠顺着惨白的面颊流了下来。
〃爹,爹!〃韩颖急忙抱住了父亲倒下的身体,利落地从怀中取出二颗指肚大的红色药丸,捏碎了外面的蜡壳塞进了韩剞的嘴中。
急促的喘息渐渐趋于平静,紧蹙的眉峰也渐渐舒展开,韩颖长出了一口气。
〃如姬……〃当从父亲口中听到这如梦呓般的两个字时,韩颖露出了一丝苦笑,仿佛又听到了当年母亲离终时急切的话语。
〃答应我,答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