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时候,我们住的地方相当的乱,那时侯的霍与非就曾对我说,沈瑟,只有拳头的声音最大。
他常常为了维护他的母亲与前来欺凌的恶邻相斗,有时候还会被当地的恶霸打的浑身是伤。他的母亲是个懦弱的女人,不知道为什么会嫁给他的海员父亲。
那个苍白纤弱的女子,常常在自己的儿子带伤回家后流着泪为他擦洗伤口。她叫他不要打架了。
可是有什么用,下一次人家找上门,家中唯一能说话的,只有他的铁拳。
“我总不能陪她一起哭。”后来霍与非对我说。
记忆中最惨烈的一战是发生在我上初一的时候,是与另一帮孩子起了冲突,于是大家一起动手。初中的孩子已经会用武器了,是从课桌上拆下来的横梁。霍与非的身手实在很厉害,不过为了保护一个迟钝的小孩,还是受了很重的伤,那一次他都不敢回家怕吓到他的母亲,于是我们把他带到另一个孩子家中,替他上药包扎。
伤口洗干净了,碘酒倒上去,他闭上眼睛然而没有说话,只是一直闭着,面庞上的肌肉微微颤抖。所有的孩子都崇拜的看着他犹如看一个英雄,而被他保护的孩子从此死心塌地跟着他,成为他最忠诚的手下。
那似乎也是我参与的最后一战。现在想起来,那时的一切都好象一场闹剧一样,轰轰烈烈,吵吵闹闹,然而虎头蛇尾。
“终究是女孩子,”霍与非大笑着说,当我告诉他我要一心向学时他十分不屑,”我们还是欢迎你回来的。”
7年以后我看着那些江湖片总是会心中一动,然后想起那段荒唐的日子。我也想到过,这么多年音讯全无的霍与非也许已经成为了江湖片的主角了吧。
果然。那天如果没有绕道,或者我还可以看见他。
看了那段报道我想,他如愿了吧。随即很为自己的冷漠吃惊。突然之间我想起他对我说过的飞鸟与垃圾袋。其实这世界上哪有什么飞鸟?那只是一种愿望。我们唯一能做的,不过是见风使舵而已。
“发什么呆呢?”西西问我。
“看这个名字。”
“怎么?”
“这就是他了。”
那么久的默契,西西一下就明白了我的意思,她细细读完油渍斑斑的报纸上的一小块文章。
“唉,疯了,如果不是遇上我啊你都成了土匪婆了。”
“去你的。”我大笑。
“吃饭!”西西大喊一声率先奔向饭桌,对于霍与非她并没有说什么。我想女人心真的是海底针。
谁说不是,今天老板的心情特别恶劣,原来上次说好接受我们采访的女嘉宾再度爽约,第三次了,每一个人都在暗骂她。可是并没有办法,只有再约她。
“这种女人,只有骂她一顿。”小陈说。
“谁叫她是大老板呢,架子也大,没办法啊。”新来的小妹说。
可是她没有爽约,2个小时后她还是来了,只是目光有点恍惚,作节目的时候心不在焉的。大家敢怒不敢言,生怕惊走了这位好不容易请来的嘉宾。
“呵,她有什么不满足呢?”下面工作人员议论纷纷。据说这个女子身家过亿呢,美籍华人,跨国集团总裁,有着我们不曾奢望的尊荣。
“也许她失恋?”我们很八卦的任意揣度着。我想起西西说女人心海底针,看着眼前的人却有了一种悲悯的味道,也许别人看来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也许她觉得自己什么也没有得到也说不定。
在濒临选择的时候,她是否如我,看见了阳光下闪着光的分岔河流?是否如我,站在岸边犹豫不决,最终眼看河流远去无能为力?
那一瞬间,站在18楼的玻璃墙前,阳光刺眼,流下的泪都仿佛是一个嘲笑。
“沈瑟,你,怎么了?”有同事围过来问。
“呵,我?有什么吗?”我微笑,记得刚刚来到陌生城市,还在一个人过的时候,被好客的同学请到家里吃饭,看着别人一家和美,同学的父母热情劝菜,心头突然一酸,堵的什么也咽不下去,却要强颜欢笑。
那顿饭是一直笑着吃完的。
此后有着更多微笑,直到在这个城市站稳脚。
打开抽屉,拿出琉璃瓶,我惊恐的发现,它已然破裂为2片美丽的琉璃了。
8月23日。晴天。万里无云。
“瑟瑟,你看!”霍与非拿出一个瓶,褐色的琉璃瓶,犹如美丽女子哀愁的眼底的颜色,浮雕了花与草,是兰草吧。
“好漂亮!是装香水的吗?”很小的我惊喜的问他。
“不是!”小小的霍与非很骄傲的说,”是鼻烟壶哦!我爸爸给我妈的。”
“是他在哪里买的吗?”
“当然不是,是我家传下来的,爷爷传给他的。当年我爸出海的时候把它送给我妈妈,说这个瓶子就象他一样陪着妈妈。”
“给我看!”
“我拿着给你看啊。”
“不要,我要自己拿!给我摸摸!”
“不给啊!”
“霍与非,你真小气!!”
往事突然袭来,我鞠起2片琉璃瓶,突然想起了那段对话。
怪不得,这么眼熟。
原来它的主人不是我,是霍与非,只是不知道,它怎么会流落街头,又被我与西西发现。
不知道它到底象征着什么,是霍与非用它指引我与西西的相逢吗?我只知道它已经碎了,而今天是西西所说的七天中的第六天。
“西西,我回来了!”做好访问之后,因为距离播出,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于是又是加班,上载,采编,我觉得很累,长久这么高负荷的工作,会老的很快的,可是,不工作,拿什么给我和西西买冰激凌呢。
家里的音箱悠悠的放着一首音乐,歌手一把沙哑的嗓子在唱:thelittlelitlehurricianinmyself……
“西西!”我打开了客厅的灯,可是客厅空无一人,平时这个时候她是会在客厅看电视或者在角落里上网的,可是,今天客厅空的。
也许她先睡了?但是卧室也没有人。
空的浴室,空的阳台,空的储物室……我想我是疯了,再怎么样她也不会躲在储物室啊,即使她是在想吓唬我惩罚我的晚归,或者想给我一个惊喜。
但是什么都没有。
家中只有我一人。
打开窗户,整个城市都睡了,只有远的地方还有亮的灯,而眼下只有路灯。出租车缓缓划过街心,影子拖的老长。老月亮犹如一块班驳的汉玉,透过枝杈,支离破碎。
深深的呼吸一口夜晚的空气,我想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站定下来,静静的看看风景了,也许不是特别美的景色,但是让人觉得宁谧。
而西西不在,没有陪我看风景的人。
我努力回忆一切。
早上是我先出门的,出门的时候我站在门口,回过头对西西笑一笑,西西也对我微笑,她穿的是小熊POOH的米色围裙,端着麦片粥对我说:”晚上回来记得买牛奶哦!”
“好的。”我微笑一下拉开了门走了出去。
到底什么出了错?
我回到家,而家里只有不停的音乐却没有了西西。
没有留言没有朕兆什么也没有。
站在窗前,远处传来悠悠的钟声而只有一声,“当~~~”
8月24日如期到来。
耳边依稀有人在说:”若说有一日,这城只剩下七日,你是会静静等待还是随我慌张奔逃?”
西西,你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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