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救他,所以认定荣庆与小格格结合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不,不不,他一定还说了什么……”吟儿原先并不赞成随荣庆半道上逃跑,后来勉强 被他说动,加上皇上也赞成他俩一起口离开这儿,她才下定决心跟他走的。可这会儿,他突 然扔下她一个人跑了,她才觉得一个人留在这儿多么孤单。
恩海见吟儿一脸的伤心,安慰她,要她不必再等荣庆,为此耽误她前程不说,闹不好要 掉脑袋。吟儿站在那儿,对方的话她一句也没听进,只在心里想着荣庆。她影影绰绰觉得她 和荣庆俩每到关键时刻,不知为什么总出事,不是他就是她。眼看两人就在一块儿了,偏偏 就差那么一丁点儿……老天爷!你睁睁眼啊,为什么总跟我过不去啊!
“怎么又回来了?”光绪惊讶地问。
“他走了。”吟儿一脸的无奈。
“不是说好了在外面等你?”
“瑞王认出他,要抓他。他没办法,只得跑了。”
“瑞王自然认识他。当初就是瑞王保举他进宫的。”
“这都是命。”
“你信命?”
“奴婢信,皇上不信?”
“说不清。也信,也不信。”
“皇上,我跟他好像总没这个命。”吟儿想起她和荣庆之间的经历,心里非常沮丧。
“不会的。早晚咱们要回北京,到时候我帮你求皇太后开恩,放你早点儿出宫,你们就 能团圆了。”光绪一边安慰她,一边说起他昨晚上梦见珍妃的情景。珍妃在梦中说她一切都 好,果然今儿就听说洋人打进北京,居然没进后宫,珍妃因此得以幸免,这怕都是天意。
“珍主子托梦给您了?”吟儿心里一惊。
“该打!死人才叫托梦呢,珍儿她好好的,”光绪纠正吟儿。
“好好的?”吟儿神情恍惚地重复着光绪的话,眼前仿佛又浮现出珍主子被催玉贵推下 井口的惨景。珍主子落人井里,那一声“皇上,我下一辈子再伺候您!”这凄婉的哀呜由井 口冲出,深深扎进她心窝。她觉得不能再对皇上隐瞒这一真相,否则太对不起珍主子。
“吟儿,珍儿在梦中告诉我,说她还住在北三所,她在那儿等着我。盼着我早早回 去……我说,谁知道哪天才能回去?她说快了快了,别看现在走了背字儿,总有一天会扬眉 吐气的。”光绪见吟儿盯着他两眼总走神,连忙问她听见他说话没有。吟儿连忙点点头,忍 着不让眼眶里眼泪流出来。
“她又瘦了点儿,不过精神挺不错。”光绪沉湎在由梦所引发的飘渺虚幻的幸福之中, 像对吟儿,更像对自己喃喃细语地说着:“她说北三所也住边了,就是天阴漏雨,房子让水 泡了……”
北三所地势高,下再大的雨也淹不着啊!这分明是珍主子泡在井水里,才会托梦给皇 上,想到这儿,特别见光绪脸上挂着由衷的笑容,她再也忍不住心头的悲情,哇地一声哭 了。
“你怎么?哭什么?该替我高兴才是呀?”光绪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儿搓着两只手。
“皇上!奴婢该死……”吟儿面向光绪扑通一声跪下,额头顶在地下不肯起来,全身剧 烈地抽搐着,舌头在嘴巴里打着转转,半天说不出话来。
“有什么事儿你尽避说,哭什么?”光绪有些不高兴,觉得她不该扫他的兴。
“可怜珍主子她……她已经升天了!”吟儿趴在地下泣不成声。
“住口!你,你咒她?!”光绪恼怒地喝断她。
“奴婢该死!您打死奴婢吧。”吟儿的脑袋在地上碰出沉闷的响声。
“你?!……”光绪愤怒地捏紧拳头,举起胳膊。正如他没说完的话卡在嗓门眼里,那 只高高举起的拳头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最终突然收住,拳头狠狠地砸在自己胸口上,由憋 紧的喉头挤出一声悲怆的喊叫。
慈禧和光绪的车队进了山西地界后,各路赶来护驾的人马越来越多,队伍也越来越大, 路也越走越慢了。
自从慈禧听瑞王说八国联军攻人北京后,没有进入内宫的消息,老太后一方面庆幸那些 价值连城的国宝幸免于洗劫一空的命运,同时又为自己编出珍妃为国殉难的谎话感到担心, 既然洋人没进宫,珍妃投井身亡的说法就站不住脚了,将来怎么跟光绪交待,又怎么跟宫中 其他后妃们交待?
晚上,老太后躺在床上,思前想后,心里总也抛不掉珍妃这块心病。半夜里,她做了个 恶梦,见珍妃浑身是水地站在她床前,她吓得大叫,值夜的吟儿偏偏不知死哪儿去了,慈禧 壮着胆子从床上坐起,大声叱责,要珍妃走开。珍妃根本不理她这一套,披着一头湿漉漉的 长发,露出半边灰自的脸一声不吭地站那儿,两眼死死盯着慈禧。
慈禧大叫一声,从恶梦中醒来。她趴在床边直喘气,惊魂未定地四下打量,一边叫着吟 儿的名字。
这些天路上实在太累了,吟儿靠坐在墙根上睡着了。她迷迷糊糊听见老佛爷叫她,慌忙 答应着从地上爬起,向慈禧床边走去。
“老佛爷!奴婢来了。”
“珍儿!”慈禧惊恐地瞪着一双老眼,伸手推开吟儿。
“您看见谁了?”吟儿听她叫珍妃,吓得回过头,顺着她的目光向门口看去,什么也没 发现,“没人呀?”
“你……你追到这儿来了?你想干什么?”
吟儿站在那儿不敢上前。她心想,老佛爷一定是梦游,就像二年前在储秀宫里梦游中见 到秀子姑姑,这会从她语气中看,肯定是梦见珍主子了。吟儿轻轻叫着慈禧,说老佛爷,您 不用怕,我是吟儿。
“别别……别过来。”慈禧伸出胳膊不让吟儿靠近,好言好语地说,“回去我一定给你 念七七四十九天经,好好发送你。这也不能全怨我,我哪儿知道洋兵没进内宫啊!”
李莲英听见慈禧睡房里传出动静,慌忙领着小回回匆匆赶来。李莲英一进门,便跑到床 前,一叠声地问出了什么事。一见李莲英,慈禧像遇到救星,抓住他双手指着吟儿说她是什 么人?
“奴婢是吟儿呀。”吟儿慌忙说。
“不不,你不是。”慈禧瞪着两眼连连摇摇头。
“老佛爷!错不了,她是您身边的吟儿,”李莲英知道老佛爷准又是梦游了,边说边从 小回回手中取饼纱灯,照着吟儿那张脸。
盯着吟儿看了半天,慈禧突然轻声一笑:“真是吟儿,我又做梦了。”
慈禧今天不亮就醒了。吃了宫府送上的点心,喝了上好的茶,接着便让人点了一袋烟, 自个儿对着长烟管吹起来。自从离开北京,她是头一回抽这种水烟袋。这种烟袋没宫中的长 管,因此不能让宫女捧在手上,只得自己动手才能抽上烟,她抽着烟,想着前天夜里梦见珍 妃的情景,心里有些后悔,似乎不该这么处置珍妃,要是在饭菜里放点什么,让珍妃死在冷 宫,决不会有人敢说三道四。相反,要是人们知道珍妃是她下令投入水井的,尽管别人嘴上 不说,心里一定会骂她下手太狠毒。
慈禧越想越觉着这一步棋走得不高明。
不远处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其中还夹着女人的哭声。一听这这哭声她就知道准是隆 裕皇后。她这位内侄女有鼻炎,哭起来嗡嗡的,鼻腔里发出一种共鸣。她抬起头,果然见隆 裕领着大阿哥走进。
“皇爸爸!您可得为孩儿你主啊!”隆裕见到慈禧,哭得更伤心。
“又怎么了?”
“大阿哥,你跟老爷说,说你都瞧见什么啦!”隆裕将大阿哥椎到慈禧面前。
“怎么还有你呀?”慈禧厌恶地看一眼这个不成器的大阿哥。自从他阿爸端王主张用义 和团跟洋人打仗,引得八国联军杀进北京城,心里对端王说不出地恼怒,由父亲迁怒于儿 子,因此对大阿哥更加讨厌,从不给他好颜色。大阿哥对慈禧怕极了,站在那儿什么也不敢 说。
“我……我什么也没瞧清楚。”大阿哥边说边向后退,想溜走。
“站住。”慈禧一声吆喝,大阿哥吓得浑身哆嗦,再也不敢动“我不问你瞧见什么了,就问你跟皇后说了些什么。”慈禧让他别害怕,同时换了一种 问法。
“他说他瞧见吟儿跟……”隆裕沉不住气了。
“没问你,让他说。”慈禧瞪一眼内侄女,隆裕立即吓得不敢出声。
“其实奴才就是随便一说,皇上跟吟姑娘,俩人凑一块儿哭呢。”大阿哥吞屯吐吐地 说。
“还有别的?”慈禧追问。
“光是哭。”大阿哥摸着后脑勺,想了一一会儿接着说,“噢。吟姑娘还说她对不起皇 上……”
“皇上说什么了?”
“皇上没说话。”
“您听听,您听听!罢去了个狐狸,又蹦出个妖精!”隆裕不等慈禧发问,迫不及待一 叫起来。
“什么狐狸妖精的,像个皇后说的话儿吗?”慈禧沉下脸,盯了隆裕一眼。
隆裕嘴上不敢再说,心里却狠狠地骂着,那吟儿就是个妖精。这不,珍妃不在了,皇上 宁可成天跟她在一起,也不许她和其他宫妃走进他房间一步,不是个妖精是什么、“还有你!”慈禧指着大阿哥骂道,“正经事一样儿不会,倒会听墙根,传闲话,起哄 外带架秧子,还嫌不乱哪?大清国全是你们闹坏的!”
“碍着我什么了?”大阿哥不服气地嘟囔着。
“你爸爸头一个不是东西!义和团就是他招的。”
大阿哥竟敢当面顶她,惹得慈禧火冒三丈,由这没出息的儿子一直骂到他老子瑞王,越 骂越生气。她口骂了一通,仍不解气,当即下令,叫李莲英传瑞王拟旨,先罢了瑞王,李鸿 章与洋人议和,洋人头一条就提出要罢免端王,她不罢,洋人也不答应。为了起用义和团, 恭亲王和李鸿章等人与端王早就争持不下,罢了他一个人,拉了一大批人啊。所以无论对内 对外,端王必须走人。就这样她仍然余怒未消,指着大阿哥,说他的大阿哥也一并免了。大 阿哥没想到他也一抹到底,当下张开大嘴哭开了。
慈禧叫人将大阿哥拉出去。李莲英连忙哄着大阿哥,将他带走。这时隆裕皇后见势头不 妙,转身想溜。
“你的状告完了?”慈禧板着脸问隆裕。
“儿臣不告了。”隆裕低下头,唯恐再讨骂。
“吟儿是宫女,你男人是皇上。皇上宠幸宫女,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