貌还是武功都非常出色,女儿能嫁给他,不但合她的心意,也算了却丈夫 生前的夙愿。
“这事儿还得等你哥回来,跟他商量一下… ”她将女儿拉到炕沿坐下,与她商量婚 事,一想到嫁妆便开始发愁。丈夫去世后,家境一天不如一天,加上那不争气的儿子是个败 家子,这几年将乡下上好的田和房子全输在赌桌上。
“妈,不用为嫁妆的事发愁。荣庆早跟我说好了,什么嫁妆也不要。”
“说是这么说,哪能不送嫁妆?”
“这些年咱们家让哥折腾得差不多了,哪来的嫁妆?”
女儿越是懂事,做母亲的越是觉着不安。按说他丈夫在世时也算个有头有脸的人,好歹 也是个带兵打仗的三品武官,门下就这么一个女儿,怎么也得送上百把亩田地作为嫁妆。
“你放心,我从娘家带过来三十亩上好的田,一直瞒着你哥。”
“我不要,那是你留着养老的田,说什么也不要。”
“傻孩子!这种事儿马虎不得,要是让别人知道了你什么也不带,就这么一抱清风坐上 花轿去了婆家,那不让人家笑掉了大牙,戳着脊梁骨说我这个当妈的太那个了不是。”曹氏 边说边走到床边一排大木柜边,从衣柜底下摸了老半天,终于取出一只落满灰尘的小木盒, 然后用钥匙小心翼翼地开了上面的锁。
曹氏打开木盒,顿时愣在那儿,明明放在里头的那张发黄的地契不见了。她两只瘦削的 手哆嗦着,将小木盒翻了个遍,嘴里连声说奇怪。最后,当她确信那张偷偷保存留给女儿作 为嫁妆的纸片片确实不在了,气得她从憋紧的喉头发出一声干嚎:“一准是你哥干的!”她扔下木盒,向门外跑去,“走!你跟我上后院看看,让他交出 来!”任凭女儿怎么劝,老夫人一定要去。吟儿见劝不住母亲,只得一路搀扶着老人跌跌撞 撞奔向哥嫂住的后院。
吟儿与母亲刚走到后花厅前的院子里,便听见花厅内传来一片嘈杂声,其中夹杂着刘氏 的哭声。嫂子与哥整日吵架,经常又哭又闹,家里人上上下下司空见惯,见怪不怪。听见嫂 子哭闹,却听不到哥哥叫骂,多少令吟儿有些疑惑。果然,她搀着母亲一跨进门,只见哥哥 福贵仰面躺在地下,醉得不省人事。
“婆婆!吟儿!福贵他… ”福贵妻子刘氏原本蹲在地下围着丈夫身边淌眼泪,一见曹 氏和小姑子赶到,哭得更凶了。
“哭哭!你成天只知道哭。”曹氏原本来找儿子算账的,心里早就憋一肚子气,看见儿 子躺在地下那副狼狈样儿,更是气不打一处出,满肚子火气立即拐了个弯,冲着儿媳妇来劲 了,“还不快让人把他扶上床,给他灌点茶水。你要是有能耐管住他,他也不会成大在外面 赌钱喝酒… ”
“福贵他… 他… ”刘氏委屈得不行,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原来福贵昨儿一夜没回家,刚才两个人连拖带拽地将他从后院门悄悄抬进来,等到她出 来,送他来的人已经溜了。看见丈夫四脚朝天地躺在地下,她本想和丫头将他扶进睡房,无 奈拖不动他。
“你怎么哪,没长嘴,不会让人上前院吃喝人来帮忙?”曹氏心疼儿子,慌忙弯下身子 抱起儿子的脑袋。
“婆婆!你看… ”刘氏不敢跟婆婆顶嘴,只得一边抹眼泪一边撩起丈夫的衣袖,曹氏 与吟儿发现福贵袖管上一片血渍。曹氏抓起儿子的手,只见儿子左手小指上缠着纱布,纱布 被鲜红的血浸透,手指头却凭空短了半截。
“到底出了什么事?”曹氏瞪着儿媳妇惊叫着。刘氏连声说不知道。这时两名家丁匆匆 赶到,将福贵抬进内屋。吟儿拉着嫂子手,低声安慰她,说妈一时在气头上,叫她不要往心 里去。“其实她不是生你气,他是气我哥,恨他烂铁不成钢。”她劝了嫂子,又劝母亲,端 着一张圆凳让母亲在床边坐下。
瞅着烂醉如泥的儿子和他血渍斑斑的左手,曹氏心里像一团乱麻,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她原先来这儿,是为了向儿子讨回她留给吟儿当嫁妆的地契,没想到儿子出了这种意外,吟 儿帮着刘氏给福贵灌姜汤,用凉水替他擦脸,一家人围着这个不争气的福贵少爷又喊又叫, 他硬是没一点儿反应。在场的人中,除了昏睡中的福贵,谁也没有想到他被人剁去的手指背 后,一场灾难即将降临,可怕的厄运之剑正悬在吟儿的头顶。
半夜里,福贵迷迷糊糊醒来,胸口里窜着一团火,口干舌燥直想喝水。他撩起蚊帐下了 床,双脚一落地便觉得身子轻飘飘,两条腿怎么也不听使唤,刚走几步便被椅子绊了一下, 一屁股跌坐在地下。刘氏听见动静,慌忙睁开眼,借着窗外的月色看见丈夫坐在地下。
“福贵!你… 你怎么哪?”刘氏用火石点了纸眉,然后点亮床头木柜上的油灯,举着 油灯走到丈夫身边伸手馈他。
“水,水水… ”福贵坐在地下不肯起来,张嘴大叫。
刘氏知道他酒喝多了想喝水,连忙走到外间,抱着那只青瓷大茶壶替丈夫倒了一杯凉茶 水,递到福贵手中。福贵一口喝干了茶杯里的水,不等妻子替他倒第二杯,急不可待地抢过 妻子手中的大茶壶,对着壶嘴仰起下巴咕咚咕咚喝了老半天,直到那大半壶冰凉的茶水咽下 肚,这才翻着两眼,长长吐出一口气。
“下午到底上哪儿了,醉成那个模样儿,见了我,见了你妈和吟儿都认不出… 还有你 手指头,怎么会?… ”
妻子说了半天,福贵毫无反应。一提起手指头,他才觉得一股钻心的疼痛,举起手臂咧 着那两片宽厚的嘴唇大叫:“手!我的手?我的手没了!”
“胡说什么,手明明在呢!”刘氏哭笑不得地握住他的手,说手还在,不过小指头短了 半截。福贵惊魂未定地举起左手,瞪着一双烂红眼睛仔细看了半天,这才说起昨天发生的 事。
“夫人!前些日子在外面赌钱,我… 我把这只手输给了常五爷,真的,你别笑,这么 大的事能啤你?”
刘氏以为他在说酒话,只得顺着他的思路劝着他:“既然你输掉了,人家怎么会让你带 着它回来?”
经妻子一提醒,福贵张着嘴半天不说话。他伸长脖子想着昨天发生的事,心想这下完 了!我… 我怎么能干出这种混帐事!看见神情呆滞的丈夫翻着两眼,嘴里喃喃念叨着什 么,刘氏轻轻拍着丈夫的后胸,本能地觉得出了什么大事,低声劝他,“福贵!不用急,到 底出了什么事,慢慢说给我听。”福贵半张着嘴想说什么,结果话说出口,突然大叫一声, 举起手中的茶壶向墙上拼命砸去……
昨儿下午常五爷让人请他去大烟馆,说有重要事找他,他知道一定是向他讨赌债。他本 不想去,又不敢不去。常五爷是赌馆的东家,谁要是欠了他的钱不还,只要他歪歪嘴使个眼 色,为几百两银子打断你一条腿那是极为平常的事儿。他欠常五爷八百两银子,字据上写明 一个月连本带息还给他,现在已经两个多月了,他自知理亏,只得硬着头皮去见常五爷。他 在心里想好了,对付常五爷只能来软的,先用好话哄住对方,然后再慢慢想办法。
福贵走进前厅,一股特殊的香味扑鼻而来,人们三三两两地半靠半躺在炕上,举着大烟 枪,就着小酒精灯吸鸦片。一位中年人连忙迎上来,将他带进西厢房旁边一间小包房。包房 里有一个条炕,炕上放着小炕几,炕几上摆着一付非常考究的烟具,而且备有一小包上乘的 鸦片膏。
一见那黄褐色的玩意儿就像见到四四方方的骰子,他浑身的血液顿时沸腾起来。他抢身 上了炕,没来得及脱鞋便抖开纸包里的鸦片,抠了一小块,正想塞在烟枪眼上,突然觉得有 些不对劲儿。常五爷讨债从来说一不二,今儿怎么这么客气,特地备了烟请他,会不会除了 讨债还有其他别的事儿找他?他心里疑惑了一阵子,终于还是熬不住那说来就来的烟瘾,等 中年伙计点了炕几上的酒精灯,他便迫不及待地捧着烟枪,就着抖动的火舌烧起鸦片泡来。 随着枪管喷出团团烟雾,屋里顿时溢满扑鼻的鸦片香味儿。
他正抽得云山雾罩浑身来劲儿,常五爷不动声色地走进来。福贵抱着烟管想起身与对方 打招呼,常五爷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客气,然后隔着炕几在福贵身边的条炕上稳稳落下身 子。
“五爷!您也来一口。”福贵讨好地咧开大嘴,将烟管递给对方。
“且过足了瘾再说。”年过四旬的常五爷摆摆手,两眼盯着福贵,端起小茶几上的茶盏 喝着茶。
“多谢五爷!多谢五爷……”福贵边说边贪婪地吸了一通,然后抬起头,低声问道, “五爷!您让我来是不是为了那笔赌债?”
“知道了就好。”常五爷笑笑,“银子都带来了?”
“这……这不是赶上大事儿了。我妹子出门子,婆家有头有脸儿,我们家也得旗鼓相 当。嫁妆不能寒碜了,现钱都花在这上了。等过了这段儿,我连本带利送到您府上!”福贵 哄着对方。
“利钱我也不指望了,本钱还我就成。”
“五爷!您看,这家财万贯的,还有个一时不便,求你再宽限几天。”
“这可不像您福大爷了!今儿拿不出现的来,这个门儿您出的去吗?”常五爷沉下脸, 脸上毫无表情。“那……那你打算今儿怎么办?是不是想扣我?”福贵一听也急了。
“你想耍赖!”常五爷并不着急,从怀里掏出借条,不紧不慢他说:“这上头写得明明 白白,过期不还,愿以手相抵。”
福贵一听浑身哆嗦了一下,但转念一想,对方只不过是吓吓自己,哪能真的砍下他的手 来抵债。他犹豫片刻,仗着鸦片劲儿带来的胆气,索性放起赖来:“我福大爷要钱没有,要 命一条,你看着办吧!”
“我早知你不会带钱来。”常五爷突然大笑,轻轻拍了两下手掌,门外走进来一名大 汉。大汉随手带着一只铜盘放在炕几上。然后从怀中取出一柄利刀放在盘子里,一动不动地 站在那儿,两眼盯着福贵。这时福贵才知道对方动真格的了,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