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 街边冲去,看热闹的人吓得纷纷散开,穿红戴花的傻新郎却在疯颠的马背上咧着嘴大笑……
迎亲的送亲的队伍乱成一团,人们惊呼救人。
目睹了眼前的一切,吟儿突然明白秀子姑姑为什么早先寻死寻活,为什么一提起嫁人的 事就脸色发灰,甚至她为什么一会儿对自己好,一会儿又捉弄自己。原来,这一切一切都跟 眼前这位痴呆男人有关,而秀姑姑将要一辈子跟这个傻男人在一起啊!
就在这紧急当口,荣庆突然出现在大街上。
原来他借口祖母病重,偷偷从元六那儿告了假,私下回到北京,其实他是专程回到这儿 打听吟儿的情况。他一路向二舅恩海家走去。刚走到府右街,迎面走来迎亲队伍。他无心看 热闹,正想钻进一条胡同岔开,突然听得众人一一片惊叫,野性大发的乌雅马向他迎面冲 来,发狂似地又蹦又跳,他定睛一看,这才发现新郎下身捆在马背上,绳子已经松开,情况 非常危急。瑞王和手下吓得目瞪口呆,一边追着七公子一边大叫。
救人要紧!荣庆来不及细想,从路边飞身跃上了七公子的马背,骑在七公子身后,双手 抓住缓绳,用脚拼命踢马肚子,一边大声吆喝着,试图将马儿制服。乌雅马又踢又蹦,想将 荣庆和七公子掀下马背……
围观的人群和迎亲的队伍一个个屏声默气,盯着这位突然出现的壮士,紧张地注视着他 的一举一动。
吟儿坐在伴娘的花轿里,透过窗帘看见骑在马背上与马儿搏斗的壮士不是别人,竟是她 朝思暮想的荣庆,心一下子提到了嗓门眼,似乎一不小心就会从喉头里蹦出来。起初她不敢 相信自己眼睛,随即脑子里冒出无数个疑问。他不是在承德当兵?怎么回来了,最近家里人 来探宫时,为什么从未提起他?一连串疑问从脑壳里冒出,望着荣庆与撒野的马儿搏斗,她 心里暗暗担心。她忘了自己这宫女身分,忘了她是储秀宫派出的伴娘,不顾一切地挑起轿 帘,瞪大眼睛盯着马背上的荣庆,浑身紧张得直哆嗦。
荣庆骑在马背上,双手勒紧疆绳,两条腿使劲夹着马肚子。他既要管住马儿的疯劲,又 要保护七公子不从马背上摔下。经过一番搏斗,他终于制服了马儿。当他骑着乌雅马,一手 扶着傻笑的七公子向迎亲队伍走来时,人们情不自禁地发出一片欢呼。
到了迎亲队伍前,荣庆跳下马,将缰绳交给瑞王府一名脸色吓得死白的手下。瑞王抢上 前,连声说谢地抓住他双手,请他留名。他来不及答话,突然看见吟儿掀着轿帘坐在花轿 里,两眼死死地盯着他。
荣庆盯住吟儿,这意外的相见太突然,他做梦也没想到会在这儿遇上日夜苦想的爱人。 他站在那儿,望着打扮得非常漂亮的吟儿,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甚至没来得及将她那一 身鲜艳的服装与迎亲联系在一起。此刻,他正考虑另一个重要问题,那就是他只要跨前几 步,伸手就能够到对方。他是多么想走到她面前跟她说话啊!但他没有动,不是不想,而是 不敢。
想起秀子,倩儿等人的遭遇,以及宫中森严的规矩,吟儿本能地向后缩着身体,一边放 下轿帘,不敢再看荣庆,怕对方更怕自己控制不住心里的冲动,一时间做出蠢事,害了自己 也害了对方。
就在她放下轿帘的一瞬间,他本能地跨上一步,刚想张口叫她,惊魂未定的瑞王上前拦 住荣庆:“谢谢这位壮士!多亏您救了我儿子!请壮士留下尊姓大名!”
荣庆根本没听见瑞王说什么,目光仍死死地追着吟儿的轿帘。这时正碰上吟儿再次掀起 轿帘,两眼愣愣地朝他这儿看来。两人目光再次碰在一起。荣庆突然取下脖子上挂的小锦 囊,锦囊里藏着吟儿分手前剪下的一缕头发,这是他唯一想起的动作,表明他等她的决心毫 无改变,局外人全都沉浸在一片惊慌中,谁也没想到这是一对生死恋人瞬间的交流,多少千 言万语,都在这惊鸿一瞥之中啊!
瑞王仍然缠着神情恍惚的荣庆,一定要他留下姓名。被人扶下马的七公子站在秀子的花 轿边突然大叫。瑞王回头一看,不由得气呆了,只见儿子撩起长袍,褪下湿淋淋的裤子,当 众露出下身。瑞王气得大吼一声,怒不可遏地冲上去,当头狠狠给儿子一拳。七公子闷叫了 一声,像一截木头直直地倒在地下……
前天,荣庆抽空跑到吟儿家里打听她的情况,吟儿哥父福贵不让他进他们家门,骂叶赫 家人没良心。起初他不明白怎么回事,一再追问,才知道原来他不在家时,父亲托人带信给 吟儿母亲,将他与吟儿的亲事退了。他气得不行,回到家和父母大吵一通。叶赫将军盛怒之 下,让家丁将他按在地下,按家法狠狠打了他一通,最后母亲一再求情才放了他。他躺在自 己睡房里不吃不喝,也不出门,见了任何人也不说话。
母亲见此情况心疼无比,独自跑进来苦苦劝他。
“荣儿!你已经二十出头,再等七年,都快三十了,就是你等得了,你爸和我都等不及 了。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爸和我都奔五十出头的人,你忍心叶赫家后继无 人?”母亲一把眼泪一把鼻涕他说。
母亲一共生了四个儿女,上面三个都是女的,只有他一个儿子。后来丈夫娶了二房,又 一连生下二个女儿,因此叶赫家就他一个男儿,荣庆父亲本是单门独传,如果荣庆再不生儿 子,他们这一房就要绝后了,按当时风俗,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庆儿!我知道你心里喜欢吟儿,但也得替咱们叶赫家想一想。你想等到吟儿放出宫外 再结婚,即使我答应,你爸也不会答应。”荣母见儿子不说话,苦口婆心地继续劝道。
“除了吟儿,谁都不娶。”荣庆平时最心疼母亲,为了吟儿他不得不横下一条心。
“如果真舍不得吟儿,一定要等她,除非你先娶一位二房,哪怕纳一房妾,让她替咱们 家生儿育女。如果你答应,我一定帮着劝劝你爸……”
“我说了,除了吟儿谁个都不要。要是逼急了,我出家当和尚去!”荣庆打断了母亲的 话,一口咬定自己除吟儿不娶的决心。
面对丈夫和儿子,一个要替儿子另择亲事,另一个非吟儿不娶,叶赫夫人两头为难。尽 管她心疼儿子,但在这件事上却毫不动摇地站在丈夫一边,因为毕竟关系到叶赫家族后继有 人的大事。她本想让荣庆讨个妾,先生个儿子再说,没想到儿子根本不考虑,不等她说完便 断然反对,任她说破了嘴也没结果。
荣庆在屋里睡了一整天,第二天一大早便出了门,想去找他二舅,让他帮着劝劝父母, 同时,想通过二舅把他调回京城,他远在承德,家里人瞒着他退了婚,他还蒙在鼓里,因此 一定要想办法回京城。另外他担心吟儿在宫中知道了这件事,不知其中详情,以为他同意退 亲,所以一定要想办法给她递个口信。否则,她知道了(说不准她们家人已经告诉她了), 心里恨死他不说,万一她一时想不通,惹出意料不到的祸事,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没想今儿去二舅家的半路上,他撞上瑞王府的迎亲队伍,竟然鬼使神差地与吟儿立面相 逢。
要在过去,他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无论如何也要跟她打招呼,哪怕别的都不说,也 得告诉她退亲的事是他爸干的,跟他无关。他可以掏出心来让她看,除了她,这世上任何女 人他都不会娶。他一定等她,无论她在宫中呆多久,他都会等。在那乱哄哄的场面上,他也 许能混水摸鱼,趁乱给她递几句话,但他没有这么做,他不敢,怕连累吟儿。
军营中短短几个月的生活,令他懂得军法的威严。军营中,他吃了不少苦头,学到不少 教训,从元六那儿,还有一些老禁军嘴里,他听说皇宫远比起军中更森严,万一出了差错, 哪怕是极小的差错,都可能掉脑袋啊。
荣庆离开街口,站在胡同边,眼瞅着瑞上府的迎亲队伍远远消失在一处丁字路口,这才 转身向二舅家走去。刚走没几步,听见街边的人议论,说瑞王好大的派,儿子结婚娶的是皇 宫中的宫女,西大后慈禧亲自赐的婚。他猛然拍着脑门,张大嘴巴愣愣地站在那儿,这才想 起刚才见到吟儿坐在花轿里,打扮得花枝招展,难道太后将她赐给瑞王府,否则她怎么会坐 在花轿里?
想到这儿,他心里猛地一沉,双腿一软,身体靠着墙面滑落在地下,双手抱着脑袋,两 眼瞪着远处的丁字路口发呆,对!准是这么回事,家里也许知道了这事,怕他心里难受不告 诉他,所以才瞒着他退了这门亲事。前后一想,吟儿肯定让老太后赐给了瑞王府,因为这种 事在宫中很平常,主子一高兴,就把宫女赐给了某王爷家。他“蹭”地从地下站起,向迎亲 队伍追去,一直追到瑞王府,迎亲队伍早就进了王府大院。他要进去,门卫不让他进,他跳 着脚说自己是瑞王家的救命恩人,跟对方吵起来。王府的门卫一向坐大惯了,哪把他一个小 小的护军放在眼里,二话没说,几个人一拥而上,狠狠揍了他一通后将他撵走。
他不甘心地在王府四周转悠,想打听清楚宫女的姓名,问了许多人,没人说清。他悻悻 地离开了瑞王府,无精打采地到了二舅家。二舅正在后花园练武功,看见荣庆特别高兴,问 起他在承德军中的情况,荣庆说了情况,特别告诉二舅,说他武功大有长进。
“那好呀,练几招让我瞧瞧。”二舅这句一下子说到他心里,他正想让他看看自己武 功,以便让他帮自己调回京城,要能调进宫中当禁军那就再好不过了。于是他摆开架势,在 空地上练开了。
荣庆打了一套长拳,动作干净利落,最后以一个非常洒脱的仙鹤亮翅结束了整套拳路。 他收起拳脚,走到恩海面前,显然希望能得到二舅的称赞。
“二舅!您觉得我武功有长进没有?”
“可以说大有长进。只不过… ”
“不过什么?”荣庆紧张地问。
“荣庆!”恩海犹豫片刻,从腰下取出德国造的长柄手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