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会,什麽样的人没有呢,娓美非常成功地发掘了标致的人儿。
节目中的临记事後有几名被戏剧组看中最後签约成为演员的。
而『你已经上了电视』也拍了十叁集又十叁集,上演超过一年,家传户晓。
这一天,像任何一天开工的日子,媲美绝早到场安排拍摄。
所有工作人员陆续到齐,除了今日的临记。
导演间:『谁没有来?』
『戚喜喜。』
『是什麽人?』
『一名时装模特儿。』
『人呢?』
『已传呼过她几次,无回音,大概是爽约了。』
『是遇到哪一个国家的王子嫁过去做王妃了吧,贵人善忘,漏了通知我们,罢罢
罢,取消此人。』
左右上下见导演发怒,大气都不敢透。
只有娓美说:『今日不拍,下周来不及放映。』
『谁说不拍?』
拍谁?
『娓美,你上阵。』
『谁,我?』
『是,你,你就是今日的香饵。』
『喂,导演,这不大好吧。』
『必要时全民皆兵。』
『导演||』
『给娓美换服装。』
摄影连忙走过来,『娓美,帮帮忙,两个小时後可以收工了。』
作法自毙。
『对了,场记,记住,照付演员费。』
服装挑出衣物来,化妆笑嘻嘻前来服务。
娓美只得挑一条彩色斑烂的牛仔裤及兔毛上衣换上。
发型师帮她梳了一个鸡窝头。
大家前来一看,啧啧称奇,『娓美,真人不露相,稍事修饰,活脱脱一个标致
女。』
娓美没好气,把剧本背熟了,准备出场。
剧情需要她问途人借叁十元车钱:『先生,我的荷包被劫,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日後还你,兼请你喝茶』,看有几个羊牯上当。
『补一补口红。』
『不用了。』
娓美四周围看一看,希望那名模特儿最终会来报到。
可是没有。
昨夜舞会中,她也许真的遇见了王子,今日已不必开工。
都会充满传奇,有什麽奇怪。
所以你看,老中青叁代女性均拚死命妆扮肉身,不遗馀力,任由脑筋生 。
娓美索性往电灯柱上一靠,作一个撩人姿势。
工作人员全部匿藏好了。
娓美开始做戏。
她截住一个中年男子。
『先生……』
那人并不相信她,可是想了一想,还是给她叁十元与一张名片。
长得漂亮,就是有这个好处。
第二名,是位同龄女性。
那位女士笑了,『派出所在附近,你该速速报 。』拒绝上当。
娓美刚想物色第叁名善长,电光石火之间,有人打横窜出,动作快若闪电,一手抓
住她手袋肩带,大力一扯,手袋到手後飞奔。
娓美被大力拉倒在地,慌忙中大声呼叫,『抢劫!抢劫!』
说时迟那时快,身边即时窜出一名男子,飞身扑上急追。
工作人员也自匿藏之处奔出来,报警的报警,急救的急救,忙作一团。
幸亏穿着长裤,不过膝盖仍然跌得开花。
摄影师是唯一没有离开岗位的一个人,忙着拍摄劫案实景。
娓美还在喊:『追,追。』
『追什麽,皮包不及性命重要。』
可是那边厢那个见义勇为的好市民已经押着疑犯回来。
此际, 察亦已经赶到,立刻接收了疑犯。
娓美抬起头。
她轻轻说:『我的英雄。』感动得双目通红。
那勇士笑了,粗眉大眼,雪白牙齿,气定神闲。
他问:『在拍戏?』
『是,在拍戏,不过,这贼是真贼。』
『你是女主角?』
『不,我是临记,不不不,我本是副导演。』
人群挤拢,有人叫娓美。
娓美一转头,就不见了她的英雄。
警察跌足,『重要证人怎麽跑掉了?』
真的,娓美好惆怅,对,怎麽走掉了?
娓美到医院敷药後返回公司。
上司来慰问她。
她说:『现在,调我到任何部门去都不怕了,新闻组如何?战地记者亦可胜任。』
过两日,遇劫片断原装放映。
倒楣劫匪面目清晰入镜。
但英雄却拍不清楚。
电视台宣布:『这位先生,我们愿意赠送纪念品给阁下,请前来联络。』
可是,人家做好事,不一定盼望回报。
那皮包是真的,里头的确装着娓美的血汗钱、信用卡及身份证。
千万别以为是拍戏那麽简单。
戏如人生。
已经拍摄了那麽多集,顺顺利利,轮到她客串,好,麻烦来了。
人家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去帮她主持正义的。
歹徒身边藏有利刀一把,随时出动。
每天黄昏,娓美都到接待处电话间询问:『有无消息?』
答案都是『没有。』
娓美有说不出的惆怅。
那时该把他一手抓住。
左手挣脱抓右手,右手滑掉抓左手。
千载难逢的机会,那人长得也端正,跑路姿势似飞跃的羚羊,怕是运动好手。
男伴,毋须富有或是出名,至要紧有爱心有责任感。
适龄的四方仁人君子实在不少,可是符合上述简单条款者则绝无仅有。
对了,那爽约的模特儿戚喜喜去了何处?
场记这样说:『她现在不是戚喜喜了,她已叫戚哈哈。』
『为什麽?』
『找到大老板啦,前天有人在香奈儿专门店看到她,一次过结帐叁十八万。』
『哗。』
『还同你做临记?』
『我的演员费还没收到。』
『所以,清白的钱不好赚。』
娓美笑,『你的醒世恒言也真多了一点。』
『听说,你要求调到新闻组去?』
『只听说有新闻精英,你听过有谐趣精英没有?』
『人望高处,信焉。』
『可是盼望归盼望,上头不睬我。』
『可是我听传言,你要升导演了。』
『嘘。』
『怕什麽,老林会被调到戏剧组去。』
『那麽,他也升级。』
『明升暗降。』
接着叁两个星期,导演牢骚特多。
||『长江後浪推前浪,一下子盖过我们,叫我跌跌撞撞,踉跄不已。』
『前辈不是尊称,乃系讽刺,叫你前辈,你好退位让贤了。』
『人会念旧?不是你提拔他,而是他自己有出息。』
娓美佯装听不见。
接着,上头宣布她升级接管节目。
出头了。
坐在导演椅上,有多年的媳妇熬成婆的感觉,可是表面上一点都不露出来,表情语
气仍然同从前做助手时一模一样。
娓美至恨那种一朝得志,语无伦次之人,又稍有地拉,即玩政治,急急排挤他人之
徒。
她决定绝对不犯类似错误。
『你已经上了电视』变为长寿节目,都会开始流行『你以为你上了电视』口头 ,
成功。
可是当日英雄全无影琮。
人海茫茫,何处去找。
娓美在工馀时常嗟叹升级容易知己难觅。
只得埋头工作工作工作。
抬起头来之际,只觉天已老,地已荒。
寂寞的一颗心,不知如何处置。
一个不小心,被那种无良的人一手扔到街上,血淋淋指着嘲笑,『神经病,自来
骚,交心哩,谁稀罕!』
见过大意的女友,心被挖走,从此眼大无神,心神恍惚,呵,可怕。
娓美用手掩住脸。
『导演,导演』,所有导演均没有名字,谁敢直呼导演芳名?
娓美醒觉问:『叫我?』
『是,导演,请来看,剧本上有极大矛盾。』
娓美即时与编剧联络,听那才子发牢骚。
『一星期写十二小时的电视制作,还希望精彩绝伦?』
『可是,总得及格。』
『及不及格是私人偏见,你可以把当今收入最高名气至大的作家踩得一文不值。』
『我不会那样盲目。』
『因为他不是你的编剧。』
『拜托你,别顾左右言他,小宋,把本子改一改。』
『拍闹剧似你这般认真诚少有。』
『是,我做什麽都如此紧张。』
『有好处吗?』
『如果我是撰稿人,努力会使我日後不致沦为老稿匠。』
『去你的!』
娓美哄撮他,『乖乖把本子改一改,将来成了名发了财,请我们大吃大喝。』
『你见过开平治五○○跑车的文人没有?』
『说你是井底蛙真不错,谁在报上捱批捱斗至多的,谁便是那个幸运者。
编剧小宋长长吁出一口气。
『努力加油。』
『写这种剧本,一辈子不出头。』
『一个人需敬业乐业。』
『你升得快,自然对人生充满希望。』
『放下电话,努力工作。』
娓美没有工馀时间,廿四小时应召,习惯了,也不觉什麽不妥。
一日,下班,车子停在斑马线上,见一年轻男子紧紧拉着女朋友的手走过,生怕人
或车会挤到她似。
娓美同身边的同事说:『看到没有?』
『看到。』
『该刹那,这女孩自临记燮为主角。』
同事亦感慨,『那当然,稍後成为人家的妻子、母亲,甚至是祖母,均地位超
卓。』
『我同你,始终是人间大临记。』
同事骇笑,『喂,王娓美,缘何如此自卑?』
娓美也笑了,『最近情绪低落。』
『是太累了吧,你需要放假。』
那日回到公司,接待处说:『王导演,有人打电话来说,他是当日替你追回手袋的
英雄。』
娓美眼睛发亮,『有无留下电话号码?』
『有,在这裹。』
娓美兴奋得双手冒汗,正要拨过去,被助手一手挡住。
『慢着。』
『为什麽?』
『兵不厌诈,让我们替你过滤过再说。』
『这不大好吧,人家会怎麽想。』
『你打算在什麽地方与他相认?』
『请他来公司员工餐厅,自己人多,最安全。』
电话接通,助手与那人说了两句,约好时间。
『他说他一小时後可以来到。』
『那麽快?』
『值得怀疑。』
『他有什麽样的声音。』
『声线也太稚气。』
娓美仍怀着一丝希望。
时间到了,她在员工餐厅静候。
只见一名少年带看他的女朋友探头探脑进来找王娓美导演。
但是心底也不期然升起一阵失望的 惶。
那少年尴尬地说:『我们混进电视台是想看明星拿签名。』
娓美一本正经地说:『可是,说谎在任何情形下都不值得原谅。』
『求求你,反正我们已经进来了。』
娓美叫来护卫员。
『送这两位出去。』
『导演||』
『不用多说,帮你,即表示欺骗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