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舒(短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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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舒(短篇集)- 第1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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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紫藤,清香扑鼻,粉蝶纷纷扰扰打转,容均不禁喊出来:“这不是人间乐园是什麽?”
    苏成坤喜孜孜地问:“你喜欢?那我们索性不回去了。”
    在这里终老?
    为什麽不,推开客厅门,只见窗明几净,陈设家具全部西式,只有一张天津地毯属
於东方文物。
    雪白卧室采用许多威尼声纱作装饰,细致、飘逸,这间屋子布置似童话世界。
    在这里与世无争地住上一辈子并非不好的事,可借茹容均凡心甚识,她笑笑说:
“三十年后再来长住吧,现在先赚点钱再说。”
    放下行李,容均沐浴,换上新鲜衣物,到厨房做鸡蛋三文治吃。”
    这时她才发觉丈夫不在屋内,许是到花园去了,她调了两杯热可可。
    厨房窗口发出啪一声。
    容均抬起头,看到一个黄头发小女孩在张望,容均笑着招呼:“好吗,你叫什么名
字,要不要吃一块饼乾?”
    那女孩才六七岁大,好奇地问:“我是美瑾,你又是谁。”
    “我是苏太太。”
    “你新近搬进来?”
    就在此时,苏成坤在身后问:“你同什么人说话?”
    一回头,美瑾已经离去。
    “邻舍小孩。”
    苏成坤把一叠信放在桌子上,“这里从前是夜不闭户的呢。”
    容均笑笑道:“不可思议。”
    “让我们骑脚踏车到处逛逛。”
    容均打一个呵欠,“我有点累,先睡一觉再说。”
    她倒在床上,苏成坤取笑她是睡仙。
    卧室里有股清香,容均找香气来源,发觉床底有只篮子,里边盛满了乾花瓣。
    奇怪,这间屋子打理得如此温馨,简直好似有女主人。
    “我到镇上银行去一次。”
    他一走,容均又不困了,她到厨房看看那一叠是什麽信,一封一封的浏览,忽然看
到茹容均女士五个字。
    容均大表意外。
    怎么会有信寄到这里来给她?只得几个同事知道她会到这里度蜜月罢了。
    既然是她的信,她便拆开来读。
    “苏太太,苏先生有无告诉你,你已是第二任苏太太,附上他与第一任苏太太结婚
证书副本,请查看,一个关心你的朋友。”
    茹容均瞪大双目,不相信这是真的。
    当地发出的结婚证明文件上写着苏成坤的姓名,新娘叫贝茜庄逊,与他同年,在三
年前的一个五月成婚。
    茹容均叫出声来:“这是什麽玩笑!”
    此际,窗外有人问:“现在可以把那块饼乾给我了吗?”
    容均抬起头来,“呵美瑾。”
    她把巧克力饼乾递给女孩。
    那脸上长满雀斑的女孩好奇地问:“你也是苏太太?从前也有一位苏太太住这里,
同你一样漂亮,她给的饼乾也非常好吃。”
    容均忍不住问:“那是多久之前的事?”
    女孩侧头想一想:“去年吧。”
    去年那位女士还住在这间屋子里?
    容均心中塞满一团团疑惑,她看看钟,下午三时半,实在按捺不住,出门,取过脚
踏车,往镇上去。
    二十分钟就到了,她找的是政府办公厅,和气的路人为她指点路途。
    她推门进去,小小办公室内已装有电脑设备,茹容均向职员出示副本。
    “我想查一查,它是否真的。”
    她需付五镑手续费。
    半晌,职员抬起头说,“它是真本,不过,当事人已於一年前的今日离婚。”
    容均耳畔嗡一声。
    这麽重要的事苏成坤竟把她瞒在鼓里。
    容均沉默。
    不应该仓猝地决定婚事,应该好好来往年余,对他有深切的了解才是。
    容均心底那丝懊悔油然而生,像一枝迅速生长的藤蔓,缠绕住她的心房,渐渐勒紧,
产生一种楚痛的感觉。
    她骑上自行车回去。
    一路上迎风,把容均的头发直吹往脑後,她觉得她好像在做梦。
    到了家,苏成坤迎出来,焦急地问:“你到什麽地方去了?”
    容均一声不响,把那封信按在他手中。
    他打开来看了,双手颤抖,“我可以解释。”
    容均十分讶异,“为什么不在我们结婚之前解释?”
    苏成坤的五官扭曲,“我怕你不愿意嫁我,我恐惧失去你。”
    “在今日曾经结过婚是很普通的事,没有人会对你有歧见。”
    苏成坤伸手掩往脸,“我太在乎你,我不敢坦日,相信我,那段短暂的婚姻不表示
什麽,我与她根本合不来,我俩的结合是一宗错误。”
    “她是本地人吗?”
    “不,她原居伦敦,不要再说她了,容均,我请求你的饶恕与谅解。”
    “谁写这封信?”
    “我不知道。”
    “会是贝茜庄逊吗?”
    “我不知道,我只请求你原谅。”
    容均坐下来,呆呆的看看天花板,轻声说:“我一直以为,人同人之间至要紧是诚
实。”
    苏成坤用手槌墙,“如果你像我那麽深爱一个人,你会明白为什麽我会守住这件秘
密。”
    容均说:“这种秘密并没有什麽了不起。”
    “你能忘记它吗?”
    “我需要一段时间。”
    苏成坤松下一口气,“容均──”
    容均摆摆手,“别多讲了,大家休息吧。”
    容均没睡着,听见厨房有声响,去查看,发觉一个金头发的女子站在那里。
    “你是谁?”
    “苏太太,你又是谁?”
    “我才是苏太太。”
    醒了,才知道那是一场梦。
    那麽美满的婚姻如今多了一搭脏迹子,且在正中央最惹人注目之处,它会褪色吗,
恐怕不能,它会一辈子刺她的眼睛,除非把该段婚姻丢出窗外。
    容均苦笑,难怪有人说:如果一件事美好得不似真的,它大抵不是真的。
    容均用手揉了揉双目,转身再睡,终於熬到天亮。
    从来没有比这一夜更长的晚上了。
    她一起床就收拾行李。
    苏成坤在房门口出现,“容均,既来之则安之。”
    容均苦笑,“我已经没有心情。”
    “我们把行程缩短好了,一个星期後一定走。”
    “我真的想离开这块是非地。”
    “待我拜祭了父母才走好不好。”
    容均又一个意外,原来苏成坤的父母葬在此地。
    她叹口气,“你什麽都没同我说。”
    “慢慢我会逐样告诉你。”
    容均无奈地坐下来,“打现在开始吧,举个例:你懂得烹饪吗?”
    “中西都会,拿手好菜不下十余款。”
    容均苦笑,“这倒是意外之喜。”
    “容均,我会对你好,相信我,我会将功赎罪。”
    “结过一次婚也不算犯罪,瞒住我则有点过份。”
    苏成坤握住她的手,容均深深太息。
    第二天,她陪着丈夫到墓地献花,苏成坤默默流泪。
    容均留意碑上日期,他父母去世已近+年。
    镇上华人不多,可是像任何一个城镇,总开着一间唐人小食店,一定有咕噜肉与炒
饭春卷出售,风景如此秀美的小镇自不例外。
    下午,容均坐在窗前,那股紫藤花香似油丝似钻进她四肢百骸,使她懒洋洋不愿起
来。
    她会原谅苏成坤吗,毕竟那是他认识她之前的事了,况且,他也没打算瞒她一辈子,
到了这个镇上,秘密总有拆穿的一天。
    苏成坤在她身後说:“我在书房里做些笔记。”
    容均转身问:“打算什麽时候吃晚饭?”
    “我已做了一锅肉汤,八点钟吧。”
    书房在地库,他下去了。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揿门铃,容均自藤椅子上起来,走到门口张望。
    没有人,门缝却搁着一封信。
    容均的心一跳,立刻知道这位是冲着她来的,她赶紧拉开门,外头一个人也没有。
    果然,信封上写着茹容均女士。
    要不要拆开来看?如果有足够耐力的话,自然是不拆为佳,原信烧毁为上,可是容
均双手颤抖,手指不听使唤,身不由主地撕开那封信。
    她摊开信纸,信上说:“苏太太,容许我明日下午三时来拜访你,让我亲口告诉你,
关於我的遭遇,以及我与苏成坤离婚的原因,也许,你会有所警惕,贝茜庄逊。”
    容均跌坐在地上。
    楼梯口转来苏成坤的声音:“是否有人接铃?”
    容均答:“没有,没有人。”
    她把信收好。
    容均决定见一见贝茜庄逊,请这位女士不要再骚扰他们。
    现在茹容均才是苏太太,既然他与她经已分手,就应该让别人好好过日子。
    还有,她也该开始新生活,不应像阴魂似缠住前头人。
    是以必须要见一见。
    那一夜,她一个人睡在主卧室里,整个房间洒满银光,月亮如银盘一样照耀,奇
    怪,如此良辰美景,容均却心事重重。
    她讶异了,原来茹容均竟是一个那麽狷介的人,小小一点事,便使她郁郁寡欢,耿
耿於怀。
    做夫妻需三五十年相处,长期抗战,一定要互相关怀忍让,一上来就打败仗,以後
怎麽办呢。
    茹容均,你必须沉得住气。
    第二天下午,她同苏成坤说:“我昨天看到镇上有一间蛋糕店,你替我买些回来
吃。”
    “我这就去。”
    “还有,头发那麽长了,理一理发才回来。”
    苏成神只得说:“遵命。”
    他有愧於心,故此千依百顺,言听计从,容均不禁挤出一丝笑意,这倒好,以後就
以这个钳挟他。
    他离去没多久,就有汽车驶近的声音。
    容均打开门迎客。
    那一定是贝茜庄逊。
    果然,下车来的是一名娇小娟秀的外国女子,粟色头发,象牙色皮肤,衣着十分得
体。
    她前来与容均打招呼。
    容均先发制人:“庄逊女士,你何不大大方方打电话来,相信你一定还记得此处电
话号码,这字条太孩子气了,请进来坐。”
    对方扬扬眉毛:“苏成坤不在吗?”
    “他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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