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们本土风俗。”雪琪笑。
车子向郊外驶去。
稍微精灵一点的男孩子如刘世平,就已经滑不留手,没有诚意,只想游戏。
这些年来,雪琪从不下场,抱著少赌即嬴的心理。
到了淑仪家门,车停下来。
雪琪推开车门。
刘世平问:“不请我进去?”
雪琪答:“那不是我的家。”
椒仪迎出来,探头一看,她认得他是前天付账的人,即时说:“刘先生,稀客,请进。”
雪琪却坚持,“刘先生没有空,他立刻就走。”
刘世平无奈,只得说:“我立刻就走。”
淑仪愕然。
雪琪把手插在口袋中,看著地把车开走。
淑仪睛看她问:“这又是为什么?”
“我不轻易上钩。”
“神经病,老站婆脾气发作,人家肯坐下来吃顿饭,不一定想钓你这条大鱼。”
雪琪不怒反笑,自顾自走进屋子。
淑仪追进来,“他有什麽不好?”
雪琪抱著淑农的小女儿,不回答。
没有什麽不好,只是不该误会她是一个到外国来找艳遇的女人。
“你会不会对人家有点误会?”淑仪追问。
“人地生疏,小心为上。”
“换一个地头,可能不同?”
“也许。”
“你好像真的不急。”
“比这好十倍的都碰见过。”
不过他确令她心跳。
饭後由淑仪夫妇送她回酒店。
那一夜,直至深夜一时,电话不住的响。
不知是谁打来,雪琪没有接听。
公事已毕,夜已深,她不想再受骚扰。
雪琪也曾想过,这也许是刘世平;但她更加不愿听到他的声音,连最後一点好印象都破坏掉。
第二天上午她就离开酒店。
独自来到飞机场,徘徊良久,喝尽许多杯咖啡。
她在候机室所花的时间比任何地方多,免税店里售卖的玩具书籍她再清楚没有,一言蔽之:乏味。
她也有天真的想像,幻想上了飞机,发觉邻座坐著的正是刘世平。
他说:“不是说我没诚意吗,这就跟你回去。”
当然不是真的。
雪琪乘头等,邻座空著,并没有人。
雪琪叹日气,春起报纸来。
累了,就睡一会儿。
每次她都最怕单独坐飞机,但待坐稳了,再一次捱过。
在海关排长龙时她知道又过了万水千山。
一切恢复正常,第二天上班,一样打扮得端庄明媚。
老阐迎过来,“一切顺利?”
雪琪夥点头。
上司是个洋人,向她陕腴眼,“什麽都没有发生?”
雪琪没有回答。
她不会这样说。
心中荡漾,已经有事发生。
会不会有下文,并不重要。
中午出去吃饭,电梯乘客挤得不亦乐乎!雪琪退到一个角落,把公事包当在胸前作保护盾。
该利那,她又想起刘世平。
半夜的电话,不知是否由他打来。
温情
作者:亦舒
选自亦舒短篇小说集《三小无猜》
秀文每朝上班第一件事便是看看办公桌上私人电脑有什么消息、指示、以及记录。
萤幕上打出来的,先是当天新闻头条,然后才是公司内部消息。
营业部生意额增加多少,谁谁谁荣升副经理,甲共丙将于下月结婚……
忽然之间,秀文看到一行小字。
它这样说:“电脑部控制员程可明病重入院已有三周,其家人深感苦恼,同事们,盼望你们有空前去探访,赠送温情。”
秀文一怔。
噫,没想到大公司会这样富人情味。
该日下班,她没有约会,回家也不过是看电视,故问人事部取过程可明医院房间号码。
同事齐迈过来问:“秀文,可要去喝杯咖啡?”
“我去探病,要不要来?”
“呵,可是电脑部程君?”齐迈问。
“你可是在电脑上看到这则消息?”
“是,”齐迈说:“奇怪,该段消息由谁发放?公司政策一贵报喜不报忧。”
“也许公司决定输送温情。”
“我们一起去看看。”
平日秀文对齐迈并无太大好感,他长得太老实,也不十分会说话,虽然明显地对秀文表示好感,秀文只是佯装不觉,但探病不同跳舞,秀文乐意与他结伴。
两人买了一篮水果以及一束鸢尾兰,到医院去探望程君。
到了病房门口两人才发觉他们不认识程君。
不过不要紧,程君双目紧闭,半睡半昏迷,根本不能开口说话。
看护同他们说:“你们是头一对来探望他的人。”
秀文为之恻然。
程君睡的是大房间,环境还过得去,秀文把花插好,程君缓缓醒来,呆呆地看着两个陌生的同事,鼻端插着管子,呼吸困难。
秀文冒昧地握住他的手,轻声而温柔地说:“很快就好了,大家都牵挂你,少了你,电脑部一塌糊涂,等你复工呢。”
说也奇怪,程君抽紧的五官松弛下来。
秀文自果篮取过一只西柚,给病人握在手中,“先嗅嗅香味,明日来剥给你吃。”
程君颔首。
这时,有人怯怯问:“两位是谁?”
秀文一转头,看到一个少妇,脸容憔悴,背著一个幼婴。
她连忙站起来,“是程太太吧,我们是程先生同事。”
程太太瞪著秀文,“呵,那就好了,我们申请的救援金,怎么还没下来?”
秀文心酸,“文件来往需时,所以公司派我们来看看两位有何需要。”
这时齐迈立刻把身边所有的现金掏出来,折好,塞在程太太手中。
秀文即时对齐迈刮目相看。
程太太接过现款,嚅嚅说:“谢谢两位。”
秀文说:“我替你抱著孩子,你且陪程先生说话。”
程太太把孩子交给秀文,疲倦地擦汗。
那婴儿有点邋遢,但胖胖的十分可爱,并不怕陌生。
秀文与齐迈走出病房。
半晌齐迈说:“太羞愧了,偌大的公司,福利搞得如此糟糕,真需要好好检讨。”
“我们回去就提出来向上面请一下。”
“不过暂时也得私底下先做点工夫。”
秀文完全同意:“我立刻叫女佣到程家去帮忙,程太太需要休息及营养。”
齐迈点头。
秀文主动提出来:“去喝杯咖啡详谈可好?”
齐迈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他终于得到秀文的约会。
稍后,秀文发觉齐迈为人机智,热诚,聪敏,以貌取人,失之子羽,秀文有点羞愧。
回到公司,他俩立刻着手组织呼吁,恳求同事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帮助程家。
不消半天,已有成绩。
同事们不是冷酷,而是根本不知道有这件事,当然也有人表示“不关我事”,可是大部份愿意轮流抽出牛膳时间去探望程君。
秀文为他们排时间表,届时再提醒他们前往医院,一看,在两个星期内都会有热心的同事前往探访。
秀文放心了。
秀文的上司奥哈拉说:“让我也出一份力。”他亲自到人事部施压力促使成立紧急福利金。
稍后他问:“秀文,你是这件事的发起人?”
秀文一怔,“不,不是我。”
“是谁,那个好心人是谁?”
秀文到这个时候才想起来,“我不知道。”她在电脑萤幕上看到消息,没留意署名是谁。
下班后她问齐迈:“你有没有留意由谁发起这件好事?”
谁知细心的齐迈也呆一呆说:“我没留意。”
“不管了,”秀文爽朗的笑,“我们去探程可明吧。”
齐迈心中一股暖流自顶流至踵,“我们”,她说“我们”,齐迈笑了。
出乎他们意料之外,三五天不见程君,他病情大有起色,身上管子拆掉一半,正与宣传部的小陆下象棋。
秀文惊喜地说:“你太好了。”
程君一见她,即时泪盈于睫,“谢谢你,谢谢你。”
病房摆满鲜花时果小小礼物以及闪候卡,现在每天中午有人送营养汤上来给程君。
“不客气,好同事嘛。”
秀文顺手剥开一个柚子给程君吃。
程太太来了,脸上有笑意,精神好许多,孩子也打扮整齐,一见秀文,居然认得,伸手要抱。
程太太忙著要还钱,给秀文按住。
她与齐迈很快告辞,走之前与医生谈过。
医生说:“程先生患急性肺炎并发脑膜炎,不知恁地,拖了这些日子,幸亏一大群同事日日赶来看他,他顿时振作起来,奇迹般驱走病魔,人是心理动物,信焉。”
那天晚上,秀文对齐迈说:“施比受有福,信焉。”
齐迈凝视秀文,“原先,我只以为你是一张漂亮的面孔。”
秀文拍拍他的肩膀。
经过这件事,他俩开始时时约会。
秀文越来越发现齐迈的优点。
他不但弹得一手好钢琴,且是烹饪专家。
噫,秀文想,好心有好报。
那是另一个晴朗的清晨,秀文回到公司,按亮了电脑,读过新闻之后,忽然看到另一段启事。
它说:“会计部郑容美乳癌入院割治,情绪低落,望诸同事如支持程可明般支持她,谢谢。”
秀文霍一声站起来,谁,这好心人是谁?
正在这个时候,齐迈在她房门口出现。
他也问:“这会是谁呢?”
他也在案头电脑上看到了。
秀文说:“那真是一个最可爱的好事之徒。”
“谁说不是。”
他们刚想坐下研究这一次该怎么做,同事安娜进来说:“秀文,这次采访郑容美的工作,由我主持如何?”
“好极了。”秀文拍手说。
秀文已经把温情成功地传出去。
中午秀文与齐迈共同选了一件漂亮的丝浴衣给郑容美,另加一只乾花瓣枕头,好让病人心情好些。
“我们以往真的太粗心,只愿看到自己的需要。”
“现在我们比较懂得体谅别人。”
郑容美见到他们,开头不住哭泣,经过劝慰,慢慢平静。
秀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安慰她,只是把她楼在怀中。
郑容美比程可明更需要他们的支持,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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