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吃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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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吃的女人-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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炉子煮咖啡。
    “啊?”他踉恩斯丽方才一样应了一声,但着重点却完全不同,听他的口气就
像是他刚买了一部新车似的。我朝他温柔地一笑,笑容像是上了一层电镀。这就是
说,我很想表示自己的一番柔情,但我的嘴却有些生硬,笑容虽然灿烂,但笑得很
艰难。
    我倒了两杯咖啡,把牛奶拿了出来,坐到另一张椅子上。他伸出手来按住了我
的宇。
    “你是知道的,”他说,“我总以为自己是根本不会不会考虑昨晚那件事
的。“我点了点头,我也是如此。
    “我想我是一直在试图逃避这个问题。”
    我也是如此。
    “不过我想特里格的事你讲得不错。也许我心中一直有这种意图,只是自己没
有意识到罢了。男人迟早总得成家,我已经二十六岁了。”
    彼得突然以一种新的形象出现在我的面前,坐在厨房中的他可说已是今非昔比,
他不再是一个快乐的单身汉,而成为这个混沌状态中的救星,社会稳定的柱石。西
摩事务所保险库里某个地方某只看不见的手正把我的签字给抹掉了。
    “如今事情定下来了,我觉得我会快乐得多。一个人总不能永远在外面胡混,
从长远的观点来看,这对我的业务也大有好处,当事人喜欢自己的律师是个有妻室
的人。到了一定年纪还是单身就会惹人疑心,别人会认为这人有点不正常或者怎么
的。”他停了一会儿,接着又说道:“还有,玛丽安,你有个长处我得提一提,我
明白你是完全靠得住的。大多数女子都很浮躁,而你却十分通情达理。你或许不知
道,我心中一直想,要是结婚的话第一个条件就是得找个通情达理的女人。”
    我并不觉得自己怎样通情达理。我谦逊地垂下眼睛,看着桌上一点面包屑,我
刚才擦桌子时没注意漏掉了。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答一句“你也很通情达理
啊”似乎不大妥当。
    “我也很高兴,”我说,“我们把咖啡端到厅里去喝吧。”
    他跟在我身后走到厅里,我们把杯子放在圆咖啡桌上,坐到长沙发上去。
    “这个房间我挺喜欢的,”他往四周看了一眼说,“很有家的气息。”他伸手
拢住了我的肩膀。我们静静地坐着,我希望这是一种此时无声胜有声的境界。我们
彼此间有点尴尬起来,我们再也不能依照以前的那种关系的模式,以前的那种默契
来行事。在新型的默契达成之前,我们都不十分清楚该怎么办,该谈些什么。
    彼得独自格格笑了起来。
    “什么事那样好笑啊?”我问。
    “幄,没什么了不得的事。我刚才把车开出来的时候,发现车底下缠了三棵小
灌木。我就特地开车到那片草地去看了看。那树篱上让我们开了个小缺口。”他还
在为那件事得意呢。“你这大傻瓜,”我深情地说。我感到自己胸中本能地荡漾起
一种占有欲。那么,这个人儿就是属于我的了。我把头靠到了他的肩膀上。
    “你看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好?”他问,声音几乎有些沙哑。
    我的第一个冲动是想回答“土拨鼠日怎么样?”平时他一本正经地问起有关我
的事情时,我总以这种玩笑的态度避而不答。这会儿,我却听见自己以软绵绵的口
气说(那声音我听起来都不像是自己的):“还是由你来定吧。这些大事还是由你
来作主好。”我对自己的表现不胜惊骇,我以前从来没有以这种事不关己的态度对
他说话,可笑的是我这样说倒是出于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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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得没多久就走了,他说他得再去睡一会儿,他建议我也去睡一会。不过我一
点儿也不累。我精神兴奋,精力充沛。我也不愿意没事找事,在家里一刻不停地翻
寻东西来打发时光。我从小时候起,每到星期天下午临近傍晚时分,心里就觉得空
荡荡的,很没劲儿,今天下午,我心中更有一种特别的空虚感。
    我洗好碗碟,把刀叉汤匙分门别类地放回到抽屉里,不过我也明白不用多久,
它们又会给拖得乱七八糟的。烤面包机刚刚用过,我一面拨弄它的开关,一面扫了
一眼厅里那几本翻熟了的杂志,几个标题似乎分外醒目,它们在我心里产生了一种
新的意义,例如“是否应该领养孩子?”“你是否真的陷人情网了?二十个自测的
问题”与“蜜月期的紧张”等等。电话铃响了,我急忙跳起来接,不料是有人拨错
了号。恩俾丽还在她的房间里,我想我或许可以同她谈谈,但不知怎的,我觉得那
也不会有多大用处。我希望能做点什么有结果、有成绩的事情,但究竟是什么事呢,
我心里也不甚了然。最后我决定晚上去洗衣房洗衣服。
    楼下房东太太的洗衣设备我们自然是不会去用的,我们都不知道她究竟有没有
洗衣机。她是决不会让晾晒的衣物这类不登大雅之堂的东西来玷污后院那一片精心
保养的草地的。她们母女俩的衣服似乎从来就不脏,也许是上了一层透明的塑料保
护膜吧。我们俩都没去过她的地下室。也没听她说过有这么个地方。很可能在她的
那套礼仪规范之中,洗衣服这类事尽管人人心知肚明,但有身份的人却是不屑谈论
的。
    因此,当脏衣服堆成了小山,五斗柜里已经找不到可供替换的干净衣服时,我
们就到自助洗衣房去。或者说,通常都是我独自一个人去,我没法拖得像恩斯丽那
样久。星期天晚上比周末其他时间去都好,这时候很少有老先生在花园里扎绑玫瑰
枝条,给花儿喷杀虫药;也很少有头戴花花绿绿的草帽手戴白手套的老太太驾着车
或者坐在别人开的车里到别的老太太家里去喝茶。最近的一家洗衣房离我们有一站
地铁的路程,星期六很糟糕,因为公共汽车上挤满了去商店购物的人,还有戴着帽
子和手套的老太太(不过不像去人家家里作客那么讲究),星期六晚上呢最多的是
去看电影的年轻人。我喜欢星期天晚上,那时候车上人少,我不喜欢让别人盯着你
看个不停,我的洗衣袋委实太引人注目了。
    那天晚上我不想待在家里,一心想要出门。我拿出一份冰冻食品,加热后吃了
下去,然后换上一身出门洗衣时穿的服装牛仔裤和长袖运动衫,脚上是一双花
格子呢的运动鞋,这双鞋是我有一次心血来潮时买下的,除了洗衣之外从没在其他
场合穿过,再看了看钱包,带足了二角五分的硬币。我正往洗衣袋里塞衣服的时候,
恩斯丽走了进来。这大半天她都关着房门躲在房里,天知道是在搞什么巫术:诸如
是泡点什么春药啦,照伦纳德的模样做些小蜡人,再在蜡人身上某些部位插上几个
发夹啦等等。这会儿,她本能地觉得我要出门去,便走出来了。
    “喂,去洗衣服?”她精心装出一副随便问问的样子。
    “不,”我说,“我把彼得斩成了小块,把他放到洗衣袋里带出门,找个山洼
洼把他埋掉。”
    她一定不欣赏我的这句玩笑话,因此没有笑。“顺便给我带两件衣物去,好吗?
只是些最要紧的东西。”
    “好吧,”我让步了,“拿过来吧。”每回都是这样,恩斯丽所以自己不必去
洗衣服,这也是一个原因。
    她去拿衣服了,几分钟后,她双手抱着一大捧五颜六色的内衣走了来。
    “恩斯丽,只是最要紧的东西啊。”
    “这都是最要紧的,”她板着脸说,可是我坚持说我没法把这么多的东西塞到
袋子里去,她才拿回了一半。
    “多谢了,这真是救了我一命,”她说,“待会儿见。”
    我把袋子拖下楼梯,然后拎起来甩到肩膀上,踉踉跄跄地跨出了大门,房东太
太刚好从客厅进口丝绒门帘静静地走了出来,冷冰冰地望了我一眼。我知道,她这
是对我们竟然胆敢把这些脏东西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表示不满。我心中默默地对她
引了这句话:我们都是不洁的。
    我一上公共汽车,就把那一大包衣服竖在我旁边的座位上,希望从远处看去像
个小孩子,免得招引那些反对在礼拜天干活的卫道士恼火。我记得有个星期天碰到
这么一件事,那天我正要下车,一位穿着一身黑绸子衣服,头戴淡紫色帽子的老太
太一把抓住了我。使她恼火的不仅是我没有遵守摩西十诫第四条,还因为我这一身
穿着太不像话,她心中一定在说:耶稣是决不会宽恕我穿这种花格子呢的跑鞋的。
然后我的目光落到车窗上方的一幅彩色广告上,上面是个穿着紧身褡的年轻女子在
跳跃,她身上一共有六条腿。尽管我不想吹毛求疵,但我还是得说这样的广告使我
不大舒服,这种广告太不含蓄了。汽车开过了几个街区,我一路上琢磨着,不知什
么样的人才会受它的吸引去买那种商品,不知他们有没有对它进行过调研。我想,
女性的形象对女人来说并不太具有吸引力,那主要是针对男人的,但男人一般不会
去买紧身褡。不过每个女人都希望自己是个身段优美的年轻女子,也许顾客会以为
买了这件东西就等于讨回了自己的青春年华和苗条身材。汽车又驶过几个街区,我
想起不知在哪儿读到过一句名言,说是紧身褡对穿戴讲究的女子永远是必不可少的,
那么,“永远”这个词到底意味着什么呢。在余下那段路程中,我又想到了中年发
胖的问题,我什么时候会发胖呢?也许我已经发胖了。我想,对这种事儿你得分外
小心才是,它往往在你不知不觉之时就开始了。
    洗衣房就在街上地铁站人口处那边,我走进去站到一台大大的洗衣机前,突然
想起忘了带肥皂粉。
    “哦,真见鬼!”我出声地说道。
    正在往我旁边那台洗衣机里塞衣服的人朝我转过身来。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看我,“用我的吧,”他边说边把肥皂粉盒子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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