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丰柳,无人尽日花飞雪。”
当纯吟完上阕时,他发现浪腾嵬的脸色越来越沉,他应该没有背错的。不敢擅自停下来,纯继续吟道:“莫把玄弦拨,怨极弦能说。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夜过也,东窗未白孤灯灭。”
和以往所听的《千秋岁》不一样啊。
纯见浪腾嵬笑了,这笑容那样的悲伤。
“谁教你这《千秋岁》的?”浪腾嵬淡淡地问道。
“我的师傅……”提起恩师,纯不禁笑了。
看着纯的笑容,浪腾嵬愣住了。这笑容太像凌袖了,他笑起来的样子和凌袖无意间露出的笑容十分相似,只是凌袖的笑容里多了点妩媚,而纯是更多的纯真。
“哦,他是怎样的人?”喜欢纯的笑容,浪腾嵬继续这个话题。
纯歪着脑袋,很认真地思考:“记得也不是很清楚了,师傅他总穿着白色的衣服,很喜欢梅花,跳舞弹琴都很厉害。”
凌袖!
惊讶的想到凌袖,浪腾嵬激动得拉住了纯的手:“你在哪里见到他的?”
浪腾嵬拉的用力,纯无法反抗,更不明白浪腾嵬怎么会这样的激动。
“快说!”见纯咬着唇不说话,浪腾嵬加大了手上的力度。
手仿佛就要被折断,纯红了眼睛,他抬眸对上浪腾嵬的视线,毫不回避的哀怨。
惊觉自己失态,浪腾嵬放开了纯:“对不起。”
纯低下了头,喃喃地说道:“我和师傅只在梦里相见。”
“梦里?”
“也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师傅会不定时的出现在我的梦里,他教我认字识礼,也曾教我剑舞,可是我没有根基,没有学到。他距今最后一次出现的时候,就教了我这首《千秋岁》。”
师傅说,将军大人会喜欢的。
纯闭上了眼睛,泪水轻轻滑下,突然脸上一阵温暖的触感,他抬头发现浪腾嵬伸手为他擦去了泪水。
“你信吗?”纯用几乎乞求的语气问。
浪腾嵬没有说话,只是对纯温柔的笑了。
他,相信了吧。
纯低下头喜极而泣,除了恩师从来没有人如此温柔的待他,他曾经活得那样卑贱。
看着纯低泣的可怜模样,浪腾嵬忍不住上前将他搂进了怀里。
突然心里涌出一种恐惧,纯惊慌的用力将浪腾嵬推开。
浪腾嵬一时没有站稳,后退两步碰上了桌子,放在桌上的筝被碰跌到了地上。
发现自己如此无礼,纯连忙跪到地上,颤抖着道歉:“对不起,浪腾大人,请大人原谅我。”
“不。”浪腾嵬也正为自己刚才的举动感到迷惑,“是我失态了。时辰不早了,你就寝吧。”
语毕,浪腾嵬朝门外走去,却被纯拉住了衣角。
纯依旧跪在地上,他抬起头看着浪腾嵬,脸上还有泪痕:“你明天……还会来吗?”鼻音轻轻软软,要多凄楚有多凄楚。
浪腾嵬自认为不是心软的人,但看着纯的眼泪,他说不出拒绝的话:“嗯,我回来的。”
怕再多留一刻都会心慌意乱,浪腾嵬在纯放开衣角的同时大步走出房间,他没有回头,所以没有看到跪在地上的纯那一瞬间破泣为笑,有多么美丽。
“听说皇上抓了赵大人。”凌袖放下手中最后一份奏折,抬眸看上在书桌前看奏折的皇帝。
“爱卿的消息真是灵通,有哪个人上奏要朕开恩吗?”走马看花似的翻阅奏折,有凌袖批阅后,他根本无需费神,看奏折不过是作为皇帝要做的事而已。
“我现在是相国大人,就算有,他们也只是敢怒不敢言。”凌袖一边说着,一边靠近皇帝身旁,“皇上。得饶人处且饶人。”
皇帝摇了摇头,站起来与凌袖对视:“朕无法原谅所有要伤害爱卿你的人。况且要在他身上加一个让众人唾骂的罪名一点也不难啊。”
当凌袖想开口的时候,御书房的门被推开了,是皇后。
“皇后娘娘她……”守门的小太监随后进来跪到了地上。
“退下吧。”挥了挥手,凌袖让小太监退下。
小太监连忙带门出去。
“皇后深夜到访,有何要事?”没有按礼给皇后赐座,皇上只是冷淡的开口。
“皇上!”皇后缓缓的跪到了地上,“请皇上听臣妾一言。”
“说吧。”
“臣妾自十四入宫,多年来自问毫无差错,与皇上的妃妾们也相处甚欢,宽于待人,接物有礼。”皇后在将目光落在凌袖身上,“凌大人,在你入宫的这段时间里,我待你也不薄吧。”
“是的,娘娘。”看着这个含泪的女人,凌袖一阵心酸。
“皇后,你到底想说什么?”皇帝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臣妾只想求皇上放过家父。”皇后深深拜了下去,“家父为官多年,尽忠职守,皇上不念功劳也该念苦劳吧。他已经年纪老迈,实在无法在狱中过活。”
“朕说过,不许任何人再求情!”
“臣妾知道,皇上说过不会放过伤害凌大人的人。”皇后马上接上皇帝的话,气势凌厉,前所未有,“但臣妾始终无法放弃家父,百行以孝为先。”
“你若不想惹朕生气的话,马上回你的寝宫!”
见皇帝已经难忍怒气,凌袖也连忙为皇后求情:“皇上请息怒,请看在皇后怀有龙胎的份上……”
“皇上。”皇后打断了凌袖的话,“请皇上看在臣妾腹中孩儿的份上……”
“朕不是看在孩子的份上,早就废了你这个皇后!”
听了皇帝的话,皇后先是一愣,再失声而笑,原来一个人变心的时候,可以恩断义绝,忘情弃爱,那些美好的一切都是她过分奢想了。
皇后从地上站了起来:“皇上,你心中只有凌大人,自然可以废了臣妾。你为了他,连太后娘娘都可以赶走,‘百行以孝为先’啊。但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说着,她从发髻上取下一枝金钗,这嵌着夜明珠的金钗是皇后受封是皇帝送她的,是第一夫人的标志。
皇后紧握着金钗,笑着道:“皇上,臣妾愿意一命赔一命,但是皇上一定觉得不够。皇上连太后娘娘二十多年的亲情都不在意,又怎会在意和臣妾这区区十几年的感情?所以臣妾也赔上腹中的孩儿!”
皇后用金钗连续向腹部刺了十几下,满身鲜血的倒到了地上。
凌袖从没想过皇后会这样做,她明明那样的善良,是与世无争的柔弱女性。别过脸去看,凌袖看见皇帝依旧君临天下的坐在殿上,冷眼看着自己垂死的结发妻子,没有一丝怜悯,更不提出手相救。
凌袖一甩衣摆,施展轻功来到皇后的身边,扶起了气若游丝的皇后:“为什么?”
皇后用沾满鲜血的手紧紧拉着凌袖的手臂,看着他的眼神依旧是昔日的爱慕:“凌大人,夜宴那晚我就明白了……这是……你想要的……”
皇后的声音很轻,除了凌袖,谁也听不见。
凌袖静静的看着皇后,眼前的女人心思是如此的细密。
“是的,我想要这样。”凌袖轻声回答。
皇后笑意更浓了,自嘲的,凄绝的笑容:“那时你说我救你是放虎归山,真的没错……但是我没有后悔……我对你是那样的……只是……我没有想到……你也会这么狠心……”
“嗯,我坏得无药可救。”凌袖紧紧地抱着皇后,温柔,舍不得放手,仿佛怀里的是他的妻子。
“凌袖,从今以后,你就是朕的皇后了。”
凌袖回眸看殿上那冷酷的皇帝,这瞬间,凌袖发现自己有很多疑问。
皇后这个聪慧的女子明明知道他的想法,为什么不与他争呢?为什么要选择死去?她是怀着怎样的绝望自杀的?她本可以好好活下去的,他自问不曾想杀了她,否则,当他睡在龙床上的第一个晚上就可以杀了她。
皇帝,这个多情却更是无情的君王。他又在想什么?眼看着自己这个相伴多年,身怀六甲的皇后自杀,他不仅没有传御医,他甚至没有皱一下眉头,这样的冷酷无情和残忍,连凌袖也不禁心寒。
这个夜里皇帝还可以抱着凌袖纵欲到天明,他还说反正第二天因皇后驾崩是不用早朝,要凌袖不用担心下不了床而上不了早朝。
凌袖不知道,皇帝到底有没有伤心,有没有后悔,有没有小小的动容?
皇后去世了,带着腹中可怜的孩子一起死去。而且无论凌袖与众大臣如何求情,皇帝始终没有放过皇后的生父赵奎。在处刑前三天,赵奎听到女儿的死讯后,留下遗书一封,便在狱中上吊自杀了。
遗书写着——凌袖,你绝对不得好死。
皇帝得知这封遗书的内容后,将赵奎的遗体鞭尸后暴晒于城墙外,最后弃尸荒野。
皇帝的残忍充分体现,国内无人敢造次,宫中更是人心惶惶,妃子们甘愿敲经念佛,再不愿与凌袖有丝毫关系,以明哲保身。
喜气洋洋的元夕到了,新年的各种宴会庆典也没有因为皇后驾崩而有所改变,只是坐在皇帝身旁的只有凌袖而已。
在元月初一的夜宴上,浪腾嵬看着殿上的凌袖,觉得他瘦了,好像疲倦了,就算风采依然,但眸中多了几分忧郁,绝望的忧郁。
凌袖笑着说要为皇帝献曲,便唤来梅暄拿来古筝。
凌袖摆好琴,轻抚几下,金戈之音豁然而出。琴弦拨动,初时似是高山绝壁,声音铿锵,只感觉绝壁无限苍凉,却又见那山崖间摇曳出花,声音华丽,而又在高音处仿佛闻得花香袭人,将身体内每一个毛孔都舒展开来。然而琴音又忽而从极高处直落入涧,一时屏息只觉心碎的一声,以为这一声落下便粉身碎骨,但琴音绵绵不绝,如水声涓涓,于耳边轻绕环转,渐绕渐快,渐绕渐强,仿佛突然减水流端急,仔细辨时那琴音慢慢开阔起来,就像溪流汇至一条奔腾的大江。声音豪迈,若大江奔流不息,让人心中逐渐开阔。声音越发豪壮,只听得人人心中热血沸腾。以为已是绝音,声音却突然更高更宽,于是豁然开朗,仿佛江水如海,于是一片浩浩荡荡,水天相接,天地共色。琴声由阔至渺,音渐细渐高,琴音欲断却又挑高一层,悠长回旋,层层叠叠绕至最高处,渺渺盘梁,赫然而止。
人们屏息,只觉耳中仍然余音袅袅,像是稍有喘息也是焚琴煮鹤。
半响寂静,殿内突然叮当一声,众人猛然惊醒,原来只是凌袖轻拍了一下琴弦。
“爱卿的琴声宛如天籁。”皇帝龙颜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