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头,“刚开始我是怪你,甚至要恨你,但是后来我想通了,老天爷至少还不算太亏待我,终究让我见到了亲人。我已失去和爸爸妈妈相处的机会,不希望连跟你也是这样。”
“太好了、太好了。”他黄浊的眼里闪着晶莹的泪光。
玫瑰蹲在他身侧,“爷爷,我不想要戚氏集团。”
他拍着她的手,“你放心,爷爷不会误会你愿意和爷爷相认是为了戚氏集团,不过再怎么说,你都是我们戚家的亲生血脉,戚氏不给你怎么成呢。”
“可是我对经商一窍不通,一点兴趣也没有。爷爷,如果你真要给我,不如把它给季予,他有本事把公司经营得很好的。”
“我知道,他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只是……”骨肉之情是天生的,他还是想把自己毕生心血留给她。
“我真的不想接下这个重担,爷爷,这是我对你惟一的要求,你就答应我,把戚氏留给季予吧。”
戚传光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丫头,昨儿个陈声有跟我报告过,季予到开罗买下你的始末,你说,你是不是对那小子有好感?”
玫瑰闻言脸一红,“不、不是,谁会喜欢那个冷冰冰的酷男人。”
他哈哈大笑,“爷爷也不喜欢,那你还要我把戚氏给那小子。”
“爷爷!”她娇嗔着,此刻两人相处的气氛,像极了一对相处许久、感情融洽的祖孙。“喔,你作弄我。”
“季予这孩子太倔强了,我怕你若真的爱上他,会有苦头吃。”他永远忘不了,在自己大义子的丧礼上,戚季予年少瘦削的身躯裹着一袭黑衣,阴郁的脸上满是恨意。
那孩子太倔强、太内敛,再加上前几年他前妻背叛他的事,要敲开他封闭的心门,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爱他苦,不爱也苦哪……”玫瑰喃喃低语。
“你说什么?”戚传光听不清楚,问了她一句。
她回以一笑,“没什么,爷爷,我是认真的,我希望你把戚氏给了季予。”她再一次重申。
“好,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
“你得搬来宁园跟我住。”
“好。”她几乎立即就答应了。这并不是什么困难的要求,她也觉得惟有如此才能好好的陪老人家走完人生的最后这段路。
玫瑰要搬到宁园,奇异的,戚季予居然没有多说什么,还叫阿全送她。她心里暗暗忖度,他该还是关心着戚传光的。
她和陈声照过面了,她对他这个同为戚传光与戚季予的心腹很有好感,原以为他该是那种看来老奸巨猾的狐狸型人物,然而她在他脸上,却只看到真挚。
在她初到宁园的那个晚上,戚传光睡下后,出了房门的她看到他等在门外。
“你是……”玫瑰看着眼前西装笔挺年约五十开外的男子。
“白小姐……或许从现在开始就要改称呼你为戚小姐了。”陈声恭敬地说。
她不自在地笑了笑,“我还是比较习惯人家叫我玫瑰。”
“我是陈声,是戚家人忠实的仆人,所有戚家人都是我的主子。”
她轻笑,“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还有人来忠仆那一套。”她以为像自己被卖为奴隶是万不得已,没想到还有人自愿唤人主子呢。
陈声严肃地看着她,“我十六岁那一年家里失火,只有我一个人活下来。无亲无戚的我,在街上混了一段时间,靠着扒窃及抢劫妇女的钱度日。”
玫瑰收起原先有些轻慢的神色,认真地听他说。
“有一天,我拿着刀抢劫了一个男人,不小心伤了他,这时刚好遇上巡逻的警察,我知道我毁了。其实自从我选择在街上混时,我的人生就毁了。”他苦笑了声,“那时,被捉进监牢的恐惧牢牢地笼罩住我,我发誓如果让我重新来过,我一定会作别的选择。”
他停了一下,眸子里突然涌现些许泪光。
“没想到,我真的有了这个机会,被我抢劫的那个男人掩饰了我的罪行,带我回家,给了我一个全新的生活,他给我一片屋檐,让我受教育,这样的再造之恩,我永生没齿难忘。”
“那个人……是我爷爷吗?”
“是。我的人生完全是老爷子给我的,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
说着,他突然跪下,吓得玫瑰连忙将他扶起。
“玫瑰小姐,真的很谢谢你愿意回到老爷子身边……”他的声音已哽咽,“要找出你的下落并不难,真正困难的,是你愿意回来陪伴老爷子。”
她闻言为之失笑,“你怎么知道我不愿意回来,毕竟,我爷爷可有一笔不少的财产。”
他摇头,“老爷子都告诉我你不愿继承财产的事了。其实最初,我也是怕你会为此和老爷子相认,更伤了老爷子的心,才任季予少爷将你带走,不顾至霖少爷的父亲对我有所误解……季予少爷打小就是一个优秀的孩子,他要我别插手此事,我相信他,但从至霖少爷那传出的消息,让我很担心,却又不便过问……”
“戚至霖?那恶心的家伙说了些什么?”
“重点不是我听到了些什么,而是他到老爷子面前加油添醋讲了一堆对季予少爷不利的话……
不过没关系了,反正现在小姐你也回来了。”
玫瑰诚挚地看着他,“这些年,应该都是你在照顾爷爷他老人家吧?”
他叹口气,“老爷子就是太固执了,难免给人不通情理的感觉,以至于那些子孙没有一个能陪在他身边。”
“看来,要说谢谢的人是我才对。”
陈声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抬起手来揩去眼角的泪光,“时间不早了,玫瑰小姐早点休息吧!”
玫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充斥着许多感觉却无法理清,有着对爷爷的心疼、对陈声的谢意,还有对戚季予的思念……她接受命运丢给她一枚又一枚的炸弹、一波又一波的惊涛骇浪,但后面还有些什么在等着她呢?
来到宁园的第一个夜晚,她勉强睡去,却难安的做了些梦,梦里有她久违的美丽母亲、面目模糊的父亲、一脸病容的爷爷……而戚季予就只是在远远的一方瞅着她,然后他们全像潮水般退去、退去,任凭她再怎么呼喊,他们都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清早,宁园占地几百坪的庭院里传出声声巧啭鸟鸣将玫瑰扰醒,她略微梳洗后,即走到戚传光的房门前。
门扉没有关紧,她轻推开门走了进去,他没有躺在床上,而是坐在摇椅上,膝上不知摆了些什么。
戚传光听见开门的声响,转头望见是她,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玫瑰,你醒啦!”
“爷爷,你在看什么?”她好奇地趋前要看。
他笑了下,然而眼神看起来却十分忧伤,“我在看你爸爸的照片。”
“我爸爸?”她惊呼,冲到他身前,“我也要看!”
戚传光将相本打开到第一页,指着一张一个笑得温柔的女人、怀里搂着一个新生儿的照片,“这是你爸爸刚出生时的样子。”
“她是……奶奶吗?”她看了爷爷一眼,目光又立即贪婪地回到相本上。
“嗯,他们俩是这世界上我最爱的两个人,可惜老天爷垂涎我的幸福,硬是将他们抢走。”
玫瑰一页又一页地翻着,相本里的照片并不多,但确实记录着戚继善成长的一点一滴,她梦中模糊的父亲形象,终于有个清楚的轮廓。
“原来,我爸爸是这个样子……”
她翻看着,突然,一张曾被撕裂成碎片的照片吸引了她的注意力;照片看得出来是费尽心力才修补起来,但一条条的裂痕是怎样也掩饰不住。
照片里,是笑得很幸福的爸爸和妈妈。
“在那张照片里,你妈妈肚子里已经有你了。”
“什么?”她不敢相信的一再瞠视着照片,她那时已在妈妈的肚子里了吗?
“其实他们俩还有许多照片,但继善死后,我认定都是伊莉莎白的错,所以照片都被我撕了、烧了,这是惟一没被烧掉的一张。幸福,就像这张照片一样,毁了就是毁了,即使抢救回来,电不免已伤痕累累。”
她听着爷爷疲惫的声音说着,忍不住轻浯低喃,“但至少还有心补救,否则,我现在什么都看不到了。”
“玫瑰,都是我的错,才让你们一家子骨肉分离,让你打小就没了父亲、没了母亲……”
她抬起头来,制止戚传光这番自责的话,“爷爷,既然你找到了我,就别再说这些了,现在重要的是,你要赶紧把身子养好,我还要代替我爸爸妈妈,好好孝顺你呢!”
戚传光微笑着叹了口气,“你真是一个好孩子。”
“我们吃早餐了好不好?我肚子饿得咕噜叫呢!”她扶着他回到床上,故作轻松地道。
他一听连忙按下呼叫铃让特别护士进来,“快帮我们准备两份早餐进来。”
稍后,两人愉快的用完餐,戚传光因有些困倦而歇下,玫瑰看着他睡去,才又拿起一旁的相本继续看着,眼泪再也忍不住地一颗颗掉下。
她早学会了认命,早该知道怨怼命运的作弄是没有用的,只是,她仍忍不住地在心中呐喊着想问老天爷,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又错过了什么呀!
床上的戚传光发出叹息声几不可闻。
亲情的陪伴,或许是这世间疾厄最好的特效药,玫瑰来宁园住了一个星期,这一星期里,她应戚传光的要求,正式认祖归宗,而戚传光的精神是一天好过一天,今儿个甚至可以坐在轮椅上,在庭院里晒晒太阳。
“玫瑰,你来陪我好些天了,季予那孩子没说什么吗?”戚传光笑咪咪地问着,“昨晚,我好像还听到那孩子的声音。”
玫瑰闻言脸蓦地一红,“你……知道啦?”
昨天晚上,戚季予突然如一阵风般卷来,一把攫住她,要她跟他回别墅,当时她不禁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他脸上显现少有的烦躁,向来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黑发也被他爬得有些凌乱,“你这几天不在,历历老吵着要找你。”
她仿佛有股魔力,轻而易举的占领了他们父女俩的心思,这几日他都住在公司,晚上,阿娇打电话给他,说历历闹脾气,不肯吃饭,直嚷着想见她的玫瑰阿姨,他立即像逮着了什么机会似,凭着一股冲动来到宁园。
“历历……”她一愣,“可是我刚才和她通完电话,她答应我不要脾气,愿意乖乖吃饭了。”
戚季予顿时哑口无言,那股冲动瞬间烟消云散,他自己也说不出